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乡的大自然与外界的并无明显不同,它的每一轮白天黑夜加起来同样是二十四小时而不是二十三小时或是二十五小时,它也同样要历经春、夏、秋、冬。天空中的水汽一积成乌云就会下雨,太阳若是太过猛烈,土地就会变得干燥。

但前者相较后者仍旧有一点很大的区别,那就是这股操控大自然的力量。在幻想乡里,季节的更替,晴雨的交迭都由相应神明的意志决定。有意识的东西总是不稳定的,所以庄稼汉们在播下种子时会虔诚地举行仪式祈求神明把情绪放轻松些,在收获时则会欢欣鼓舞地对神明不吝赞美之词——难怪每座神明塑像的表情都那么不好意思,就差脸红以及挠后脑勺了。

可别小看这些场面庄重的仪式,诚如巫女所说,这是很有意义的事情。在幻想乡的生活中,神明无处不在,你需要随时保有一颗敬畏的心,就连你走在路上打了个喷嚏,你要是有空也不妨向掌管打喷嚏的神明祷告一番,别担心,它肯定听得见。

不过如果这么一来的话,秋收祭上那盛大而热闹的游园会有没有可能对神明而言吵闹了一些呢?

用爱丽丝的话说,神明当然不会介意,而且还很乐意亲自来参加。

在“人之里”的西北角,一条土地松软得像是被特意犁过的大路大摇大摆地躺在草地中间。这是人们往返于田地、果园与村子之间的必经之路,或深或浅的车辙和脚印就像树木的年轮一样,无声地诉说着每一年里它们承载过的重量以及汗水。

如今,到了这收获的日子,临时搭建起来的一排排店铺整齐地列在道路两旁。有卖小吃的,有卖织品的,甚至还有表演变戏法的舞台,店主既有村民也有妖怪。这条充斥着吆喝,以及小孩闹腾声的商业街一直延伸到了村落深处。

“您点的两份烤鳗鱼,一份加番茄汁,一份加白糖,”夜雀一手拿着两串冒着丝丝热气的鳗鱼递给魔理沙,“请拿好,欢迎光临。”

“多谢。”

来凑秋收祭的热闹也没想象中那么无趣嘛。还没到祭典开始的时间,街上已是人山人海。魔理沙一面穿梭在人潮间,一面顾自拿起那串粘了一粒粒砂糖的烤鳗鱼啃了起来,她的视线扫过一个个可能装了零钱或是其他小玩意的口袋,只可惜盗窃行为在发生之前,就意外地胎死腹中了——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被魔理沙手中的烤串吸引,拉着母亲的手吵着说他也想吃。

小男孩口中那位“戴帽子的金发姐姐”像只见到猫的老鼠一样飞快地逃了。

“我猜,那孩子可能是看见你把手往人家口袋里伸了,”爱丽丝将挂在手臂上的购物袋往后拖了拖,防止酱汁滴进去弄脏了刚买的新衣服,“真是个善良又颇有心机的小天使。”

“哪有你说得那么恐怖,”那两串加白糖的烤鳗鱼早已进了魔理沙的肚里,她这会儿只得两手架着扫帚吞口水,“仅仅是因为烤鳗鱼真的很香不是吗?”

“唷,既然烤鳗鱼味道这么棒,”八目鳗最粗的部分也不过人的中指大小,而爱丽丝的双颊却像是被塞满了一样气呼呼地鼓胀起来,“你为什么不给自己再多买两串呢,魔理沙小姐?”

魔理沙一时没搞懂爱丽丝这是在找哪门子茬。她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两个人逛街,一个人盯着另一个人享用小吃,还差点流出口水,

这在心思细腻的女生眼里可是大忌啊。爱丽丝就是因为这个不满意了。

“有必要计较得这么认真吗?”魔理沙无奈地苦笑一下,“我这不都陪你来逛秋收祭了嘛,放开心点呗。”

“说得好像是我在哭着求你似的,”女人啊,最怕的不是她们突然炸毛,而是像爱丽丝现在这样把炸毛的话冷冰冰地说出来,“走吧,上海。”

魔理沙没有立即跟上去,而是“啪”地一巴掌捂住自己的额头和双眼,随即在脸上一抹——完了,她脑子里不由自主开始设想,把爱丽丝换成帕秋莉情形会不会更轻松些。

就在这时,一阵欢呼声从前方的人群中传来,像河面的波纹一样蔓延得越来越远。第一批满载而归的驴车已经到了,人们纷纷退让到道路两旁,用掌声和叫喊向劳动者献上由衷的敬意。叉着腿坐在一大堆稻子或是瓜果上的汉子们则扯着嗓子唱起不那么着调,却很令人振奋的歌谣,让大伙简直有种一拥而上举起车子跳起舞来的冲动。

车队的目的地是道路尽头,位于村子中央的祭典会场。沉甸甸的车轮陷进土地中,行进得比较缓慢,而这不仅不令人焦躁,还平添了一分隆重的仪式感。

“他们打算把这些农作物一股脑全部拉到会场去吗?”爱丽丝看着一辆辆木车步履维艰地从眼前经过,不禁感到好奇,“我可不认为神明大人有把它们全部吞进肚里的饭量。”

“这你就不懂了吧,”魔理沙差点忘了,爱丽丝还没亲眼见过秋收祭的祭典场面呢,她可不能错过这个表现的机会,于是像个教书先生一样清了清嗓子,“并不是全部都要用来孝敬神明大人,而是供神明大人挑选。”

“挑选是指?”

“光用嘴说当然说不明白,”魔理沙一把拉起爱丽丝的手,“走,我带你去亲眼瞧瞧,还住在村子里的时候,我可是每年的秋收祭都不落下,熟得很。”

祭典的会场设在村落中心的空地上,只是这片空地此时有八成的面积被一个近十米高的大家伙给占据了。那是一个巨大的瓮,直径大约在六到七米之间,外壁上有用颜料涂成的画。从空中看去,瓮的内部构造十分复杂,整体呈漏斗状,七歪八扭的滑道让它看上去像是一座供孩子们玩耍的游乐设施。

这就是神明大人挑选贡品的方式了。整个大瓮由木架吊着悬在空中,底部可以开合,人们将第一批收获的稻草团成球状,连着熟透的瓜果一同倒进瓮里,任它们在错综复杂的滑道中上下翻滚。其中只有一小部分会通过直径两臂宽的瓮底掉进篮筐中,这些就是神明大人挑选的贡品了。

“前一回堇子来参观秋收祭,”魔理沙盘腿和爱丽丝并排坐在屋顶上,耳中回荡着渐渐沉寂下去的开场歌舞,“看到这一环节的时候说,‘这不就是摇号吗’。”

我问她什么叫做摇号,她想了半天,说,

摇号就是外界人向神明乞求好运的方式,其实跟你们也差不太多。

爱丽丝颇觉得讶异,“外界难道也信仰神明吗?”

“我也是这样问堇子的,”魔理沙咧嘴一笑,“她说,就是因为实质上外界的人们并不信仰神明,所以摇号才总是摇不到自己。”

这一听就不像是高中生宇佐见堇子会说的话,但爱丽丝确实被逗笑了。

正谈笑间,筛选的结果已经出炉了。人群爆发出又一阵欢呼,尽管是间接的,但这毕竟相当于在和神明大人对话。几名神官郑重地把镶有铃铛和百合花的铜圈套在瓮底的篮筐上,随即将其抬往远处的祠庙,准备正式开始祭祀。

“上午好,魔理沙小姐,爱丽丝小姐!”这时,一个轻盈的嗓音从两人前方的空中传来,帽子上长了一串葡萄的少女抚着胸口说道,“大老远就看见你俩在屋顶上坐着,弄得我都紧张了。”

这已经不知道是秋穰子第几百次主持秋收祭的筛选供品环节了。和过往的历次相比,今天唯一的区别就是十余米高的观众席上多了一位人偶师。

“我倒是没看出来,秋穰子小姐刚才很帅气哦,”爱丽丝并没有在刻意奉承,“站在那么高的地方,那么多人的面前,就像位高贵的女神一样!”

哪里哪里,您过奖了,秋穰子的脸颊像喝醉了一样泛得通红。

“话说,”比起帅气的造型,魔理沙更加关心一些相对实在的,“你们今年还会卖那个吗?刚好我家里的库存剩不太多了。”

“蜜菌的话,有的哦,姐姐正在摊子那忙着呢,”不知为何,秋穰子说着说着声音就变小了,“只不过……”

只不过?魔理沙眉毛朝上一挑。

“那个,不好意思,”秋穰子面露难色,“事实上我们遇到了点小麻烦,二位方便的话能随我来一下吗?”

这对神明姐妹的摊子在一长排商铺中出奇地不起眼,或许是因为她们本来就居住在山野中,并不是那么擅长对建筑物做装饰。小棚是用寥寥几块长着斑痕的木板搭成的,钉得十分不牢靠的柜台甚至可能承受不住一打鸡蛋的重量。

但简陋的店面并不能阻挡诱人的香味从小摊后面飘出来,挑逗着每个路人的味觉。采自妖怪之山的野稻和无花果就和它们生长的那片土地一样奔放,毫不收敛地散发出令人胃口大开的米香和甜腻。更别提还有包括各类蘑菇草药在内的其他野味。

“你们今天一整天要卖的东西就这么点?”魔理沙略显失望地瞧着眼前这些堆起来都没她人高的木箱,“我打赌这家店不到太阳下山就得打烊。”

“我们也很无奈,”秋穰子从箱子里拿起一颗魔理沙想买的蜜菌,这颗蜜菌长得又大又饱满,仿佛轻轻一戳就会流出能装一大壶的蜜汁,“我明明都很尽力了,各种作物的长势也都非常棒,但就是收获量出乎意料地少。”

“所以应该和妹妹的能力没有太大关系,”秋静叶冷不丁地从木箱堆中探出头来,“过去的几周里,山上的妖精们举动都有些不太对劲,就像是永远都吃不饱一样,到处搜罗能吞进肚子里的东西然后狼吞虎咽一通,我种的红薯都被偷走了整整一半。我猜测作物收成这么差就是因为大部分都被饿疯了的妖精搜刮掉了。”

“你说妖精……指的就是它们吗?”

爱丽丝满脸惶恐地伸手指了指西边的天空。

她面前的三人转过头一看,只见一片足有半个村子那么大的乌云正晃悠着悬挂在晴朗的空中,它的阴影就像是大海涨潮一样缓缓漫到近前。

然而魔理沙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乌云——而是黑压压的一大群妖精!它们的数量足足有上千只,如同蝗虫一般,和那种讨厌害虫更加相似的地方在于,平日里胆小如鼠的妖精如此张扬地集体出现在人类村落,只能说明它们不怀好意。

从田地里收上来的稻子还在一车一车地通过小土路往集市上运,此起彼伏的笑声、交谈声和叫卖声盖过了沙哑的轮轴摩擦声。而这一切就在一瞬间戛然而止,人们不约而同地注意到了那群不请自来的小客人,纷纷驻足观看,还觉得这场面挺壮观。

直到妖精大军伴着令人耳鸣的呼啸声冲到路口时,大家才发现事情不对头了,

这些妖精完全不是平时熟悉的模样,它们脸上长满了绿色的疹子,眼神凶恶,不停地发出胡乱的嚎叫。就像一只只发了瘟的野猫,露出并不锋利的牙齿,却仿佛想要咬断世界上最硬的东西,

甚至其中一些有着人类女孩外表的,看得出她们很注重打扮,也把自己的容貌糟蹋得不堪入目。小裙子上到处是撕裂的痕迹,没有头带束着的头发凌乱地四散开来。

“朝我们这边来了!”魔理沙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接着才扒在柜台后朝目瞪口呆的行人大喊,“大家快逃!往村子里面跑!”

原本祥和的欢声笑语变成了恐惧的大喊,街道一下子乱成一团,每个人都慌不择路地往里挤。女人在尖叫,和家人走散的小孩在大哭,被丢下无人看管的木车就像是湍急河流中的石块被一点点地往前推,刚采摘下来的新鲜蔬菜掉在地上,在踩踏中和烂泥搅和在了一起。

闯进街道的妖精如同出膛的炮弹一般飞速掠过人们的头顶,直扑向装满谷物蔬果的木车,张嘴就是大啃特啃——正如秋静叶所说,它们的肚子里像是有个无底洞。

这也意味着,遭殃的可不只是躺在路中央的农作物,还有些妖精像一杆入洞的棒球一样钻进了一座座小吃铺。刚刚还受到魔理沙光顾的夜雀米斯蒂娅·萝蕾拉正哼着小曲呢,四五只妖精就突然间凶神恶煞地扑到面前,夜雀给激起的火星烫得朝后一趔趄,被身后的木凳绊倒,一个倒栽葱四仰八叉地掉进了还装着活鳗鱼的铁桶,

呃,至少老板娘肯定不会被炭火烫伤了。

“妖精们全疯了,”魔理沙在破旧的柜台后看着这场灾难愈演愈烈,气愤地转过身朝三人说道,“这是不折不扣的异变啊。见他的鬼,发生这种大事巫女竟然在家睡大觉!”

今天早晨魔理沙还特地去了一趟博丽神社邀请灵梦一同去逛秋收祭,而巫女表示这段时间喝酒似乎把身体喝坏了,需要卧床休息。

“先别管巫女了,”爱丽丝指着店铺外面,“阻止你后面那几个妖精冲进来再说别的!”

魔理沙回头一看,这哪是“几个”,正气势汹汹往这边袭来的妖精少说也有二十只!魔法使脸都吓绿了,猛地往下一窜,一屁股坐在了柜台下,她断定要是不躲这一下,自己的脑袋肯定会从脖子上被扯下来。

要说这一排店铺当中,哪家的商品最香最诱人,秋静叶和秋穰子姐妹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然而两位店主现在可没工夫为自己感到骄傲。面对一大群张牙舞爪的小野兽,她俩魂儿都飞了,脑中一片空白地瘫坐在木箱前,眼睁睁看着妖精们越靠越近。

就在这时,一群比妖精更娇小的身影挡在了姐妹俩身前。

魔光【DevilryLightRay】!

刺眼的光芒从人偶们的双掌发出,凝聚成一团,妖精们一时间失去了方向,像无头苍蝇一样在狭小的空间里上下乱飞。

“魔理沙,趁现在!”爱丽丝很清楚魔理沙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我知道了!”

话音未落,魔理沙便从口袋里摸出四颗香烟大小的魔棒,夹在指缝间用嘴咬下保险栓,随即往地上一摔。

劈里啪啦的烟火在小木棚里绽放开来,令它看上去像座即将升空的火箭。一通烟熏火燎之下,暂时失明的妖精们知道自己该往哪飞了,陆续咳着嗽逃了出去。

秋静叶和秋穰子也捂着口鼻呛得不行,魔理沙跑到面前摇了摇姐妹俩的肩膀示意两人听她说,

“虽然有点熏人,但你们得忍耐一下,躲在这里,”魔理沙大声地说着,好像烟雾能把人的耳朵堵住一样,“外面的事情交给我们处理,你俩哪儿也别去,知道了吗!”

秋静叶点了点头,秋穰子则不管不顾地搂着姐姐的胳膊。

“很好!”

魔理沙跳出窝棚,骑着扫帚一飞冲天,爱丽丝已经浮在空中观察了一会儿。情形没有因为食物越来越少而产生任何好转,甚至有没能从同伴那里分到一杯羹的妖精饥不择食,闯进逃难的浪潮中开始咬人。

它们当然咬不死人,连咬伤都做不到。可就像无毒的蜘蛛一样,只要趴在你身上用牙齿戳你的皮肤,你就会寒毛倒竖跳起来,而这一举动会让旁边的人更加害怕,造成更严重的混乱。

有好几家店铺的木棚都散架了,未灭的灶台被掀翻,点燃了木材。一缕缕烟雾慌乱地扭动身躯,在两位魔法使的眼前用最快的速度窜上云霄,以逃避这噩梦般的场景。

“可以说是最热闹的一届秋收祭了,”住在村子里时每年秋收祭都不落下的魔理沙自然有资格这么说,“但这种热闹程度我可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能不能少说两句?”爱丽丝白了魔理沙一眼,“有工夫扯淡还不赶紧想想办法怎么收拾这局面。”

就是因为这道题太难了我才讲个笑话让自己放松一下嘛,魔理沙发烧似地抚了抚额头,说难听点,咱现在还真的除了扯淡什么都干不了。

但为了不让爱丽丝觉得自己态度散漫,魔理沙还是装作在想辙一样东张西望了一番,

无意中,她瞟到了远处那口大瓮。

“有了!”魔理沙兴奋地都不知道该把手放哪了,她指着大瓮,“那口瓮上下都是能封住的,咱们可以把闹事的妖精都引到瓮里关起来!”

“算是个靠谱的思路,”爱丽丝的情绪显然没有魔理沙那么亢奋,“但妖精们凭什么跳到瓮里去呢?木车上和店铺里到处都是食物。”

“凭幻觉,”魔理沙感觉自己的脑子此时转得比空中的竹蜻蜓还要快,“那么多食物没法全搬到瓮里,但气味可以!利用幻觉魔法,把食物的气味转移到我的扫帚上,由我把它们引到瓮那里去。这期间,爱丽丝你就趁机收集一包真的食物,倒进瓮里,最后把幻觉魔法解除,小怪物们就会争先恐后地涌进牢房。”

“听起来是可行……”爱丽丝还是很犹豫,“但会有这么顺利吗?”

“有一个可行的办法就够了,管那么多干嘛!”魔理沙急了,“再拖拉下去,整个村子都要被洗劫一空了,而且说不定还有预料之外更可怕的事情会发生!”

魔理沙要是两天前能拿出像现在这样的气势,爱丽丝说不定就心甘情愿跟她一块去红魔馆了。

拿你没办法,爱丽丝拗不过,就这么干。

拥挤和恐惧的叫喊声渐渐逼近中心广场,有的人躲进了房屋,但也有的妖精开始袭击普通人家的仓库和厨房。自然灾害开始演变成了战争,人类拿起擀面杖和耙子驱赶妖精,而一只只身体单薄的妖精聚成一群,前赴后继地夺取任何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魔理沙骑着扫帚,像个空中的摩托车手,一面在街道上空疾驰,一面洒下用于施放幻觉魔法的药水。她的扫帚尾端已经涂上了相对应的药水,魔法一经施放,扫帚就会散发出连发烧的病人都会流下口水的新鲜味道。

这场人工的毛毛阵雨均匀地从街道一端散布到另一端。在药水的作用下,陷入癫狂啃食正欢的妖精们忽然觉得嘴里的东西味同嚼蜡,它们没有经过思考便齐刷刷地抬起头,寻找新的捕食目标。

一根香喷喷的鸡腿在天上滑翔而过。

来了!魔理沙回头一看,妖精们一窝蜂地扇动翅膀追了上来,远远望去就和它们第一次现身一样形成了一团黑云,咆哮着张嘴咬向扫帚尾巴。

“爱丽丝!”魔理沙开足了飞行的马力,巨大的劲风让她几乎张不开嘴,“咱们大瓮顶上见!”

在地面上的爱丽丝看来,魔理沙就是个一闪而过的黑影,她无暇应答,魔理沙也无暇再多说别的。

人偶使拖着布袋径直飞到一辆已经见底的木车上,和人偶们开始着手将黄瓜、玉米、洋葱等一些果蔬装进袋子。旁边的行人惊疑地看着魔理沙带领一众妖精飞向中心广场,也看到了爱丽丝正跪在木车里装东西,还以为她在趁火打劫呢。

“万分抱歉,各位!”即便是万不得已,爱丽丝也不会像魔理沙那样连个招呼不打就拿人家的东西,“回头一定赔偿!”

一个喷嚏让飞驰中的魔理沙差点失去平衡,大瓮已经近在咫尺了。

突然间,一颗灼热的魔弹和魔理沙擦肩而过,将她右臂处的衣袖烧去了一块。

我的妈,魔理沙惊得差点一口气没喘匀,这帮家伙疯了都还会使弹幕,这不是疯上加疯吗!

五颜六色的弹幕如雨点般飞来,让魔理沙知道了什么叫疯上加疯再加疯。

见爱丽丝还在半里外提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晃晃悠悠地朝这边飞。魔理沙苦笑了一下——虽然没心情,但看来只能跟兔崽子们玩一玩了。

既然要玩那就不能敷衍。魔理沙一个跟头跳起,把扫帚当成了滑板站在上面,手中的八卦炉对准妖精大军就是一连串的怒吼,这番扫射将不少的妖精当场击落,但更多的妖精穿过烟雾朝魔理沙直扑而来。

耀眼的火光和不绝于耳的巨响在头顶炸裂。爱丽丝一面祈祷着被击落的妖精别恰好掉到自己头上,一面小心翼翼地踏在大瓮边缘,将袋子中的东西往里倒。

“魔理沙!”爱丽丝朝天空大喊,“这边一切OK,我要把幻觉魔法解除了!”

说罢,爱丽丝轻轻念了几句咒语。

就好像咒语作用的对象不是药水而是妖精大军本身一样,空中那团黑云一下子僵住了,随即扭头就往瓮里钻。

“干得漂亮,我们成功啦!”魔理沙缓缓降落到爱丽丝身边,“接下来把盖子合上就大功告成了。”

这道手续并不难,瓮底在祭祀开始前就封上了,而瓮顶的盖子则由轴承连着,像马桶盖一样立在边沿——在幻想乡中并没有马桶这种方便的器物,所以也没人觉得形似马桶盖的造型有什么不雅。

“等一下!”爱丽丝一把扯住魔理沙的衣袖,额头上冒出冷汗,“糟糕,我的错,诱饵没进到瓮底!”

“啊?”魔理沙一时没听懂爱丽丝的话,她往瓮里一看,也顿时愣住了,

抛进去的水果蔬菜在滑道间翻滚了几圈,停在轨道上不动了!妖精们所在地方离瓮口还不到十尺。

神明大人啊,您为什么就不能像这些妖精一样有个好胃口呢!

“该死!”

魔理沙咒骂了一声,一把摘下自己的帽子,连同扫帚一块塞到爱丽丝手里,接着二话不说跳进了大瓮里。

爱丽丝不知道她要干什么,“魔理沙!”

“你在那看着,”魔理沙的声音在瓮壁上回荡,显得郑重不容辩驳,“等我发信号,你就把盖子合上!”

当爱丽丝探头再往里看的时候,魔理沙已经在狭窄的滑道上和那一大群妖精搏斗了。她伸脚将黄瓜和卷心菜踢到瓮底,为此而气愤的妖精嘶吼了一声,扑到魔理沙身上用手乱抓乱挠。尽管魔理沙力气大,但猛虎难敌群猴,她一个不小心,没站稳摔倒在滑道上,瞬间便被潮水般的妖精吞没,一张张沾着泥土和菜叶的臭脚丫在魔法使的脸上身子上踏来踏去。

老虎不发威,你们当我病猫吗!一阵怒火袭上魔理沙的心头,她仰躺着掏出八卦炉,正准备一炮教小杂种们放尊重些,

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一个蝴蝶翅膀的妖精甩手将八卦炉打飞了出去,后者在空中打着转眼看就要掉进瓮底摔碎。

爱丽丝大吃一惊,

“上海!”

小人偶眼疾手快,像发现猎物的老鹰一样一个俯冲接住了八卦炉。

“把它给我!”妖精们把魔理沙的脸和肚子当成了蹦床,踩在上面争抢着剩下的几棵菜,“然后爱丽丝,现在就把盖子合上!”

“可是你还没……”

“按我说的做!”

回声在爱丽丝耳中嗡嗡作响,就好像魔理沙在不断重复这句话一样。她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一面命令上海把八卦炉扔还给魔理沙,一面走向瓮盖,奋力将其往下一扳。

与此同时,双手动弹不得的魔理沙将八卦炉咬在嘴里,对准了上方,也就是天空以及眼前的几双小脚。

恋符【MasterSparrrrrrrrrrrrrk】!

一道松树干粗的光柱直冲上天,而被它击中的两三只妖精在双脚离地前就被轰成了灰烬。

就在光柱消散的一瞬间,盖子就像头跃出水面的鲸鱼一样一脑袋砸了下来,将瓮内遮得昏暗无比。

随着瓮内的视野渐渐变窄,爱丽丝都准备自己冲进去救魔理沙了。好在爱丽丝动作够慢,魔理沙动作够快,第一炮强劲的后座力差点把后者的牙都给崩掉了,但魔理沙还是顺利起身朝地面开出了第二炮,并且稍稍偏了一个角度。

在瓮外的人看来,一声沉闷的轰隆响过后,魔理沙就像一枚发射失败的人造卫星一样,拖着长长的烟在大瓮合上的一瞬间从缝里飞了出来。接着在空中划过一道略显滑稽的抛物线,最后摔在广场上。

大瓮外,视线可及之处,一只妖精都不剩。

“魔理沙!你还好吧!”爱丽丝也没空整理被风弄乱的头发了,她喘着气来到爱人身边“扑通”一声跪下,“怎么样,能站起来吗?”

“我跟你讲,爱丽丝,”魔理沙浑身都是泥沫和蔬菜残渣,还有妖精的口水,就像是在恶作剧中被泼了一身秽物一样,她伸出一根手指,“这是我玩得最过瘾的一次秋收祭,但如果每年都这样,就算是我也折腾不起啊。”

“同感,”爱丽丝轻轻抚着魔理沙伸出的那只手,抽泣一声把眼泪都给抽了回去,“异变这种事,以后还是交给灵梦小姐解决好了。”

爱丽丝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见魔理沙脸色一变,猛地坐了起来,目光像沾血的屠刀一样杀气腾腾。

这么动情的时刻,

能不提灵梦那混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