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漆黑的街路不断前行着,卢秉杰抱紧膝盖坐在马车最尾端的酒桶上一言不发的注视着戴着头盔的男人不断挥动缰绳的背影。

因为满载的缘故,马车的速度受到了相当程度的限制,卢秉杰感觉明显要比自己全力冲刺的时候来的慢。

原本夹在道路两侧的房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除了坚实平整的石板路外,车辆周围不再有更多的事物。

就在想着这样不紧不慢的前行究竟会持续到什么时候的当口,马车的速度忽然间开始慢下来。

“?”

眼前的变化让神经骤然的绷紧,卢秉杰放开抱住膝盖的双手,将右手探向藏在裤兜中的匕首。

从车头的方向,有光亮照过来。

因为飘零的雨滴太过细密,从自己所在的位置看去显得有些朦胧,不过依稀能够感觉出是来到了某个异常高耸的建筑附近。

“这里是……!”

在没有片刻停息的豪雨当中,依旧能够发出如此光亮的场所并不会太多——足以遮挡雨水的宽大顶棚是不可或缺的,同时还得有充足的空位去安排数量众多的火把才行。

正因为如此……

这样的室外场所只剩下城门了。

是的,此刻的马车,正朝着城门洞驶去。

不能让这家伙出到城外!

“别操心,卫兵不可能让我过去的。”

而就在卢秉杰准备从车厢跳出去冲向城门去通知那里守卫的当口,从车头位置传来了对自己愚蠢念头的无情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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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的车速越来越慢,最终稳稳当当的停在了城门洞里面。

“什么人?这么晚出城……喂!这家伙!”

“!!”“!!”

一番思虑过后,卢秉杰并没有选择离开车厢。而就在四周刚刚变得通亮起来的时候,随着一声大喝,附近接连响起穿着板甲行走时所发出的金属撞击声,这些声音没有丝毫迟疑的朝着车头的方向汇集而去。

听到这样的响动,卢秉杰也将视线投向车头的方位,只见3名手执长柄斧的卫兵和3名手提长剑的卫兵正散立在马车正前方,纷纷亮出兵刃指向驾车的男子。

“穿成这样是干什么的?车里装的什么?!”

“……”

“喂!”“问你话呢!”

背对自己的那个带着铁盔男人那副默不作声的态度显然是引起了守卫们的不满,纷纷提高声音厉声呵斥道。

“守卫就只剩下你们几个?”

见状,那个男人开口问道。

“啊?”“你什么意思?”

沐浴在一众甲士疑惑却又不失警惕的视线当中,铁盔男子不紧不慢的放下手里的缰绳,从马车上站起身来移步到地面上。

怪异的穿着配上让人捉摸不透的言行举止,让身着重甲的卫兵无不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纷纷朝后退去半步的同时各自将手中的兵刃扬的更高了些。

“焚烧炉。”

“哈?”“什么?”

“你们用这个名字称呼大爷我就够了,”

慢条斯理的说着的同时,男子的左手探向右侧腰间。

噔!

随着刃口与剑鞘摩擦发出的一声清响,一柄长剑被铁盔男子提在了左手。

“至于车里面装的什么?不过是刚刚才从福利院里抓过来的小鬼头们,好像有40多个来着?顺便我把他们全都给塞进酒桶里了。”

“大家小心!”“明白!”“喔!”

男子那满是挑衅的说辞跟游刃有余的态度,让历经过实际战斗的卫兵们本能的生出危机感来。不敢有丝毫大意的,6名士兵直接拉开了阵势。

3名手握长柄斧士兵同时后退了一大步,并肩而立的同时将长长的斧头对准眼前的敌人。而另外3名持有长剑的士兵则牢牢的护住持斧兵的两翼。

“哦?挺有模有样的嘛。”

面对3门对准自己脑袋的利斧,头盔男子却仅仅是用相当平静的口吻做着点评。

没有丝毫预兆的,男子话音刚落便直接俯身朝持着长柄斧的卫兵们迎面冲去。

“喝哈!”

持斧的士兵们发出齐声爆吼,3门高扬的利斧好似断头铡那般在半空曳出弧形的虚影照着头盔男子的面门直劈下去。

然而此时身在马车当中的卢秉杰只来得及瞥见一道半月形的残影……

嘣!

金属与金属撞在一起的声响便传入到耳朵当中。

定睛看去,只瞧见刚才还悬在头盔男子头顶上方的3门催命利斧,此时正被从侧面飞旋而起的长剑给击了个正着。

乒、乓。

击中斧头侧面部分的并非是刃口,而是宽实的剑身。被当作钝器长剑的这一击让三门斧头接连撞在了一起的同时,一道朝着头盔男的右侧偏斜着落去。

左手握着长剑的头盔男子,冲刺势头始终不减,同时借势将长剑的剑身直接平压上三门长柄斧的斧柄。

原本就是全力下劈的3名持斧士兵,转瞬间就被制的进退不得。从紧握的斧柄上不断传来难以抗拒的下压力,而其中半数的力道却正是源于自己本身。

贴在斧柄上的长剑,一面压制着长柄斧,一面跟随头盔男子身形疾速往前,剑锋与硬木材质的斧柄不断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尖啸声,而这股尖啸就仿佛是催命的夺魂曲,朝着持斧士兵的手指、脖颈位置不断迫近。

面对这样的景象,列在两侧的剑士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长柄斧被压制的瞬间,3名剑士没有丝毫迟疑的扬起手中的利剑,从不同方向朝着头盔男子那被包裹在毡布毡布当中的躯干刺去。

感受到从三面袭至的剑锋,头盔男子猛然将压制着长柄斧的长剑抽离开去,失去压制力道的斧柄就像是跷跷板一样高高弹起。

“呜啊!”

随着一声惨叫,从头盔男子身前右侧隔着斧柄刺来的剑锋,被再度扬起的斧柄接连敲中,握着剑柄的士兵手掌发出一阵撕痛,握着的长剑直接往上空飞了出去。

这样的发展让所有在场的士兵都禁不住微微愣神。

然而将剑由右侧重新调整到身体正前方的头盔男丝毫没有受到眼前景象的影响,朝着正前方的两名剑士直扑过去。

“!!”

看到这样的景象,就连卢秉杰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板甲这种防具,对于普通刀剑的防护效果是毋庸置疑的。

可就在下一秒,自己便深刻的体会到自己对于‘战斗’的理解究竟是有多么的肤浅和幼稚。

上一刻还面对两名持剑卫兵勇往直前的头盔男子,陡然顿住脚步的同时用空闲的右手一把扣住右侧长柄斧的长柄,然后双脚猛蹬地面,全力朝左后方腾去。

“啊!”

双手紧握着木柄的持斧士兵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整个人就毫无防备的被往前拽去。

嘭!嘭!

这一次发出的,是板甲撞在一起时才会传出的空荡声响。

握着长柄斧的士兵从侧面撞在了将注意力投向正前方的剑士的肩膀上,厚重的板甲配上兵器本身的重量,让猝不及防的剑士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顺势侧倒下去,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砸在了另一名手持长剑的同伴身上。

只是眨眼的功夫,三名甲士全都倒在了地上,原本有着坚实防御力的板甲顷刻间变为巨大的累赘,让重新站起身这件事情变得异常艰难。

“!!”“!!”

就在尚未倒地的那些卫兵因为急剧的变化而变得不知所措的时候,头盔男子右手干净利索的收回到毡布当中,当手重新出现在毡布外面的时候,被手套包裹的手掌之中赫然出现了一只皮水壶。

“小心!里面是煤油!”

这样东西出现在眼前,让见过一次的卢秉杰立马高声向卫兵做出警示。

“什……?”

可惜不待站着的卫兵做出任何反应,头盔男便已经用牙一把扯掉袋口的软塞,里面的液体被一滴不漏的淋在了倒不起的卫兵们身上。

并没有丝毫犹豫,头盔男子的右手再度探向毡布当中,这次出现在手心里的是一只火折子。

头盔男子将火折子一把塞进藏在头盔之后的口中用力一吹,沉于灰烬当中的火星便迫不及待的重新跃动起来。

“住手!!”“快停下”

看到这里依旧站着的卫兵们终于明白过来眼前的这个男人接下来将要做的事。

可他们所能做到的,也就到此为止了。

随着火折子划出一道弧线坠落到地面,窜升起足有半人多高的火苗。

“啊啊啊!!”“呜呜哇!!”“救救我!!”

倒在地上的3名甲士争先恐后的发出凄厉的嘶叫声,被烈焰跟厚重甲胄重重包裹的他们除了匐在地上扭动身体之外再无法做到更多,就连站起身用最后的一丝生气去狂奔放纵这种事情也成了不可能实现的奢求。

“唔……”

这样的景象让卢秉杰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嘴——之前被蒙面男子痛殴过的腹部之中,胃袋正剧烈的翻涌着。

眼前地面上的人影,很快由一开始的激烈翻滚转而变得动也不动;而之前将整个城门洞内给填满的撕嚎声,如今也已经变得细微难闻。

转瞬间就失去半数同伴,这让剩余的3名守卫变得战战兢兢,好不容易才重整态势的他们挤在一起的同时面朝头盔男子慢慢向后褪去。

头盔男子并没有直接持剑向他们杀过去,而是来到之前掉落在地上的那只长柄斧旁。

浸润过煤油的长斧全身正剧烈的燃动着,头盔男子将左手握着的长剑收入腰间的剑鞘当中后,一把握住了燃烧着的斧柄。

“你们不想让我出去,”

被横提在身后的长斧,那不断腾起烈焰的斧身仿佛是地狱里才会出现凶物。

向前踏步,裹在毡毯跟头盔之下的身形宛若催命鬼卒。

“我也不准备让你们活下去,”

平稳的脚步骤然变化,男子朝着惊慌失措的卫兵们猛冲过去。

“毕竟,”

快速的拉近双方的距离之后,男子陡然站定后猛地旋起身体,燃烧着的长斧从后方开始经由侧面拉出一道半月形的弧光,地狱之火就这样罩向全力警戒着来自正前方向攻势的三名士兵。

嘭、嘭、 嘭!

“我讨厌被人追。”

将依旧燃烧着的长柄斧一把掷在地上,冷冷的冲遭受重击倒在地上拼命挣扎着的3具铁壳发着牢骚,男子再度将右手伸向毡布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