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秉杰先生，您究竟去学院做了些什么啊……”
为自己施展了治愈术后，穿着红黑色侍女装的蕾娜一脸幽怨的在身旁埋怨道。
因为回屋后需要将礼服换下的缘故，脖颈上新添的勒痕根本就无处藏匿，尽管棕发少女并非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不过当时的她还是显的相当慌乱。
“其实我只过去是和半大的小鬼探讨了一下人生而已。”
对于自己的含糊其辞，棕发少女只得无奈的微微嘟起小嘴表达出不满之情。
“卢秉杰先生，虽然您和二王子殿下之间发生的事情并不是我这样身份的人可以说三道四的，不过还是希望您能够多多善待自己的身体一些。”
“你大可放心蕾娜，说起来这次吵架我觉得真的有赢哟。”
“卢秉杰先生！”
“是……以后我会多多注意的。”
原本是用来活跃气氛的台词，结果换来的是棕发少女带有明显不满的责备声，这让卢秉杰不得不收敛之前的态度，乖乖的表现出乐于接受的样子。
而对于拍着胸脯做出保证的自己，蕾娜只是投以将信将疑的视线。
喂喂，咱的信用这么差劲的么？！
内心悲凉不已的卢秉杰。
“那么，我先去准备晚饭了。”
少女这么说完径直离开。
“不会是生气了吧？”
望着蕾娜的背影，卢秉杰不禁伸手挠了挠头小声自言自语着。
尽管言语和行动上并没有什么不妥，可少女从刚才开始就微微嘟起的樱唇直到离去时都没有放下过。
“以后我真的会注意的！”
于是冲着少女远离的身影，微微提高声调再度强调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
正准备走下楼梯的蕾娜听到这声后，转过身来恬恬一笑。
“如果您再随随便便弄伤身体，下次我或许就不会用治愈术来为您治疗了。”
美丽少女所说出的话语中满是温柔，然而卢秉杰非常清楚，此刻自己身上的每根汗毛全都在忙着 立正、稍息、向前看齐……
------
用过晚餐后，同换上裤装的蕾娜一道再度前往城北的夜市街。
肩并肩的走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
“您是说，接下来两天都不准备去学院么？”
“确切说我后天下午会过去。”
穿着米黄色的麻布短衫，脚上蹬着皮凉鞋，将匕首扎在腰间用上衣遮好，卢秉杰一面饶有兴趣的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景象一面纠正着棕发少女的说法。
由于工作时候的所见所闻跟海利克的个人隐私有关，哪怕是艾莉莎自己也没有详细聊起过，因此自然是不可能和蕾娜细说。
而后天海利克究竟肯不肯跟自己来到校外，现在依然还只是未知数。
所以刚刚走在路上的时候，只是向蕾娜表示接下来两天自己不打算一大早去学校。
“卢秉杰先生，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不过会不会有些……”
对于自己的选择，少女微微偏过头，有些不安的问道。
“我并不是打算本末倒置了，”
说起来明明白天的才是自己的本职工作，在旁人看来，自己在没有其它要紧事的情况下放置不管，这样的选择难免会引起不知内情的蕾娜的担忧——特别是结合现状，自己似乎对于夜间的工作显得还要更上心些。
“虽然晚上工作的酬劳是不错了，白天完全都是在打白工……”
嘴上念叨着内心对比着，这样算起来为国王跟宰相干活儿还真不怎么划算啊。
于是乎，看向自己的精灵少女的眼眸中所透出的忧虑又添了几分。
“咳哼！身为一个正直的好青年，我可是相当有操守的。”
相比之下顾维洛那家伙确实是大方，不过毫无疑问是个黑恶势力，自己可不打算屈从他们。
不过因为走在这条街上的关系，这样的话可不是能随随便便大声讲出来的，因为偶然见识过那个妖精的威严，那家伙的权势跟能耐搞不好比自己最初想的还要了不得。
在卢秉杰以这种方式表过决心之后，蕾娜的眼神总算是变得柔和了些许。
两人就这样朝着目的地不断前行着。
“……”
“卢秉杰先生？”
走了一段之后，注意到身旁男子微微锁紧的双眉，精灵少女有些不解的询问到。
“嗯？啊，只是在想，今天相当太平呢。”
对于蕾娜的疑问，回过神来的卢秉杰简短的回应着。
‘相聚之屋’已经变得近在眼前。
然而自己的注意力，此刻却在其它的地方。
一路走来，跟昨天还有之前不同的是，并没有看到有人在打架。
手持刀棍分成两拨拼的你死我活的混混也好，发着酒疯或是输得精光被店员从店子里扔出来被雇的打手给教训的冒失鬼也罢，之前司空见惯的景象，就像是突然间凭空蒸发了一般。
明明昨天送货的时候在小巷里还远远的望见过拿着砍刀火并的小团体，眼前这条街作为整个王城夜晚的中心，此时却平静的跟正午城西的步行街——诺丁大道有一拼。
异样感。
这种感觉，就好比是用勺子从盛辣酱的碗里舀起一满勺的辣椒，而吃到口中却发现居然是一股子番茄味儿。
之前那些火并在卢秉杰看来，似乎是某些帮派在划分地盘而蓄意为之。
而现如今，不止是成群的互殴，就连在店里闹事的人也突然销声匿迹了。
毫无疑问，有人做了什么。
“确实很太平呢……”
自己的说法得到了蕾娜的赞同，少女露出疑惑的表情，显然也是想不明白这条街的治安为什么就突然变好了。
对于不知道原因这点，卢秉杰也是一样。
究竟是谁做了什么，才能将整条街上那些并不像是帮派成员的普通客人都压的服服帖帖？
毫无疑问，这样的人物在王都的灰色地带享有平常人难以想象的权势。
这号人物，多半是依靠自身的声望跟手腕将夜晚王都四处火并的乱势给浇灭。
想到这里，卢秉杰不由得暗暗佩服。
究竟会是怎样一个狠角色。
……
不对，万一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子！
“卢秉杰先生？”
察觉到自己陡然停住的脚步，身旁的精灵少女也果断驻足不再前行。
“蕾娜，最近我们要多加小心……或许我应该辞掉这份工作……”
“……”
少女并没有贸然做出回应，而是一脸严肃的细细体味着男子话语中的深意。
“蕾娜遵从您的决意。”
最终，精灵少女做出这样的决定。
棕色的眼瞳中传递出的，是深深的信赖之情。
而眼见做出如此抉择的少女，让卢秉杰感到重担在肩。
没错，自己最初的想法太浅显了。
那个粗糙的想法，是一厢情愿的建立在‘有一方势力完全支配着王都的夜晚’这样的大前提之下的。
按照那个想法，原本发生在夜晚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群斗，无非是归属于大势力之下的无关大局的小规模冲突，是大集团内部的既得利益的重新分配。
然而，如果自己一开始就想错的话……
并非只有一方势力……或是尽管只有一方势力，却并不足以完全支配整个夜晚的王城。
那么之前冲突的性质，就有了本质上的不同。
并不是既得利益的分配，而是真刀真枪的冲突。
那样的话，之前无所不在的群斗，就变得更加近似于预谋多时的军事行动的东西了。
光是想想就足够让人感到后怕，没有被卷进去绝对是运气好。
但真正让自己感到畏惧的，却是眼下的发展。
所有人选择了偃旗息鼓。
王都对于卢秉杰而言无疑是陌生的，所以王都的地下帮派的情况究竟如何自然是完全答不出个所以然。
但是从今天街上店铺的表现来看，显然某个帮派正在发挥出自身的控制力。
能够将整条街上所有的客人都压的服服帖帖，正好说明这股势力的强横。
这样的行为，就像是竖起全身鬃毛的野兽，主动散发出杀气，进而起到震慑对手的作用。
可最让自己不安的疑点，恰好在这里。
威慑这种行为本身，对于出乎意料狭路相逢的对手，无疑是最为行之有效的——就好比自己在沙坎城门洞中唬住一大帮吸血鬼那样。面对完全陌生的敌人，稍有点经验的人都更倾向于退避，而不是去冒不必要的风险。
而与之相反的是，面对有备而来的对手，这样的行为实际上毫无意义。
一个对自己知根知底的敌人，正是最最可怖的。
此时此刻卢秉杰的眼中，骤然间变得安宁祥和的夜市街，就仿佛是暴风雨驾临前一刻的海面，尽管表面上翻滚的浪花与平日并没有太大的差别，搞不好动静还要小上一些，然而水面之下究竟存有怎样的暗流跟漩涡，完全无法去想象。
看向身旁的精灵少女。
从刚才起，少女就只是以平静的眼神泰然的注视着自己，等待着自己的答复。
站在为蕾娜安全考虑的角度，放弃夜间的工作，缩在家中无疑是最优的方案。
这样做，毫无疑问才是最为稳妥的。
于是，在短暂的踌躇跟犹豫之后……
“蕾娜，我还是想继续进行晚间的工作。”
说出了与之前思考完全相悖的结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