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不好了……说真的超不好了。

随着挂钟上时针与分针形成的一百五十度夹角,预示着下午五点的到来。

夜幕降临,商业街也在前一刻准时亮起了五彩斑斓的灯光,吸引着飞蛾 ,不对,是吸引着客人们纷纷掏出自己的钱包大肆地消费,事实上,这与飞蛾扑火的差别并不大,简单点说大部分人获取金钱的方式都需要消耗时间与精力的,而这两样相加,便等于了生命,反推就可以得出金钱等于生命的公式。

不远处的牛排店外,生意火爆到员工已经在店外搭起临时桌椅的程度了,就这样也还有不少人只能站在队伍里,埋头按着手机也完全不看这边一眼,不时被高个子的女仆小姐所攀谈,又迫于身边女朋友的压力,断掉了想入非非的念头。

等等,为什么你们都有女朋友啊?!

虽然开着不输于任何店面的灯光,可是尘曦间从其他方面都不过是萤烛之火罢了,夜晚的饭点,依旧只有我们几人徘徊于此。

“好凄惨……”

天差地别的待遇,雪宵干瞪着眼,回过头,无情的虐待着屏幕中的人机角色,企图逃避现实。

但是这和我口中的大事不好指的并不是同一件事情。

“呼,我回来了,不行,完全不行啦。”

正当我回忆着今早第一通电话时,玻璃门被带着疲惫气息的女仆小姐给推开了。

她将写有打折的木牌架在了墙角,一下子瘫在了我身边的沙发上说道:

“老板,完全不行啊,我差点都要和对面的员工打起来,还是没客人过来。”

我能证明,作为看板娘的小奉小姐十分的敬业,也非常的厉害,敢在其他商户的队伍中宣传我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这也没办法吧,毕竟看不到任何服务员的身影,就算挂着正常营业的牌子,也会被当做停业整顿的。”

“臭小子,你的内心似乎很高兴啊?”

“当然咯,餐饮店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我平时可是很讨厌的,可唯独在傅叔的店里,在享受孤独的同时,还能喝上一杯香醇的咖啡,老实说,这种感觉棒极了。”

“马菲同学,你好自私啊。”

“请称之为诚实,另外,就算你能拉来客人,一旦形成客潮,无力接待可是会损坏名声的,与其那样,还不如安稳的度过冷清的时期比较好。”

被浇了一盆冷水的小奉把视线从擦拭马克杯的傅叔身上缓缓地移向我的手边。

“就算你说的对好了,话说半个小时前也是白纸哦,你已经盯着这张白纸半个小时了欸,要做什么啊?”

平胸女工作时间别开小差哦,为什么要强调半个小时啊,平胸女,明明已经说过是大事不好了,学习一下读心术啊,你这个平胸女!

“唉,我加入了学校的文学社,现在要写的是社刊以后连载小说的大纲啦。”

“欸?这么重要的东西轮得到新人来做吗?”

又来了,我自认为,自己看起来也没有那么不靠谱吧,可为什么所有人听到这件事的时候都是以负面来评价我的。

难道就不能多动一下脑子去思考其他理由么。

这个想法在我产生的一瞬间就被否定了。

现在的情况并不允许出现其他的理由,文学社目前正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以至于需要我这个网络写手来主笔小说,社团的薄弱二三年级多少应该清楚,而一年级的新生对此并不知情。如果进行解释,不难保证散播到一年级中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每个社员都需要上交的,最终的选择权还是握在社长的手中。”

“听起来还麻烦的样子,和墨芊她平时描述的你完全不同。”

小奉似乎没有从墨芊口中听到有关文学社的消息,轻易的就接受了这个说法。我不讨厌单纯的女生。

“是下周一就要交稿吗?”

“没错,所以时间很赶了。”

“这样啊,那有想好要写什么了吗?”

小奉对这个好像有些兴趣,她戳着空白的A4纸,时不时朝着我瞟了几眼。

对啊,该写什么呢?之前社团活动大家也写了很多具有看点的草稿,可是这都不属于我的小说,而且随意盗用是会被她们指责的,说不定还会勒索一笔费用。

“……”

“额,那,什么类型有想好吗?”

半天没有等待回应,小奉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倒是简单,我的回答也不假思索起来。

“后宫!”

“……”

身边专心致志玩着旷野之息的雪宵,差点吓的把手柄摔在地上。然后用着看垃圾的眼神瞪着我。

“啊哈哈,后宫啊,你的回答速度也太快了吧,我不是很懂,这个不能算是类型吧?”

“这个算是第二类型的,至于主要题材我想写有关异世界的。”

“异世界啊,很廉价的感觉呢。”

呢喃这三个字,小奉的嘴角扬起了苦笑。

的确最近有关异世界的小说质量参差不齐,采用这一主题也让人不是很放心,可由于叶若冰那苛刻的限制,摆在面前的好像也只有异世界这一条路了,我别无选择。

“因为是社刊,所以有所限制,而异世界的话至少某部分可以用世界观不同来解释吧。”

“可是廉价的问题依旧不能忽略吧,这种小说,不,真的要看这种类型,漫画要更容易接受的说。”

唉……是啊,图像的冲击大于文字这是肯定的,尤其是青少年群体中,追求快文化的现状让书籍更加难存活,不知道什么时候,轻小说逐渐变成了漫画的剧本,简直太糟糕了。

貌似纸质书和电子书在世界上也是这种纠结的关系呢。

“那就要看点子的新颖程度了,小奉同学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还有宣传的那方面,在这里,感谢某学姐的大力支持,让文学社可以减少在宣传这部分的负担。

“点子,你之前不是提过伪娘么,拿这个作为主角怎么样?”

用伪娘作为主角么?听起来足够新颖,也能吸引部分女性读者的兴趣,但是很抱歉,文学社承担不了失败后的代价。

“虽然在校刊中算得上新颖,可是伪娘这个词还是颇有争议的,如果为了人气我大可用男女通吃的萝莉作为主角。”

然而没有观察过现实中萝莉姿态的我,搞不好会写出一个怪物来。

“是,是吗,富有争议,那马菲同学你是怎么看待的?”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小奉同学的反应变得和刚见面时一样的敏感。

这不免让我开始认真的思考起这个问题,难道其中有什么坑么。

这里的看待很明显指的是我对“伪娘”一词的看法,如果表示有兴趣很可能被怀疑性取向,如果表示无感可能会触碰到她的内心,导致今后失去交流的机会,虽然她看起来并不像个腐女,但考虑到以后可能会有的接触,保险起见还是朝着折中略靠赞同的方面表达吧。

“怎么说呢,对于孤独者来说不管是哪种人最初的印象都是相同的,变数取决于是否与我接触以及接触的方式而已。”

“哇啊,你是狗吗,还需要养熟的那种。”

“你可以这么理解,不过比起狗,我更加喜欢猫。”

“是是是……那么你就让猫或者狗来做主角好了。”

小奉的眼神转而变成了嫌弃,大致上并没有过分的情感波动,由此推断应该不是腐女,那么刚才是在测试我是不是腐男?

“猫狗作为主角更加不符合高中生的审美需求啦。”

我做着无聊的幻想,视线再次落在了那张空白的A4纸上,跳跃的思维,也依旧在跳跃着而已。

唉……就在我想着是不是完蛋了,这时,傅叔挺直着腰杆,单手向我递来了一个托盘,里面是一杯加满白色物质奇怪的液体。

“臭小子,这么小年纪就苦大仇深的怎么行,还是趁着能尝甜头的时候多加几勺炼乳吧。”

原来是炼乳吗,可是量也太多了吧。

我象征性拿起杯子,在傅叔的催促下强行罐了一口,满嘴腻到过头的泡沫感差点让我喷在他脸上。

“骗子,这分明的淡奶油吧!”

“真的着急了?居然连这两个东西都分不清楚了么,我早就说过,明天来我这里打工吧。”

傅叔放下托盘,保持着揪着胡子的动作,自上而下的看着我,或者说是看着我面前的纸张。

“哈?为什么?明天我可是打算待在家里,憋出一万字诶。”

“没有灵感憋出来的废纸也完全没有意义吧,倒不如用一碗茶换一个其他人的故事,毕竟每一个的故事都是不同的。”

意义还是有的,比如应付叶若冰的检查,然后顺势拖延交稿日期?

“我可没打算写《聊斋志异》哦。嗯?倾听每个人的故事么?”

傅叔的话,虽说不算武侠小说中指点迷津的高手那样立竿见影,但也给我带来了一丝灵感,和某个一方五十的RPG游戏类似……一般小说都只能看到一个人的故事,如果一本轻小说可以同时展现好几个人的故事,并且还能在交叉的故事中引导出最终的线路,这个类型在小说中似乎并不常见。

而且,人物的故事在那次的社团活动也有了足够多的参考,单独参考一份的话可能遭到不满,但全部利用则奇迹般的不会遭受到鄙夷了,而且孟凛学姐不是想把自己设计的那个“抖M”皇女设定加入小说么,这样就全搞定了,搞不好,我是个天才!

“哥,你想到什么了?”

意识到什么的雪宵回过头,轻轻戳着我的手臂,询问道,真不愧是我的妹妹。

“我好像有想法了,写一部背景为异世界的多主角小说,这个想法应该算不上泛滥,而且是多主角,我也不需要担心短时间没有灵感的情况,一个写不下去切到另一个角色就好了。“

”好利己的想法啊……可是真的有能力写好听起来就很庞大的故事么,如果变成秃头的话,雪宵也会跟着丢人的。”

虽然是好话,可是秃头什么的词汇实在让我感动不起来。

“就是啊,多主角的故事如果不分配好剧情的话一个角色的崩坏,整本书都会变味了吧,总觉得工程量巨大。”

“我只是写一份东西应付上去啦,就算巨大,也大不到我的头上的。”

“说的也是啊。”

小奉也点着脑袋,赞同着我的说法,忽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了挂钟。

“糟糕,我,我差不多要回去了。”

小奉折腾了两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紧接着冲进了员工的更衣室,乒铃乓啷的一阵骚动后,个子略高的少女有些不好意思的从门后挤了出来,依旧是金黄色的双马尾,只是脸上多挂了一副黑框眼睛。

“那么,我先回去了,马菲同学,雪宵小姐,明天还能见面吗?”

“当然可以啦,对吧,哥?”

“啊?我明天准备窝在家里赶稿子,switch的话雪宵你带过来就好了。”

我刚说完,雪宵就不断的做着眼神瞪着我。

“笨蛋,大笨蛋,你在说什么啊!明天难道不该一起来吗?”

“哦,我无所谓啦,只要别拉着我打游戏就好了。”

“嗯,明天我也还会来打工,那么再见了?老板…不对,是傅叔,明天见。”

“路上小心。”

“哦哦,小奉姐姐再见哟。”

雪宵冲着走出店门的少女热情地挥舞着手,直到对方消失在电梯的尽头后才转过了身。

“……”

“……”

“……?”

“哥,我们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欸?不在这里多待一会么,好久不见傅叔了,干脆今天就住在这里吧?”

“少来了,你不过是不想让我住在你家吧。”

雪宵眯着眼睛,不留情面的拆穿了我最后的抵抗,可恶,被看穿了啊。

“当然,谁会让一个女生霸占自己的房间然后睡藤椅呢,我说雪宵小姐,我可是个发育正常的高中生了诶。”

“有什么关系,我们不是青梅竹马么,傅叔你说呢?”

“唉,你们两个,还是老样子啊,那么我说高中生先生,今天的账是不是该由你来结一下呢。”

“没问题,多少钱?”

被提及的傅叔,弯下腰,揪着胡子一副奸商脸的靠近我。

“一共一千三百,谢谢惠顾。”

一千三么,硬要说傅叔的水平这个价格稍微偏高,果然是生人杀一半,熟人大满贯呐。

“我明白了,二维码在哪里?”

“嗯?看起来这半年内,有趣的故事还不少嘛。”

欸?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忘记介绍了,傅叔是个很有趣的大叔,他开这家尘曦间的原因并不是为了盈利,反而是和《聊斋志异》的作者做着差不多的事情,在结账时他会刻意的将账单抬到天价,以此“要挟”选定的客人告诉他一个自己人生中有趣的故事,之后他还会在正常价位的情况下进行打折,怎么样,是个很奇怪的家伙吧,居然敢做出这种事情。

当然,也不是没有翻车的时候,大概是七年前,他被某个姓皇阳的小萝莉举报后,就只保留了有关打折的条件,而抬高价的手段也相对于套熟人秘密的暗语罢了。

也就是说,刚才的价格是他在询问有关我的事情。

“少废话,那些事情可不是区区几顿牛排能换来的,不过这一顿,我是真的付得起哦。”

“啧啧啧,似乎是铁了心呢,那么换个价格吧,臭小子和野丫头今天究竟对我的新店员做了什么。”

傅叔习惯性的揪着胡子,眼睛中闪烁着不同于成熟的光芒,好奇心,闪闪发光的好奇心,这种眼神,最近我好像在哪见过。

听到傅叔的问题,雪宵提起打包好的游戏机,歪着头可爱的思考了一会。

“让哥哥在慕璃姐的监视外也能得到朋友。”

多么感人的话语啊。

“原来是这样,所以你才在得知对方是海郊高中的学生后性情大变,先是测试对方是不是由慕璃姐派来的眼线,确认后便开始刻意提高我的身份,借机告诉对方我所拥有的关系么。”

“Bingo!回答正确,毕竟我超了解哥哥的,以你的性格主动去交朋友什么的完全不可能啦,既然有这么一个机会我当然是不会放过咯。”

“尽做多余的事情……”

雪宵激动地打了一个响指,站在边上的傅叔强忍着笑意,看向了我这边,少女迫不及待的抢在我前面开始了她的分析。

“哥哥你也很奇怪吧,在确认身份时有意无意的帮忙,在得知对方是F班的学生后也变得主动起来了,而且还借助我,趁机透露给对方一堆有关海郊高中隐瞒一年级生不知道的秘密,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并没有询问我猜测的真实性,看来,雪宵小姐比我更加了解现在的海郊高中呐。

用了大约五秒钟思考过后,我赞同了雪宵的说法。

“我的目的非常简单,她和我们社团的一年级社员同班,我希望借助她,来帮社员寻找到朋友。”

顺便摆墨芊对我奇怪的依赖。

“哦?你什么时候这么好人了,还有呢?”

我的理由雪宵很明显不能接受,歪着头。

我没有理解她为什么会把我想的这么复杂,还是说人的的心思该更加复杂一点才是成长?不不不,这丫头算不上是正常人啊。

“她的价值对于我,目前为止也只到这里吧。”

“欸,没劲,还以为哥哥总算是想要去交友了呢。”

“不可能,在两性之间,我绝对要成为被动的那一个。”

“又是王八战术啊,都行都行啦,快点来夸奖一下雪宵的聪明分析啦。”

“为什么?明明是我的分析在前吧。”

“欸?尊老爱幼的道理都不懂吗?”

你哪里幼了啊喂。

就在这时,成年人爽朗的笑声打断了我们可能要延长的争执。

傅叔依旧是保持着揪胡子的动作,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要是被慕璃丫头看到你们这样,八成该气疯了吧,这个故事我收下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走咯?”

雪宵站起身,捶了捶因为久坐而颤抖的小腿,傅叔没有说什么,只是带着慈爱的笑容回到了吧台。

我跟着雪宵来到了玻璃门口,忽然,我回过头,看着不远处的中年男人。

“对了,傅叔,我还有个问题,关于小奉,不接触就不会有麻烦对么?”

“作为店主,尘曦间店员的资料恕我难以透露,不过,我不否认你的话。”

这样就够了,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擦拭完高脚杯的傅叔抬起头。

“对了,我也有个问题,你们两个现在究竟是以何种方式相处呢?兄妹?还是青梅竹马?”

“作为当事人,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回答的,能确定的是,青梅竹马的妹妹,也是妹妹。”

玻璃门回弹的声音清晰无比,我与雪宵挤入了各种灯光混杂的区域,尘曦间的宁静一去不复还,喧闹,嘈杂,混乱,几乎让人绝望。

唯独思考,没有停止,看着身边强硬拖拽着自己的少女,刚才的答案让我不敢确定。

“哥,怎么了?”

“我似乎,丢了一张饭票呢。”

夜,正对面嘈杂,热闹,有序的队伍逐渐缩小,这使得尘曦间的宁静变得有些寂寥。

错落的高跟鞋声点着地面,女人推开了有些模糊的玻璃门。她看了一眼吧台边擦拭杯中的中年男人,径直走进了更衣间。

不多时,身着黑白色女仆装束的性感女性走了出来。

咚!

鞋跟落地的声音响彻了这个房间。

“前辈,我来帮忙了。”

男人看了一眼走到吧台前的女人,放下了不知道何时开始擦拭的陶瓷杯具。

“没吃晚饭?”

“不,我是来帮忙的!”

确信的口吻并没有换到信任。

“那是来吃宵夜的?”

“都说不是啦,您就当做,做完课件,过来放松的免费苦力好了。”

女人叹了口气,疲惫不已的语气中没有任何意思。

“做老师还真是辛苦啊,小星。”

“如果我能像前辈这么有钱的话,早就在夏威夷的沙滩边享受生活了吧,对了对了,我接管的这一批新生中,有着不得了的家伙呢,反观其他班级,这一届学生中似乎就没有通过这场考试的新生。”

“我记得之前你说过,带的班级是?”

“A班,那孩子不出所料的成为了班级的班长了,是个相当可爱的女孩子,不如改天介绍到前辈这里来打工……”

嘎吱

压抑的推门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女人回过头,发现一个陌生的男人站正在店门口,他尴尬挠着头,眼睛不停的扫向站在吧台边的自己。

“那个,请问这里还营业吗?”

大约三秒后,女人反应了过来,微张的嘴巴闭合,扬起魅惑的笑容。

“当然,欢迎光临,主人~”

撩拨着粉红色的长发,女人如女仆般向陌生人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