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渐渐熟悉了光,从床上下来,还有些不适应运动身体。

-角落的衣柜里一件衣服也没有,地上也没有鞋;我光着脚,赤身只披了一件病号似的长褂,独自站在房间里。

-自己现在在哪儿?出于好奇,我走到窗边:目前似乎身处一幢大院的二楼;被覆满爬山虎的围墙封闭,被一小圈苹果树和一片平坦的绿茵地包围,被无尽头的庞茂森林和无云晴朗的苍穹所吞没。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这是哪里的世外桃源吗?但美好的景色解答不了任何疑惑。

-走向门口,进一步探索;长长的走廊,我从最中间的房间出来,天花板上开着天窗,采光通透,使得两头走廊的尽头,分不清哪边通向楼梯口。

-我选择了左手的方向;踩着皮毛的地毯,走在长廊的窗边,向外望去,这建筑似乎是一种“回”字型,透过窗户我看见一方微型的园林——一汪池水,几从毛竹,散落奇石,地覆白砾——被建筑包围在中心,四周挡着屏;我走到长廊的尽头,这里并没有出口,看来是走错了。

-没有选择原路返回去另一头,我觉得再绕半圈经过另一半的二楼房间比较好,说不定能碰到什么人,现在这里只能听到麻雀的声音,在一楼园林里叽喳;走过大半,从窗户里看见楼下有一面没有封屏,那就肯定是通向大厅了吧?

-是楼梯口,没错了;我迈步走出拐角——

-从高大的厅堂正面射进金色的阳光,映在正对的楼梯平面和墙壁上;抱着双腿,长发的女孩靠坐在墙壁上,向着大厅,在沾染着金黄光芒的发丝下,隐约着悲伤的神情。

-我正要上前去搭话,但好像她正等着我似的,“呐,岁啊,”头也不转,突然开口。

-“你明白不被需要是怎样一种感受么?”她缓缓抬头,眯起眼,望向直射进来的阳光,“当你捧着双手去奉献,却不被接受,冷淡地拒绝。当价值不被认同,这个世界就否定了我,而那价值在我眼中又是多么宝贵,我看到实质,看到周围一切的真实,看到深渊;我把这视界作填满我本质的财富;”她闭上双眼,柔弱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前有深渊,我告诉他们。‘那难道要人倒着走路吗?’不会慢下来,他们前进。他们看不到,快乐的人因见不到忧愁而快乐,而忧愁的人因他们的快乐而忧愁;所以当他们感到恰当得意时,我感到抑郁......”女孩呼吸变深,将脑袋埋进环抱着长腿的双臂里,“‘时代就如一支庞大的队伍,有的人走在前面,有的人走在后面。’但无论怎样,我已经与这时代脱节了。我大可追上这队伍,等待这队伍,去适应——躺在铁床上,腿长的锯断,腿短的拉长,去迎合他们的需要;但为何,我仍留恋着,自保洁净自身,深爱着我孤独地爱着的一切?也许是未来,终有一天,”她再次抬起头,面向阳光,眼里盈着满满的剔透晶莹,无限悲伤,“终于一天,人们身感堕落,陷于黑暗,他们会回到这里,来到我的殿堂,热切索取,那,我该作何心情?那时我早已归于尘土,一切心绪在风中消散......”一道闪光划过少女的脸颊。“呐,岁啊,我所有的固执...... 有意义么......”

-我的名字叫岁吗?她真的是在跟我说话吗?不知所措,我听得是糊里糊涂。“岁?”她似乎要转过来了,但我什么都不知道,脑子里什么记忆也没有,该怎么回答她?要万一我还不是那个叫‘岁’的人......

-“唉!?”女孩的惊讶声传来,她发现她在跟空气说话;我慌忙地躲进了墙角。

-突然变得一阵沉默,我贴着墙准备溜走——

-“你是谁?”突然从身后传来另一位少女的声音。

-她冷冷地目光紧锁着我,那逼视使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退出了拐角。

-左手伸进长衫的右袖里,她抽出一把匕首;那严肃的表情透露出一种蓄势待发,随时都有可能刺过来...... 害怕得有些手抖,那威慑力使我后背一凉。剃刀划开皮肉,捅进脏腑,那痛苦...... 我会被杀吧?不要!拜托了!拜托...... 心脏冰凉,我竭力做出顺从的姿态,举起双手,慢慢俯向地面...... “让我解释......”

-抱着头,趴在地上,侧过脸,瞥见楼梯上的那女孩,娇柔的容态先是一阵惊讶,然后是愤怒,最后是一股崩溃而下的羞涩,她上了楼,躲开了......

-持刀的冰冷少女拽起我的头发,和我对视,深远的眼神背后一定隐藏了无数思绪;从她面无表情的脸上,我感到不好的事情在迷雾中等待......

-“呵,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