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芙踮起腳,俯身向圍欄下張望,老闆的手順勢便鑽入她翹起的裙擺里。

她看到了一個巨大的子gong模型。

四周的氣氛變得肅穆,徒步行走許久,眼下終於迎來了展覽會的重頭戲——遠在0系之前的元人子gong,在場所有至人的原始母親。

儘管西芙覺得,它更像個孩子的夢幻遊樂場,倒三角,酷斃了。

模型外表用溫暖的粉色來體現血液的實感,整個展廳也設計成了迎合元人血液體征的紅色調,波光粼粼的“血線”在模型表面來回穿梭,遠遠看去,就像成千上萬條紅色的小魚在血池中往來翕忽。在彷彿有生命氣息的外膜包裹下,內部構造只能通過不斷循環播放的影像得窺一二,這使整個模型看起來夢幻又詭異。

西芙在凝視中,感受到一股從高空墜入血盆大口的窒息和壓迫感。

見鬼,她深吸了一口氣,沒有任何小孩子會喜歡這種東西!也只有他們這些愚蠢又惡趣味的大人會看得津津有味——元人早已成為歷史,如今大家都是從白氏企業生產的人工子gong中誕生的至人,別說子gong這種脆弱又雞肋的器官,至人的生命體征也與元人天差地別。雖然都是“人”,但自詡高級生命體的至人,經過漫長的改造與再生,早已今非昔比。

明明遠超元人,至人卻還要對子gong這種歷史遺物興緻盎然,顯然與這次展覽會的主辦方白氏企業脫不了干係。

人工子gong業內巨頭——白氏,已遠遠不止是一家普通公司那麼簡單。在人工子gong這個可以追溯到所有至人源頭的問題上,白氏企業享有絕對的話語權。在元人仍舊存在的久遠年代,白氏就率先生產了最早的0系,打開了人工子gong這道宏偉而沉重的大門,直接導致了【至人】的產生。可以說,它是掌握幾乎所有至人命脈的【母親】,就連至人的基礎生命供給——【ru汁】,也是由白氏獨家生產的。當今時代,說是白氏企業一手締造的至人帝國,也恰如其分。

此次參展的至人,多是4系以上,像西芙這樣的3系都少之又少。他們都年輕,新鮮,對已成為歷史的元人感到陌生又新奇,三三兩兩的簇成一堆,圍在模型周圍,不時傳來蜜蜂一般地嗡嗡交談聲。

西芙環視四周,普通的3、4系至人顯得饒有興緻,有用虹膜攝像拍照留念的,有在隨身圖書館裡記筆記的,還有認真觀看這個畸形魚缸的全息投影的,更有湊在一起高談闊論甚至爭執不休的。果真如白氏官方解釋所言,1~4系與後來的5~9系至人智力上有明顯差距,他們大多資質平庸,從出生就註定了工蟻的命運。1、2系早已回收返廠,瀕臨衰竭的3、4系也如風中之燭,現下大廳里簡直充滿了低階至人愚蠢的氣息。但凡有一個9系在場絕不至此,9系貌美如花,通常負責鶴立雞群。

除了她的老闆希金斯——一個6系老流氓,眾目睽睽之下想單憑手就讓她g潮。天知道她僅僅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3系,怎麼就入了這位獨愛9系的大佬法眼?要知道,論起出廠時間,她可比這位金髮大叔大了不止一輪呢。

難道他是玩膩了9系,想換換口味?西芙歪了歪腦袋,不應該啊,雖然她是個活潑可愛的3系,是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3系,可也改變不了她是個3系的事實啊!高階至人的心思可真難猜。

正胡思亂想中,周圍的至人突然停止了騷動,連伸進她內ku的咸豬手也安分了下來。真正的大佬來了——白氏企業現任執行總裁白蓮花女士,身着繁複累贅的傳統服飾,蓮步輕綻,搖曳生姿,緩緩向展廳中心走來。她比任何一個9系大美女都鮮活動人,幾乎吸引了在場所有至人的目光。

西芙不爽地別開了視線。

不管看多少次白蓮花的臉,西芙都覺得她長得可真像動作小電影里在各色男人身下嗯嗯啊啊的女you。不同的是,白蓮花女士從不嗯嗯啊啊,她的存在足以讓所有至人嗯嗯啊啊:一個手握至人帝國的女人,子gong的活體化身,白氏企業的靈魂。種種嚇人的頭銜,加上昳麗的外貌,讓白蓮花女士直接成為了露個臉就能讓上萬人g潮的獨特生物。

往常,白蓮花從不在任何公開場合隨便出席,代替她出席的,一般是她的孿生兄長白蓮藕先生。可今天恰恰相反,西芙無比企盼的白蓮藕先生沒有出現,反而是討厭的白蓮花盛裝而來,簡直比突如其來的職場xing騷擾更令她難受。

白蓮花此番亮相,西芙不乏惡意地想,八成是為鬧得沸沸揚揚的10系嬰兒自殺事件善後——白氏企業最新生產的10系,號稱最完美的至人,最近卻突然爆發大量嬰兒在羊水中溺死事件。這一切並非空穴來風,也不是外力為之,只有一種略顯詭異的可能——這些嬰兒和當年的0系一樣,出現了未知的錯誤,導致反社會及自殺傾向嚴重,寧願溺死也不願降生。人造子gong業內霸主白氏企業突然出了如此大的醜聞,怎能不令人心焦?急的他們搬出了無往而不利的白蓮花女士,企圖來一場商業作秀,唬得普羅大眾繼續支持白氏企業,相信10系的問題與當年的0系如出一轍,只要更快的收集尚未返廠的0系,便能妥善解決這次事件。

0系、0系,這個高階至人一無所知,普通工蟻日漸淡忘的歷史名詞,再一次伴隨着恐慌回到大眾視野之中,跌進西芙衰竭混沌的腦袋裡。

隨着一陣閃光燈的啪啪亂照,白蓮花女士開始了她的表演。西芙別過頭,目光在一切動與不動的物體上跳躍,她想嚼自己喜歡的E-H牌口香糖,卻恍然想起,之前把它落在了家裡的洗手台上。她兩手空空無處安放,希金斯的咸豬手又趁機鑽了進來。不舒服得扭了扭p股后,西芙感到目光暈眩,喉頭腥甜,整個人彷彿要原地蒸發。

就在這時,一個9系小哥哥闖入了她的視線。

他站得離西芙較遠,長得像拉斐爾所繪的聖靈長大后的該有的樣子,身材頎長,卻稚氣未脫,有可能出廠沒過太久。他穿着和西芙同樣的工作制服,不太面熟,極有可能是一個菜鳥新手。光看他的長相,西芙就覺得會是希金斯喜歡的類型,老闆偏愛歐式五官,且男女通吃,像這樣雌雄莫辨的西式美人,老流氓簡直要愛死了。

少年的湛藍眼睛好像長在了西芙身上一樣,在全場至人的目光都被白女士吸引的情況下,顯得格格不入,想不注意到他都難。一天內得到兩位高階至人的特別關注,西芙可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原因在於這個愣頭青看的方向——他此時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希金斯的手和西芙p股的結合處,目光灼灼,面露嘲諷,甚至還有幾分幸災樂禍的味道。

西芙再厚臉皮,此時也有些羞惱。她踮起腳,試圖從烏壓壓的人群中找到白蓮藕的影子,卻只看到白蓮花精巧複雜的頭飾甩來甩去。她垂下頭,少年輕蔑又嘲弄的眼神如同細密的針頭一般戳着她的後背,希金斯的手還在不斷動作,西芙閉上眼睛,雙腳彷彿就踩在自己的屍體上。

真的好想嚼一嚼口香糖啊,西芙無奈地想。

她終於還是沒能找到白蓮藕。

晚間,西芙做了一場夢。

小時候,她就常常做夢。夢到在海里飛來飛去,兩條腿伸得長長的;枕頭下面藏着大把大把的錢,或者一兩片E-H口香糖。那是最美的時光,當然只會存在於夢裡,所以她每次沉睡都不願醒來。

等她長大了些,月經來潮,她便開始做chun夢。

白蓮藕便是那個時候進入她的夢境的。

對一個人的認識,如果還沒到情投意合的狀態,常常只見其人,不聞其名,亦或反之。可在西芙的夢境里,她卻清楚地知道,白蓮藕就是白蓮藕。白蓮藕不動,不發出聲音,靜靜凝視,眼睛就像是從一千公里以外在看。可她就是了解他是誰,他們彷彿一母同胞,沒有什麼能切斷這種天然的聯繫。他是她心中的聖靈。

有白蓮藕的chun夢是奇異的,沒有任何瘋狂悸動、愛恨痴纏,她和他站在無邊無際的蒼茫白色里,腳下清晰地倒映出各自的身影,遠看就像是對稱的兩條線。他們走近,彼此的眼睛看不見對方,四條對稱的線緩緩移動,相擁在一起,水ru交融,難分難捨。直到四條線旋轉、變形,揉成一個圓,他們便完美融合,再也不分彼此。

這種意識流開車的夢境幾乎存在於西芙的各個人生階段,即使她成為閱人無數的shu女,白蓮藕還是會出現在她的夢裡,他們相擁、分裂、吸收、融合,最終歸於無邊無際的純白。

所以白蓮花的存在才令她惱怒萬分。

白蓮花和白蓮藕,這對名字簡單粗暴又頗具喜感的孿生兄妹,不僅是雙生,還是連體,他們幾乎是元人時代令人驚嘆的術后存活體。可奇怪的是,兩兄妹幾乎從不共同亮相,都是單獨出現,而且還多是白蓮花更多現身在重要場合,身為白氏正統繼承人的白蓮藕不僅沒有實權,還極少在大場面出現,這讓西芙極其鬱悶。

人生但求一睡白蓮藕,就是死也無憾了。

可這一次,她沒有夢到白蓮藕。

她還是站在一片蒼茫的純白里,腳下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樣貌。可詭異的是,往常和她相對而立的白蓮藕不見了,整個雪國一般的世界裡,只剩她一個人赤luo裸、孤零零地站着,好像陷在白色的沼澤中,不能自拔。她低下頭,卻猛然發現,腳下的身影不是自己!那個身軀還是會隨着自己的動作而動作,可那張臉,卻是貨真價實的白蓮花的臉!

最近怎麼到處都有白蓮花?好好的chun夢都變噩夢!

西芙在自己的200米大床上醒來,這夢簡直沒法做了。而且她咳,咳得厲害。

她抬起右手,試圖捂住嘴巴,手背上的淺粉色的傷痕闖入視野,令她不由得憶起昨天與希金斯在男廁中的荒唐事。西芙冷笑一聲,自枕下摸出一根E-H牌口香糖,扔進口內咀嚼。這個牌子的口香糖市面上已幾乎絕跡,是她雇傭了一大批低階至人重新生產的,即便是經歷了若干年代,吃起來仍然充滿了廉價香精和添加劑的味道。可西芙就是迷戀這種吸毒一般的感覺,就像她喜歡跟6系老流氓在男廁里辦事一樣。

西芙想摸床頭柜上的打火機,卻打翻了一瓶元人時代1982年的紅酒,殷紅的酒液汩汩流出,在白色的床被上蜿蜒成一灘血池,看着有些觸目驚心。西芙也不管它,這些大可交給那些5系傭人處理,她仍舊趴着身子去夠打火機,來回使力,憋得臉紅脖子粗。

半晌,她點燃了一根煙,也不抽,只夾在手上,看那煙霧繚繞,隨之浮想聯翩。她手臂上的血色傷痕,像極了後頸上早已模糊不清的紅色條碼,一切似乎在提醒着她什麼。衰竭返廠日期漸進,她看了一眼右臂上的身份識別手環——還是毫無動靜,至人的生命供給【ru汁】沒有輸送,彷彿她已經被踢出至人的行列,不再需要任何形式的供給和治療,即將淹沒進歷史的塵埃里。

順着煙霧,她環顧自己身處的卧室,即使是一個5系的中產之家,這種面積的房間通常只會拿來做客廳,而她卻隨隨便便充作寢室,而且還是諸多寢室當中的一間而已。她看着自己曾經在各個房間都精心布置過的名家雕塑、元人青花瓷花瓶、絲綢落地窗帘,突然覺得索然無味。【ru汁】一日不來,她便一日比一日更靠近死亡。這些東西過去曾經帶給她滿足,如今卻只會讓她心生不甘和煩悶。它們和頸后的模糊紅條碼都在提醒着她:作為一個至人的生涯,無疑已經走到了終途。

至人不會做夢,也不會流血。虛幻的夢境、鮮紅的血液這種只有元人才有的脆弱特徵,只有即將衰竭的至人才會顯現。據說與元人一般無二的0系也會如此,不過0系繼多次圍剿清洗之後,早已絕跡人間。如果不是這次的10系醜聞,怕是再難重返大眾記憶。

這cao蛋的世界。

西芙將燃了一半的煙頭扔在雪白的床單上,乾巴巴的煙蒂四散開來,她雙眼空洞,獃滯了許久,頹然躺倒在床上,緩緩捏住了身側的槍。

現實總是逼得人無路可走。

死一般的寂靜中,突然,響起一陣傳呼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