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远远相隔停下脚步的艾莉莎，卢秉杰也是有苦说不出。
要说真巧吧，其实还真没什么巧的。
这么大个学校，用不着上课可以随心所欲满校园乱逛的，除了自己这个闲人之外，这位学生会长大人显然也是一个。
只见艾莉莎铁青着脸，明显是有些踌躇。
不过抱着一大摞东西的她似乎并不准备轻易离开，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之后，挑了卢秉杰所坐位置稍远的地方跪坐在软草地上。
只见她打开纸卷，一边观察着树林间那些军事科学生们的动向，一边在记着什么东西。
“在写生？不太像呢……”
因为隔的有点远看不大清楚，不过几次瞄过去，纸张上印着的感觉并不像是图画。
虽然有些在意，可也不好凑的太近去看……更何况如果写的真是文字的话，看了也白看。
所以卢秉杰重新将注意力投注到眼前正在对练的军事科学生们的身上。
在有限的行动时间内，两方在斥候的使用方面采取的是完全不同的策略。
一方的斥候每个回合都有被从林子里揪出来加入到场外的阵亡队列中，而另一方几乎完全没有人被发现。
就在这样的有来有往中，两军的阵势终于出现在互相肉眼能够观测到对面头阵的距离。
“可以了。”
随着挥舞指挥刀的教师一声令下，所有学生全都停在原地不再有多余的动作。
“艾莉莎会长，有劳了。”
让人意外的是，教师模样的甲士主动向坐在草地上的少女搭话到。
艾莉莎微微颔首，利落的站起身。一手拿着一叠纸，一手握着蘸好墨水的羽毛笔。
只见少女的视线不断扫过立在原地的学生们，同时飞速的用笔在纸张上记录着。
过了不一会儿。
“关于这次模拟战的胜负，综合考虑阵型相克，最终交战时刻各个位置配制兵种数量，作战时斥候损耗情况，在经过计算之后，判定我左手边的一方获胜。胜负差为，胜2名长枪兵，5名剑士，1名盾牌手，1名弓箭手。”
如此宣布的艾莉莎。
瞬间，左侧的阵列爆发出一阵欢呼声。而他们正是不计后果不断派出斥候的那一边，尽管终盘对局的时候人数处于劣势，然而却凭借阵型的优势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有失必有得么……”
看到这样的结果，卢秉杰也不禁心有所感。
胜方阵型上的优势，正是依靠着那些被判做阵亡者的斥候们的努力来换取的。
“关于被判做阵亡的各位同学……”
另一边，做完胜负判定的艾莉莎并没有直接回到刚刚所呆的草地去收拾散落的稿纸和墨水瓶，而是开始替那些中途离场的斥候扮演者总结起不足来。
“你跑动的时候动作太大了，发出了多余的声响。”
“你身体抬得太高了，板甲是会反光的，要利用高草好好隐藏住。”
“你太心急了，暂时按兵不动时间上是允许的，不要在对方明明处在警戒的状态下贸然行动。”
……
艾莉莎对照着之前抄写的纸张，对每一个斥候所出现的失误都说的头头是道。从那些不停点着头的铁脑瓜来看，大家对她的点评都相当的信服。
“衷心感谢你的协助，艾莉莎。”
“谢谢会长。”“谢谢会长。”“谢谢会长。”
最后在教师与众多学生的感激声中，艾莉莎退回到刚刚所坐的地方。
在卢秉杰的注视之下，少女三下五除二的收起地上散落的纸张和墨水，然后……
然后怒气冲冲的朝这边走了过来。
“一直这样盯着人看不觉得很无礼么？”
“嗯？啊，抱歉。”
因为看的有些入神的关系，卢秉杰对于少女的责难反而不怎么放在心上了，也懒得想些个花里胡哨的斗气词，顺着她的话相当干脆的服软的同时别过头去。
“？”
而艾莉莎对于这种略显慵懒的态度显得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一时间都没能以合适的话语去接上话头。
“你这个学生会长倒还当的真不错，让对这个职位存有偏见的我都有不小的改观。”
注视着前面认真操练的军事科学生，说出心中所想。
“帮助老师实现教学目标，帮助同学发现存在的问题，正是身为学生会长的职责所在。”
“哼嗯…相当有责任心的发言呢。”
“你是在嘲弄我吗？！”
“并没有，这次真的是在好好佩服你。”
“……算了。”
卢秉杰突然变得有些飘忽不定的说话方式，让艾莉莎那股从不转弯的找茬劲头变得有些踩不到鼓点。
于是放弃发难的同时，气鼓鼓的跪坐在卢秉杰身边不远的地方。
“你不准备走么？”
这样的艾莉莎倒有些出人意料，按卢秉杰的预想差不多应该到她退场的时候了。
“现在我就坐这儿了！”
自己的关心显然被对方理解成了逐客令，艾莉莎微微提高声调半示威的嚷到。
“哦。”
对于少女莫名激烈的反应，卢秉杰用尽可能简短而又低调的方式做出回应。
大家都不傻，互相发觉到并不处在一个频率之上，两人就在沉默中一道注视着身披板甲的学生们开始重新排起方阵。
明晃晃的板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说起来，这样的装束刘亦贤在沙坎的时候经常穿呢。
想到这里，突然有些在意。
“对了，话说……”“你到底……”
就在自己开口的瞬间，不远处的艾莉莎也同时开口了。
“你先说吧。”
卢秉杰主动谦让到。
“……你到底有没有亲眼目睹过战斗？”
接受了谦让的艾莉莎，教人意外的提出了相当针对自己个人的问题，而且明明昨天才问过类似的话。
“硬要说，算是看过吧。”
卢秉杰的回答则是跟昨天大同小异。
“那在你看来，学校里面开设的像现在安排的野外课程，对战场上有帮助吗？”
“虽然我只是个临时征召的民兵，而且没什么文化，但是在我眼里这样的训练还是挺有用的。”
“挺有用的么……那就好。”
听到自己的话语后，艾莉莎显出一丝安心。
“在担心英雄大人？”
对于少女的心思，卢秉杰试探性的发问道。
“哎？？”
听到自己这么说，卷发少女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慌张神情，同时投来难以置信的眼光。
“你、你为什么会……”
“我为什么会知道？我又不瞎。”
对于惊慌失措的艾莉莎，卢秉杰一改之前唯唯诺诺的态势，一针见血的直戳问题核心。
“唔、唔……”
被一句话堵得面红耳赤却又坑不出声的艾莉莎，跪坐在原地发出有些滑稽的支吾声。
“好吧，其实我是乱蒙的。本来想着你是不是在替你的学弟学妹们担心，不过你那个反应简直等于把‘正解’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被自己这样一说，艾莉莎的脸红的更厉害了。
“你！你！”
少女拼尽全力瞪着卢秉杰，明明长得挺可爱的，却摆出一副吓人的模样。
“我？是不是该我问了？”
“等等！我还没问完！”
就在艾莉莎的怒气即将到达顶点的时候，卢秉杰巧妙的转变话题成功的将少女带回到问题上来。
“你在沙坎见到过那里的副官么？如果我没弄错应该是大名鼎鼎的戴岳将军吧？”
“啊啊，见过……”
一想起那个刀疤脸，卢秉杰的声音不由得就低了几分。
“身为军队的副官，战斗打响的时候危险么？”
“嗯嗯，应该危险吧。”
那个刀疤脸从骨髓里透出来的无形压力，毫无疑问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
“……”
得到这样的回答，艾莉莎无声的垂下首去，朱唇轻抿显出相当忧心的样子。
“我见识少，只到过沙坎，其它地方也许不像那里那么危险。”
看到露出这样表情的少女，卢秉杰有些于心不忍的安慰道。
“……嗯，”
面色变的不那么红的同时，艾莉莎微微点头，表示乐于接受这样的说法。
“你如果这次不能让海利克回到教室，到时候多半会被册封成骑士，战事吃紧的时候被遣往战场的机会比有爵位的人要高上不少。”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自己安慰的缘故，卷发少女竟然说出了带有担忧性质的话语。
“这样的么……”
卢秉杰不由得挠了挠头，还真没想过会有这种隐患。
原本对于催家里蹲王子读书这件事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被这么一说好像不努力还不成了。
“没错，对于既不会剑术又不会魔法的你，到时候会很难办吧。”
这次艾莉莎平静的声音中含有的并非是讽刺，而是带着一丝隐隐的担忧。
“我会尽力不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说起来，你什么都不会，又自称上过战场，你在战场上都在干什么呢？”
听到接二连三的问题，卢秉杰不由得觉得今天这小丫头脑袋里的问号还真多，一大半还全是冲着自己来的。
不过看在她之前为自己讲述了海利克的往事，刚刚又下意识的为自己担心了一把的份上，也不打算胡乱搪塞她。
“战场我也就上过两次，第一次什么都不穿拿着把匕首在城头乱晃，结果被友军误伤到全身都是窟窿，差点死掉。第二次比第一次多披了件斗篷，还有个好心的美少女借了我一把手弩，结果到头来被敌人用爪子戳的全身都是窟窿，同样差点死掉。”
要是把完整经过一点不拉的说出来，估计得20w字的样子，所以试着把自己的经历做一做缩句练习，差不多就是这样。
“……果然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伯爵大人要推举你。”
艾莉莎投来难以置信又略有些怜悯的目光评价道。
“该我问了吧？”
“嗯。”
少女也自觉问的不少，这次显得相当的配合。
“这个演练，你有参加过么？”
说着卢秉杰指了指面前成排穿着板甲的学生们。
昨天明明有观察到艾莉莎使用魔法的身姿，而刚刚她作为学生会长代替教师为演练进行了评判跟知道，毫无疑问少女在军事科目上具有一定的水准。
但面对这个问题，艾莉莎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
“关于军事科，剑术方面我并没有天赋。而其余的课程即便学习，也不会有用得上的时候。”
“但是我在沙坎看到刘亦贤穿着板甲进行指挥啊？”
对于自己的疑问，少女面色不由得一冷。
“……那是因为学姐一直都被当作精灵对待，同时还是一位合格的元素法师，所以才能够掌控兵权。如今这所学校里的女学生全都是人族，哪怕是贵族子嗣，因为自身实力与性别的限制，即便理论知识再丰富也不可能会有穿上板甲的一天。”
充满不甘的说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