阿橋這個臭小子,平時話不多,惹了黑老大以後更是幾乎都要自閉了,可他一旦開口,十有八九嘴都特別欠,我就一直擔心他哪天說錯話把自己害死。確認過黑老大沒有注意我們這邊后,我壓低聲音罵道:“你他媽腦子有病啊,黑老大人在這站着呢,你也敢胡說?你嫌你活得太久了?”

阿橋有些不服氣:“打就打了,沒打就沒打,我又不歧視,問一下怎麼了?”

“你們關係很好嗎你就問,你咋不問她上廁所撕幾張紙呢?”

“哎……那你說,她怎麼聽見的?”

我心想黑老大能看見鬼的事我還沒跟別人說過,今天我要是告訴你阿橋,明天可能整個堂口都知道了。她雖然沒說要保密,可是心裡怎麼想的誰也不知道,萬一不高興了,遭殃的還是我。

我正在那糾結,黑老大就叫我們看那個女鬼。她說:“這女的喜歡在夜店鬼混,以前經常來這,打過幾次胎,最後一次沒錢了,就在這個隔間里把小孩生出來,生完一扔就跑了。沒多久,她吸毒過量死了,死的時候心存愧疚,所以每天晚上都會過來,對着便池哭,不過那時候這店已經倒閉了,今天重新開業,才第一次有人看見。”

說完,黑老大又補充道:“打胎的人,被打的胎,齊了。”

“那然後呢,怎麼辦?”我問道。黑老大怎麼知道這些事已經不重要了,反正她就是知道,重點是鬼嬰兒一直在,女鬼還每天都要來,不把兩邊都解決的話,我們今天剛開的門,明天又要歇菜了。

“不知道。”

我心說你坑爹呢?急忙問:“你不是能看見嗎,還知道那女鬼一堆事,就不能驅個邪什麼的?”

“你想得還挺美,我拿什麼對付它,我最多跟它們聊聊天。”黑老大一臉無所謂,“再說了,這兩邊好像都不是能正常說話的類型。”

我們頓時有點泄氣,廁所里的女鬼哭聲哭出了環繞音效,我聽煩了,加上也沒有一開始那麼害怕,就去找了根拖把,想戳一下那女鬼看看會怎麼樣,一戳我才發現,女鬼根本沒有實體,拖把桿直接穿過去了,起不了任何作用。黑老大興緻勃勃地看着,等我差不多放棄了,就給我鼓掌,說我表演得不錯,可以去休息,她已經想到辦法了。

我鬱悶地回到阿橋旁邊,阿橋同情地拍拍我的肩膀。直覺告訴我黑老大早就知道該怎麼辦了,她憋着不說,就是想看我白費力氣。黑老大蹲在女鬼旁邊,把手伸進女鬼的腦袋,保持了一會這個姿勢,又把手抽回來,伸向女鬼對面的便池。我看得有點噁心,黑老大估計今晚就得把手套給扔了。

很快,黑老大站起來後退兩步,比了一個OK 的手勢。就見那女鬼動了起來,四肢着地,身體向前傾,便池裡也有東西逐漸浮現出來,仔細一看竟然是一團血紅的肉塊,肉塊表面能辨認出許多大小不一的肢體和腦袋,那些腦袋張開嘴,發出尖銳的嬰兒哭聲。我看得想吐,我算是知道黑老大說的一堆嬰兒是什麼意思了,這肉塊明顯就是剛出生就死去的嬰兒,還有成型的、沒成型的胚胎,不知道怎麼混合在一起構成的。女鬼哀嚎着撲上去,和肉塊撕咬在一起,肉塊上的腦袋不停地啃食女鬼的臉,但是和女鬼相比它還是處於明顯的劣勢。

黑老大就像欣賞節目一樣看着這一幕,我還好一點,阿橋沒有經歷過這種場面,目瞪口呆地站着。我問黑老大這是怎麼回事,她說,她給那女鬼和嬰兒加了一點心理暗示。

“我就是告訴她,你害死了你的孩子,他們永遠不會原諒你,他們會一直詛咒你,讓你受盡折磨,他們還要撕碎你的靈魂,你必須徹底殺死你的孩子們,否則你永遠也得不到解脫。嬰兒那邊我也說了差不多的話,只要能讓兩邊互相殘殺,順利的話同歸於盡,實在不行也有一邊會被消滅。”

最終肉塊被女鬼撕成了渣,緩緩地消失了,嬰兒的哭聲不復存在,女鬼恢復了沉默,順着廁所門飄了出去。外面傳來驚惶的尖叫聲,黑老大看着女鬼消失的方向,笑道:“最後為了解脫,這個女人還是選擇殺死孩子,真是一點都沒變。這麼一來,她就不會再來了,事情解決了。”

那要是嬰兒消滅了女鬼怎麼辦?嬰兒還是會在女廁所里發出哭聲,我們還是得找別的辦法。想到這,我突然就意識到,什麼同歸於盡,黑老大從一開始就是要消滅嬰兒那一邊,她知道嬰兒根本贏不了。剛才還在說小孩可憐,現在卻用出這種手段,這人真的有問題。

夜還很長,客人被出去的女鬼嚇跑了一些,之後又逐漸多起來,這家店看樣子是沒有問題了。回去的路上,我問黑老大是不是早就想出辦法,故意留着不說,她很乾脆地承認了。

“我靠,你就那麼喜歡折騰我?”我問。

“不是,”黑老大說,“這些東西你只要遇見一次,以後就會遇見更多,你得自己想辦法解決,不可能每次我都在旁邊幫你。至少今天你會知道,拖把是不管用的。”

我一聽,完了,人生到此為止了,整天見鬼誰受得了,我明明只想過平靜的生活啊。

“武外橋?”黑老大突然叫道。

阿橋楞了一下,回答道:“嗯?”

他今天再次被黑老大刷新了認知上限,整個人有點魂不守舍。

“店裡的問題解決了,你就好好乾,但是你那一點興趣愛好,最好不要再繼續了。”

我急忙看向阿橋,他這人不僅話少,嗜好也不多,主要喜歡玩女人,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才招惹了黑老大。雖然我沒有提過,但只要黑老大願意,想查阿橋的事沒有什麼難度。她可能覺得就是因為阿橋這種人太多了,才會有今天的嬰兒肉塊,可我擔心的是,阿橋那個性格,恐怕不會乖乖聽黑老大的話。

沒錯,黑老大說話的時候沒有朝我們這邊看,所以她不知道,阿橋的眼神裡帶了多少怨恨。

凶短折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