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惨叫和婴儿的啼哭一样,是人所能发出来的最难被模仿的声音。

被浓云蒙住了脸的阴暗天空下,一座大山高耸入云。它看上去就像一根表面涂了蜡的大柱子,山坡陡峭得连最细小的石子都无处安身,光秃秃的石壁被大风持续打磨,结构松散处渐渐出现裂缝和细末,让肌肉状的石锥宛如伤疤上结的痂一样能被轻易剥落。

然而最先被剥落下来的,是那五位手足慌乱的外来客。她们像五颗黑豆一样惨叫着朝山坡下翻滚,短促的“哦哟”表示某人被凸起的土块给硌痛了,拉长的“啊——”表示面前的坡道相对光滑,像在坐过山车一样刺激,“嘶”一声倒吸凉气则表示有人还保持着清醒的头脑,看到了离自己至少半里远的地面越来越近。

“见他的鬼,为什么飞不起来啊!”

“你问我,我问谁去!”

“再这样下去,咱们连新世界的脸都没看清就要摔成肉酱了!”

眼看粗糙发黑的地面像天塌了一样即将压到头顶,灵梦啐出一口飞进嘴里的土屑,决定孤注一掷。既然在这里无法飞行,那么其他能力也很有可能失效,包括灵梦即将用来自救的手段。

但眼下恐怕除了赌一把没有其他选择了。

巫女腰上猛地一使劲,将仰躺着往下滑的自己翻了个面,随即两脚一蹬跃到了空中。阴阳玉在她手中现形,从一颗枣子大渐渐变到椰子大。灵梦甩手将阴阳玉朝下抛去,后者一面落地一面继续胀大,并且在巫女力量的控制下变得柔软,最后如同一块布丁一般垫在众人身下。

惨叫几乎同时变成了一声闷哼,五个人落到阴阳玉上时,下落的速度比导弹还要快。好在阴阳玉没有像劣质蹦床一样被戳破,而是吞下了巨大的冲击力,接着肚子一挺,将大伙又弹了出去。

五朵水花在山脚下的小河中溅起,谁也未曾料到,这趟旅程竟始于一次失败的跳水表演。

“大家,都没事吧?”刚才那番昏天黑地的坠落让蓝感觉呛进鼻子里的水都在来回晃荡,她一屁股坐在岸边,一条吸了水的尾巴就够沉重的了,更别说九条,“但愿这是我们本趟旅行最危险的一次经历。”

“不过还是挺好玩的不是吗?”魔理沙仰望着大山,仿佛还想从上面掉下来一次,“那种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的感觉,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体验到的。”

四个在地上或坐或趴的人看着唯一一个还站着的人朝巍巍高山挥舞扫帚,表情都很复杂——该说这人是真正的勇敢者呢,还是一个连自己生命都不珍重的疯子呢?

这取决于此人接下来即将遇到什么样的危险或是机会,而通过眼前的景象,恐怕很难直接给出恰当的答案。

新世界给人的印象既熟悉又陌生。正如大家所见到的,它有高山,有河流,也有森林,但莫名有种令人望而却步的压迫感。天空似乎永远不会放晴,云层厚得像一团团巨大的棉花,而且好像本身就会发亮,暗红色的光均匀地泼撒到地上,用压抑覆盖了森林的生机。

其实森林本身也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气息,树木大多都是在幻想乡里也比较常见的高大衫树,但分枝高度却极其不规则,有的甚至在离根部不到十公分的地方就长出了枝叶。叶片形状也千奇百怪,有月牙状、锯齿状、菱状等等。不仅大树,地上的灌木丛也是如此,这让它们看起来像一件件抽象派的雕塑艺术品。

一切都是扭曲的,如果看久了,甚至会觉得自己的四肢也开始错位。

这时,沉郁的天空闪了一下,一道光带从头顶横扫而过,飞快地掠向远处的地平线。

蓝的注意力正放在那道刚刚消逝的光带上,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

“你怎么了,灵梦?”魔理沙被灵梦脸上突然浮现出的难受表情给吓到了,“被什么东西砸到头了吗?”

“我感觉到了,咱们还在大结界里面,”灵梦紧紧地捂着头,像是有个躁动不安的东西试图从里面钻出来,“就在刚才,它震动了一下。”

是和那个有关吗?蓝抬起头又看了看天空,那里却只有波涛汹涌的云海。

而就在此时,光带又出现了,和上次一样从天空的另一侧扫向另一侧。这次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并且还隐约听见了云层后面有一阵模糊的轰隆响。

光带出现的同时,灵梦又发出一声叫喊,头痛欲裂。

“你行不行?”蓝上前握住灵梦的手腕,“不行的话不要勉强,咱们现在立即想办法回去都是可以的。”

“没事,我会试着习惯它,”第三道光带一晃而过,它像是遵循着某种规律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灵梦也强迫自己去适应头痛发作的节奏,神情渐渐缓和下来不再显得那么可怕,“值得一提的是,我们可能面临着一个难以置信的事实,那就是这里恐怕是大结界的体内。”

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只是一个很不明朗的印象,感觉大结界比平时要近很多。灵梦抚着自己的额头。近到好像自己就在它肚子里一样,而这每一下震动,则是它的心脏在跳,我知道这比方可能打得不够恰当,但只能够这样形容。

巫女一番话让魔理沙等人都听得云里雾里的,唯有蓝听得非常认真,“这才刚开始而已,接下来疑问会越来越多,我们必须尽快展开行动,因为一切都要找到紫大人才能得到解答,”她抱起双臂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随即又看向灵梦,“倒是你,灵梦,你真的没问题吗?”

灵梦当即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一旦表现出哪怕一丝犹豫,谨小慎微的蓝都不会作出前进的决定。

“那行,”蓝叹了口气,“接下来让我们看看第一步该往哪……”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第二次了吧?蓝正要开始一点点拆解问题长篇大论的时候,话头被突然打断,

一阵凄厉的尖叫在森林里响起,和被吓跑的各种不知名飞鸟一同把树叶晃得沙沙作响。

大家纷纷环顾四周——五个人都在,

难道有人住在这个奇形怪状的世界里不成?!

众人一下子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拔腿就朝声音传来的地方飞奔而去。

森林里连一条能称得上路的小土道都没有,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石丘,为数不多巴掌大的平坦地面也横着大蛇般的树根。蓝走在最前,一面提醒大家别崴了脚,一面穿越一簇簇灌木丛艰难前行,很多树叶的形状都比较尖锐,把蓝的大尾巴刮得直生疼。很快,她就被身手矫健如同越野运动员一般的铃仙超车。

很快,外来客们穿过浓密的树林,来到了一片树木相对稀疏的区域。月兔飞身跨过最后一道矮树丛,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引起她注意的,是面前不远处一排排被折断的树,像插在地上的御币一样东倒西歪。

而将这些磨盘粗的大树一棵棵扳倒的,是一只足有两层楼大的高脚蜘蛛!它的身躯呈黑褐色,圆滚滚的后半身像只大铁球一样把阻挡在面前的所有东西都碾碎,枝脚关节处,极具韧性的带状膜和槽骨清晰可辨,很难想象这只怪物何以靠这些小零件就能轻松踏断质地坚硬的杉树。

至于大蜘蛛为何会如此狂躁地暴走,原因是它在追猎物——一个闪闪发亮,仅有蜘蛛一只眼睛大的东西正慌不择路地拼命逃窜,刚才的尖叫声就是她发出来的,

这只被盯上的小动物不是别人,正是全幻想乡出名的冰精琪露诺!

不知道琪露诺这小淘气鬼是怎么跑来这里的,更不知道她怎么把蜘蛛先生给惹着了。总之蜘蛛先生现在明显非常恼怒,锋利的螯牙不停张开又咬合,仿佛发誓要把小小的冰精撕成更细小的冰渣。

“都别傻站着了!”蓝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赶忙挥了挥手,“不想被当成美餐吃掉就快跑,跑回刚才那片密林里去!”

大蜘蛛紧跟在琪露诺身后越爬越近,锥子一样的脚爪每踩在一处,那里的石块和草丛就会像种土豆一样陷进地里。大伙似乎根本没听见蓝的喊话,而是不希望自己也被踩扁,才大叫着扭头就跑。

原本处在队列最前的铃仙此时落在了最后,而她刚没跑出两步,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

月兔回头一看,琪露诺不小心踏到一个小土坑上,整个人失去平衡跌倒在地,而大蜘蛛则趁机举起爪子准备狠狠将她戳碎。

铃仙也没多想,当即朝趴在地上哭叫着的琪露诺一个疾冲而去,像饿狼捉小羊一样将其抱住,随即蜷着身子滑到了蜘蛛的身下。蜘蛛那比树还要壮实的脚尖猛地插进了土里,一声巨响过后,地面被砸出了一道道裂缝。大蜘蛛费了不少劲才把脚拔出来,踉踉跄跄的略显笨拙。

这只巨大的节肢动物知道它的猎物正在自己的肚子下面,八只外星异形般的眼睛骨碌骨碌转了转,却怎么转都没能把视线投到正下方。大蜘蛛焦躁地跺起脚来,像跳舞一样不停打着转,试图去够已经近在嘴边的美食——一道冻兔肉。

铃仙将瑟瑟发抖的琪露诺抱在怀中,半趴在地上跟着大蜘蛛一起来回兜圈子,像只粘人的水蛭一样始终处在蜘蛛的正下方。当然,也像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囚犯,大蜘蛛踏上踏下的枝脚就是那一道道栅栏。

“你在玩什么捉迷藏呢,兔子!”灵梦和其他人躲在远处的灌木后,双掌抵在嘴边朝铃仙大喊,“快离开那儿!”

“我办不到!”就好像是脖子上有根锁链,另一端和蜘蛛肚子连在一起一样,铃仙也极其狼狈地爬东爬西以免被爪子刺中,“一旦出去了就会被串成肉串!”

从蜘蛛屁股后头钻出去似乎也不成立,它椭球状的后半身太庞大了,短弧弧顶与地面之间的空隙容纳不下一个人,连身材娇小的琪露诺也不行。

铃仙在喊话时,不经意间脸朝外凑了凑,就这几秒里,一根爪子从离她鼻尖不到一公分的地方狠狠捅下,被划破的空气既烫又冰凉。

“兔子说得对,那样的情况她根本没法脱身,但这样下去迟早要给那怪物找到破绽,”蓝咬了咬手指,“咱们得设法引开它的注意,时间不需要很长,让兔子逃到攻击范围外就够了。”

“这个简单,”魔理沙掏出几根香烟大小的魔棒,“我可以用烟花扰乱它的视线。”

“恐怕行不通,蜘蛛本来就看不见兔子,往它脸上甩烟花很可能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爱丽丝尽管也很紧张,但语速却一点也不见快,“我们可以用些更强硬的手段,说不定还能收到意料之外的效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陪大蜘蛛跳了半天交际舞的铃仙像条老狗一样开始不住地喘气,手和腿都快要抽筋了。她的体能消耗得很厉害,特别是琪露诺不管不顾地闭着眼睛死死搂着自己,月兔还从来没觉得妖精有这么重过。

这时,一块从树林里丢出来的石头精准地命中了大蜘蛛的眼睛,吃痛的蜘蛛晃了晃脑袋,朝石头扔来的地方望去。

“兔子!从那里出来!”灵梦再一次喊道,“就现在,机会只有一次!”

铃仙相信是伙伴们在配合,没有一丝犹豫地就起身朝最近的灌木丛奔去。

与此同时,蜘蛛的面前亮起一束束耀眼的光。

SpellCard!

灵符【梦想封印】!

恋符【MasterSpark】!

诅咒【魔彩光的上海人偶】!

式辉【狐狸妖怪激光】!

密集的弹幕和魔炮简直能用白昼般的光芒填满这个阴沉沉的世界。这轮齐射轰在大蜘蛛的脸上,它不由得往后退了好几步,铃仙得以逃脱,抱着琪露诺来到同伴们身边。

月兔刚刚跳进矮树丛,蓝便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一下示意不要回头继续跑,同时也挥手招呼其他人朝森林深处退——

魔法攻击对大蜘蛛的效果微乎其微。它如同只挨了记轻拳一样,抖了抖身上的毛把呼吸理顺便发狂般地追了上来。看来爱丽丝所说“意料之外的效果”没有发生,因为大蜘蛛并未被这一轮大招直接打死。

大地在疯狂颤抖,断树桩形成的跑道跟在大蜘蛛身后一点点往前延伸。刚才那一轮攻击的反效果开始体现,刚打照面的时候,大蜘蛛可是追了琪露诺一路都没追上。而现在它被激怒了,抡起大腿像一辆油门踩到底马力全开的坦克车一样,一点点地迫近猎物将其轧成薄薄的一片。

黑影先行吞噬了逃跑中的少女们,“它要扑过来了!”蓝展开双臂,作出往两侧移动的手势,“赶紧分头往旁边跳!”

蓝和铃仙居左,灵梦、魔理沙、爱丽丝居右,几乎是在听见蓝的命令的同时就往两旁纵身一跃,跌进了草丛当中。扑了个空的大蜘蛛止不住势头,跌跌撞撞地往前趔趄了十多米,才停下来,随即抬起左侧的腿准备以逆时针转身。

“爱丽丝!”蓝朝另一侧草丛大喊道,“趁现在,用人偶线扯住它的左腿关节,无论哪一根都行!”

还趴在地上的爱丽丝一时没领会蓝的意图,“我知道了!”但在极度的紧张中,身体比头脑快了那么一步。爱丽丝看准部位,便从指间投出两三根韧性十足的人偶线,缠住了大蜘蛛其中一根左腿的关节,随即使劲往后一拉。

人偶师的力气可以说非常之小,连一打香瓜都很难搬动。但此时大蜘蛛却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像辆雪地公路上拐弯失败的大卡车一样侧翻在地,

这是在蓝预料之中的。

但狐妖没想到的是,大蜘蛛转身的力道被她低估了。四脚朝天的节肢动物径直朝她们冲了过来,就像一颗保龄球即将碾死一群蚂蚁。

这下不可能躲得开了。

正当众人感到头顶的空气变得沉重,马上就要和自己一起被压缩成很小一块的时候,一个白花花的长条状物突然穿过一片片繁枝茂叶窜了出来,像是海蜇的触手一样裹住了翻滚中的大蜘蛛,将其举向了空中。

那是一棵霜火草,比大蜘蛛还要巨大的霜火草。就连内部绿色的茎都比大蜘蛛的腿还要粗。

铃仙看着霜火草立在空中,想到了那时的自己,同时也意识到了霜火草接下来想做什么,她慌忙扯着嗓子大喊道,

“大家快趴下!”

所有人都照做了。接着只见霜火草末端忽然向下一弯,朝地面飞速俯冲而来,最后将大蜘蛛重重砸在地上。撞击引起的强大冲击波和小型地震迅速朝四周扩散,掀起的大风吹跑了魔理沙的帽子。

霜火草需要用这种方式将茎插进大蜘蛛的体内。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扬起的尘土四处纷飞,将原本颜色就不鲜艳的绿草嫩叶染得土黄,也埋葬了最后一丝生气。被霜火草砸烂的树木像水果拼盘一样朝各个方向散开,让那道处于盘子中间的菜肴显得更加美味了。

这本来是大蜘蛛的用餐时间,而现在它自己却成了食物。刚才还对游客们张牙舞爪的怪物此时碎成了四五块,微微伸到外面的脚爪就像一根根薯条,肌肉在霜火草贪婪的吮吸下渐渐萎缩,变得无比干枯。

“看来是暂时得救了,”蓝总算长舒了一口气,筋疲力尽地瘫坐在树下,她干笑一声,“这下我们终于知道,从幻想乡掠夺走的能量究竟到哪去了。”

不仅仅是巨大的霜火草,蓝的想法在大蜘蛛身上更能够体现。自从第一眼见到它,蓝就察觉到大蜘蛛其实根本就不能很好地驾驭自己的躯体。蜘蛛的运动、支撑、协调能力主要取决于腿部肌肉截面的大小,但是庞大到这种程度,肌肉截面和体重两者的增长完全不成比例,大蜘蛛也就没法对身躯控制自如。无法捉住藏在身下的铃仙,奔跑中转向不便,都是很能说明问题的证据。

方才蓝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让爱丽丝用人偶线去牵大蜘蛛,后者的腿事实上早已不堪重负,只需轻轻施加力量就会被绊倒。

换言之,两层楼高的体型本就不是蜘蛛这一物种可以具备的。大蜘蛛之所以会长成那么庞大,是因为有外来的能量使其生长发生紊乱不受抑制。周围的植物,包括那棵直径近十米的霜火草,也是受到了同样的影响,才会长得这么怪。

而至于这件事情背后的原因,还是那句老话,只有在找到紫大人之后才能知晓了。

蓝非但没觉得有任何难题被解答,反倒觉得谜团又多了几层。

狐妖微微摇了摇头,试图把越理越乱的思绪扔掉。成堆的乱七八糟的疑问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感觉自己的头脑此时比灵梦还要煎熬。

然而有什么办法呢?只能一个个来咯,蓝将目光投向那只冰精。

“别怕,已经没事了,”铃仙温和地抚慰着脸色煞白的琪露诺,“有没有受伤?”

琪露诺背上一根根冰晶状的翅膀还在不停颤抖着,但她看起来比刚才安心多了。然而冰精还没来得及张口说出一个谢字,便被蓝一把揪住后衣领,像肉铺里的阉鸡一样挂在树杈上,和狐妖四目相对。

“本事不小啊,小鬼,跑到这么个陌生的地方来都能惹祸,”蓝双手叉着腰,脸上挂着怒意十足的狞笑,和几个小时前魔理沙来到小木屋里找灵梦算账一样,“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我问什么你就老老实实答什么,不许绕圈子,明白了吗?”

琪露诺看了看面前灰头土脸的几位熟人,咽下一口唾沫,点了点头。

“你能别这么凶吗?”铃仙对蓝的口气有些不太满意,“这孩子本就吓得不轻,被你这一唬,连话都说不出了。”

“第一个问题,”蓝没有理会月兔的抗议,“从龙卷风出现开始,这一路上可谓是险阻重重,即便如此小鬼你也要跟踪尾随我们来到这里,你想要什么?”

我,我是来找大酱的。琪露诺回答得倒干脆。

“是指那个大妖精吗?她发生什么了?她也在这里吗?”

不太清楚,那天我闲来无事,想和大酱一起去玩水。不过大酱笑着拒绝了我,说要去一个别的地方。我问她能不能带我一块去,她又说不行。我感到有些懊丧,于是就偷偷跟在大酱身后,一直进到了森林里,一片白花花的草丛跟前。这时,一个隙间妖怪突然从灌木丛后面现身,似乎是和大酱约定好了在这里见面。

“你看见紫大人了?!”蓝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她们都说了些什么?”

我也不是很听得懂,只知道隙间妖怪准备带大酱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当时我正想从树梢间出来,要求隙间妖怪把我也带上。但是恰逢此时,桑妮和露娜她们从另一边石头后面蹿了出来,显然是也一直在偷听,百般好奇地问这问那,和我想做的一样。

隙间妖怪伸手一指,三妖精就变成了一团团白雾,一下子消散不见。

我吓得再也不敢乱动,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我捂紧了嘴,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个不停。好在隙间妖怪似乎没有发现我,她凭空打开了一道黑乎乎的裂缝,和大酱一起走了进去。

蓝和灵梦对视了一眼。也就是说大妖精和此次异变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否则紫不会二话不说把三妖精杀掉也要保守秘密。从另一个角度讲,紫希望知道这场异变的人越少越好,这意味着事态恐怕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然后呢?你就一直在那里守候,等待着通道再次打开?”

可以这么说,琪露诺的目光沉了下去。但不是为了等候我钻过去的机会,而是盼望大酱能从那里回来。她不在,我总感觉心里空荡荡的,我也不再想着去那个陌生的世界冒险,能和大酱一起再到那片熟悉的水潭里玩就足够了。

也许大酱其实知道我在旁边,在跨过那道黑乎乎的裂缝之前,她把这个扔在了地上,好让我找到她。

说着,琪露诺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亮闪闪,翡翠一般通透碧绿的结晶物。这是妖精身体的一部分,相当于从人身上割下的一块肉。不同之处在于,晶块和妖精本体会像正负极磁铁一样相互吸引,这颗鸡蛋大小的绿色结晶在琪露诺的掌心,便正在朝一个方向缓缓挪动。

蓝和众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她们觉得眼前这只消沉,说话小声的冰精不像是平时认识的琪露诺。

而且很明显这不是恐惧,琪露诺自己也说了,让她心里空荡荡的不是眼前气氛压抑的异世界,也不是凶暴的蜘蛛怪物,而是最要好的朋友彻底断了音信。头脑简单的琪露诺可能根本意识不到幻想乡发生了何等天大的异变,大妖精不在对她来讲就是最严重的变故。

“最后一个问题,”蓝的语气也不再那么严厉了,“我们出发之前,全幻想乡的妖精都因为体内的异常失去理智,陷入了疯狂,能解释为什么你是一个例外吗?”

“说起来,我先前确实在一瞬间感到非常非常饿,”琪露诺摸了摸肚子,“只是一想到大酱也饥肠辘辘,就更担心她了。我好歹可以摘些野果充饥,忍忍也就过去了,但就不知道她在这边有没有吃的。”

“相信你朋友不会有事的,”蓝一面说着,一面缓缓从琪露诺面前走开,“我们会尝试把大妖精找到,你就在这附近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事件解决以后,和我们一同回幻想乡就罢。”

又是短暂的沉默,但这次除挂在树上的琪露诺之外,视线都落在了蓝的背影上。对现在的蓝而言,牵挂他人可不是什么好话题,论起肩上和心里的负担,在场的人其实谁都没有她重。

“我才不要!”琪露诺挥舞起小小的拳头,“我一定要亲手把大酱找到,然后带她回去,谁敢阻拦我,要他好看!”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妖精!”蓝回头厉声呵斥道,同时伸手指了指远处已经被消化得只剩下些碎末的大蜘蛛,“瞧瞧你惹的好事,咱们抵达这里还不到一个钟头就差点全部葬身在那怪物的螯下。我不可能带着一颗定时炸弹到处历险!”

蓝的怒喝把四周的树木都晃得沙沙响,当然其实是伴随光带出现的震动荡起了微风。铃仙跳到蓝的身旁,轻轻耳语道:

“这不该是一个对待向导的态度吧?”方才月兔观察到,蓝从琪露诺面前走开后,面朝的方向和绿色晶块挪动的方向一致,“若不是琪露诺酱道出晶块的事情,你对往哪进发根本一点头绪都还没有,对不对?”

况且带上她也不是没有好处,明显大妖精是事情的关键所在,这一路上我们很有可能通过琪露诺酱发掘更多的线索。

蓝的狐狸耳朵摇了摇,她被说动了,但又不想表现出来。

“你既然这么喜欢这颗定时炸弹,”蓝阴笑一声,冷冷地说道,“那就把它绑在你身上吧,看到时候炸不死你。”

铃仙愤愤地朝蓝吐了吐舌头,随即上前轻轻把琪露诺从树上放了下来,“不用理那只讨人厌的狐狸,”铃仙抚摸着琪露诺的头,“自信一点,你是能保护好自己的。紫大人把三妖精灭口的时候,你就做的很对,后面的旅程中要是遇到危险的话,像那时一样去做就没问题了,明白了吗?”

琪露诺没有像平常那样叉着腰叫嚣“那当然,我可是最强”,而是听话地点了点头。她此时一点不在意自己最强与否,而是只想赶快见到大酱。

这下铃仙可以说是彻底放心了。

“墨迹完了没有!”蓝恼怒的喊声从树林深处传来,“再拖天就要黑了,你们不怕被野兽吃掉就待在那过夜吧!”

说实话,长着九条狐狸尾巴,还在森林里大喊大叫的蓝才更像只会吃人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