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门尼德—西贺兰地区流传近百年的传说,一个叫秦岩的狂人的传说;一个在繁星下的夜晚,美丽的少女会被悄无声息地掳走的故事。

-在没有灰云的夜晚,当天空璀璨烂漫,天真纯洁的少女们从嘈杂的聚会晚餐中脱离出来,欢快的跃步在芳新的鲜草地上,舞动着,憧憬着;这夏夜的摇篮发育了,少女的梦想;停下婉转的踮起的脚尖的流动,在槐树下,合十双手,祈祷,向着掠过的群星,可爱又幼稚,请求那天空中拂过的流苏,在浪漫的光晕中,带给她最美好的未来,那是父母那样醉人的爱情,是叔伯那般辉煌的勋章,是一切在身边的人对她的承诺冀望的银河,如眼下这星空般闪耀、川流不息。晚风的呼吸抚缓着嫩滑的脸颊,沉浸在这片光芒的美梦,虫儿鸣响了安详的睡眠,那虚假的幻觉在梦里是如此真实,那温柔的触感斟下了可爱的姑娘的眼泪;睡去吧,趁天亮之前,趁审判的光明揭开这世界的虚伪之前,在掉进无限的陷阱前,睡去吧,妳的这份天真纯洁,在此刻的梦里永恒;天真,亲爱的,不要想太多,只管睡去,天真地睡去;我美丽的,平静下来,明天将会永恒,在你的梦里,明天永远会像你的天真一样美好,灿烂地露出少女的笑容吧,甜蜜地,永远......

-女孩失踪的事件一直持续,贺兰政府的调查持续了近半个世纪至今;而帝国(全称:中银及北华伦斯坦第三帝国)对巴门尼德地区的特殊管制只持续了三年,如今此地区甚至发展起了相关文化...... 在贺兰政府的调查报告中,指出此现象很有可能是一系列有组织大型人口诱拐事件,贺兰政府曾一度将矛头指向帝国,然而这种结论似乎只是两国三十年前的战时宣传产物,但值得注意,贺兰人指出这是一起“有组织的”阴谋,而战后,国际调查委员会专员(数据删除)在现场资料记录编纂的过程中,将毫无痕迹的现场同消失的古老文明——“秦”联系起来,他引用了一则古老的秦文,翻译为:“......当我们的肉身终于腐化,我们的灵魂将解脱......我们渐渐归来,我们再度统治......不再老去,在新的躯壳中,获得永生,比岩石更不朽......”这种关联性假设流传甚广,但(数据删除)专员及他的理论遭到了帝国方面的弹劾,这种旧时代迷信大大地悖于帝国方面的科学唯物的自然现象假说;“秦”早已于两千年前的小行星撞击中消亡,而死人是不会再爬出墓地拐走活人的,这令他们无法忍受,并单方面退出调查,国际联合调查最终不合而终。

-女孩失踪事件在世界范围内都有发生,以往各国政府都把巴门尼德—西贺兰地区以外的17岁以下少女失踪事件归咎为社会问题或犯罪案件,但随着近代社会,生产工业化,法律体系化,民主普遍化发展,使得人口管制系统普及、警察制度新生;在新时代,人口普查员和警察们了解到一个致命的问题——不论哪里,每年都会发生同样类型的女孩失踪事件,几乎所有这类事件的失踪女孩都是直接人间蒸发,这意味着找不到尸体及任何相关线索:这与最早的巴门尼德—西贺兰地区的失踪事件类型一致。“......美丽的姑娘转眼消失,从小市民家到名门望族,从大陆西岸到东岸,无论在哪儿,可爱的外表总是受到老天的嫉妒......”《每日社报》概括了这种现象。

-每逢夏日出现星夜时,巴门尼德和贺兰的居民们都会按照习俗将自家的“美丽少女”们锁在房间里,度过一个没有自由的夜晚;人们深信那则来自“秦”的预言,并唤那股复苏的不朽力量作“秦岩”,化身成为一个男人,在晚上出现在落单的少女身边,诱惑她们,服从于远古的那比岩石更不朽的意志...... 而帝国中心的人们,更愿意相信一种自然科学假说:此地区的..........

-林从车窗将手中资料丢弃,在晚风中,白色的纸张纷乱地被吸入后方遥远的黑暗;几年来,它们使他头晕眼花,这些文件几乎没有任何用处——他不停揉着自己的眼睛——对那接白开水灌指甲油瓶的眼药商除外。从流言蜚语中捕风捉影的日子已经结束,林感到自己距真相很接近了。一份来自他上流社会朋友的父亲的遗嘱使整个谜团大开了一条通路,这封遗嘱意外地交到了自己手上,天降大礼,喜出望外,以至于对朋友被朔独(北华伦斯坦独立派)刺杀这件事,他甚至感到暗暗庆幸。虽然整封信被完全加密了,但借着些许密码学的技巧,林识别出了不少关于“秦”、“继续”、“存在”之类的字眼的几种加密方法,尽管这些词语代表的符号与其他内容组合在一起重新排列,可林还是能认出这些字码的存在的,只是它们在一句话中是什么语法位格,代表了什么多层含义,他不得而知;更进一步,将这厚牛皮纸小心翼翼地从侧间轻扯成两张,里面果存有讯息;从格式来看,像是一封邀请函,它指向“Reblis”,再对比信件,有串类似的字符——“Reblizen”——在信中出现,简单推测,这很可能是“Reblis”的离格,加之第一人称的表述字符打乱掺杂在其中;也就是说,这位曾参与过失踪少女调查的老检察官,去过一个与“秦”有关的地方,而失踪的少女一直以来被人们同“秦”关联起来。所以只需再验证一件事——林希望这一切值得,他现在可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把邀请函喂给马匹,其中的「道式」激活,马儿会着了魔地向目的地前进,古时候的贵族们都如此参加宴会;然而帝国从半世纪前,就全面禁止了任何超自然力量的使用,如被发现,等待他的很可能不止黥刑那么简单。

-林负担着巨大的压力,他深深叹了口气;但想想吧,如果你查明了百年来的谜团,那作为一名侦探,你会名垂千古,为人们所津津乐道;这一切已经开始,而且无法停止,在矛盾中他做不出选择。他不停揉着眼,嘴里咒骂着那瓶假眼药水,它带来一种挥之不去的辛辣在眼角膜上;疾驰的马车在一处转弯后驶出了茂密的森林,冰冷的月光突然明亮,林注意到马车跑在一片空旷的场地,定睛细看,他从没料到这么偏远的地方竟能有这么精美的庄园:大理石与园林艺术的优雅前院,曲长的檐角将正殿隐藏在月光下的阴影里,在果园的围衬下,高冷肃穆。一阵惊讶,随后而来的就是本能的警惕,他掏出手枪,仔细检查了一遍弹药、保险、撞针;又推回撞针,放进大衣口袋,但马车并没有向庄园驶去,穿过空地,又驶入黑暗的森林。

-林再度劝说自己掉头回去,他感到一阵道不出原由的诡异,可神秘的齿轮开始转动,他不能自已,停不下来。一切反悔未免为时太晚,站在一栋木房前,林迈出了脚步,走过小道,踩在檐下房廊的木板上,就像去深夜的小酒馆幽会一位久违的情人,怯懦又渴望。

-古老的厚重木门吱吱地移开了一条缝,银铃空旷的清响回荡,这里伸手不见五指,门缝照进来的月光渐渐合拢,在黑暗中,被一种花的香味包围,一种质朴的雅甜渗透着,淡然的状态使人缥缈,轻柔地——是槐花吗?

-突然间有了光,林护了一下眼睛,但还好,那灯并不明亮,照起来同荧光一样,他很快适应过来,再度抬起头;所有的刺激、不安、惊喜、兴奋在一瞬间达到高潮。黯淡清冷的微弱光芒,无力地拨开一小片黑暗——青春少女的甜美胴体,从上方的暗处浮出,轻挨着天花板,在映光下,散发着高贵的银蓝气息,一件又一件,被近乎透明的轻纱罩住,从清细的长发到稚嫩的胸脯,再落至闪着月光的玉足,缥缈的纱保护着这艺术品宝库安详的酣眠,将她们同现世隔开,与脚下盛开的洁白昙花遥相呼应,永远绽放。各种心绪涌上心头,一时间呼吸困难,脸色红胀,激动得无法形容。

-在躯壳与花架中,留出一条路径,直通向另一头的柜台,“请过来.”一位掩面的斗篷人出现在那儿,发出低沉的声音。

-林略微愣了几秒,小心踱步上前。

-“那么,我们开始审核吧.”

-即使走近,那人的脸仍裹着阴暗,不见细理;林站在台前,不知道该怎样回复,神秘人等待了一会,见林犹豫,就指了指暗处的一把椅子,示意他坐下。

-“那么,开始吧?”神秘人支在柜台面前,灯光打在他身上更暗了。

-开始什么?林坐在对面不知所措,在脑海中搜刮着线索,尽可能去转移话题:“......那个,您——”

-“啊,这样么,我明白了.”神秘人似乎嗅到了什么,“看来您寻求的是另一样东西呢.”他开始脱下斗篷。

-林感到自己触发了什么,不安起来。

-解下面罩,取下斗篷,“您一定很想认识我吧.”就像是变魔术,将漂浮在房间里的一位少女瞬间移动进一块幕布后,然后揭下那块幕布,一位会动的,活着的,亭亭玉立的少女;随着她取下脖子上的项链,“叫我‘秦’就好.”声音转换作了青春的清甜治愈。她俯身向前,以一种妩媚的姿态冲他微笑。一向不动如山的面容竟出现几丝抽搐;清秀的短发少女眼神中那兴奋中带着狡黠的炽颤彻彻底底地吓到了他,浑身冒出冷汗。女孩坐到柜台上,将身子倾倒过来,双臂支上林的双肩,俏挑的鼻尖就要接触,“我会让您懂的,您想明白的事情.”她的神情言语,无不直击一种如鱼得水的快乐,一种渗人的控制欲的暴露。

-诱惑的面容,美丽的欲望,但突然间,他从扑朔迷离中清醒过来,猛然从大衣中抽出手枪——那狡猾闪烁的表情,他曾经在自己亲自捉拿的一个严重精神障碍个体的刑场上见过。

-射击,推开;转身跑向出口,一位穿长裙的姑娘意料之外地靠在门口,手臂夹着一把步枪;他抬手,举枪,再次射击——

-恐惧彻底地笼罩,不可思议,自己的手指扣不下扳机,再想要退弹时,林绝望地发现,自己的左手也不听使唤了,接着是全身上下,难以置信。从身后伸出一双精巧的双手,掠过双肩,将一根粗重的低音琴弦绕在自己的脖子上。刹那间,一股力道,林几乎窒息,他被拖拽回去,提起,摆在了少女刚刚坐过的位置;世界变得荒诞诡异起来,四周散发出晕眩的亮白,他的脸青的发紫,在恶心与沉重感的交织挣扎中,再无法去认知、思考什么。一个女孩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力气?他拼命地去蠕动舒缓自己的喉咙,但全身已完全僵硬。

-没有任何征兆,一颗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脑门上,清脆地掉在地板上,随着一阵刻骨的钻痛,鲜血淌入视线,想动动不了,想叫叫不出,他流下来绝望的眼泪。

-“......失误了......抱歉......”带着一种极其悲伤的语调,少女坐在他旁边,温柔地又将钢弦饶了一圈;面对着他,目光充满溺爱与仁慈,可嘴角却挂着讥讽的笑容,在耳畔轻语:“就让我来告诉你吧......”

-瞳仁上翻,全身抽搐,空洞的虚无引力将大脑撕裂,大山挤碎你的软肺,有什么人拿一把利刃,戳进你的喉咙,在内部,后颈与后脑勺之间来回刮划;在极度的痛楚中,失禁、吐沫、失去视野,少女扶住他的脑袋,将脸贴近,鼻尖与脑门顶在一起。眼界一点点黑暗模糊;看见门口的长裙少女离开,渐行渐远;看见眼前的笑容愈加放纵尖锐,他感到孤独又冰冷。

-黑暗虚无就要填满整个视界:少女的左眼涌出猩红的鲜血,瞳中闪出超脱的纯真的耀金光芒,直抵灵魂的深处,降下通往天国的阶梯;从黑暗中爬向那道光的源头......

-在无意义的挣扎与真实的苦痛中,发现自己实在是太累了,一切似乎都是无止境的,永远不会结束,无限轮回,一遍又一遍,欢笑也好,哭泣也好,痛苦也好,享受也好,不停发生;一遍又一遍,无限轮回;当超越这一切,发现这种重复本身是一种折磨。虽然永远不会结束,但现在就让它结束了罢,一切停止,在虚无中,一切归于宁静、寂寥、休息,自己实在是太累了......

-闭上双眼,只管安详地睡去罢......

-......

-“这就是这世界最实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