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哥你别激动,注意伤口。蕾娜,快帮我大舅哥看看他还有没有救。”

“……”

自己故作亲近的演技,换来了默不作声棕发侍女的一瞪。

并没有更多的举动,蕾娜开始翻找药箱调配草药。

“谁是你大舅哥?不准这么叫我!”

而相比蕾娜有些冷漠的反应,莱尔口中喷着血反驳道。看他那毫不退让的架势,似乎连口头便宜也不打算让自己占到。

“莱尔先生,请张嘴。”

蕾娜的心情显然是不好,原本看病的时候就容易性格产生微妙变化的她,此刻异常干脆的一下子跪坐在卢秉杰身边,摆出一张扑克脸的同时将捣的半碎不碎的草叶用小碗盛起后粗暴的朝男性精灵的嘴里灌去。

“呜呜呜……!”

男性精灵发出一连串惨绝人寰的闷哼,带有锯齿边缘的叶子碎块夹杂着刺激的气味就这样一股脑朝着他的喉咙涌去。

莱尔那原本俊朗白皙的脸此刻青的发黑,在蕾娜秀美光洁却毫无波动的容颜的衬托下,构成一副骇人的画面。

虽然非常感谢身旁的侍女小姐帮忙堵上那张一开腔就没完没了的臭嘴,不过卢秉杰还是忍不住伸手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珠。

在心中默念三遍‘赞美蕾娜’之后,抓紧时机开始整理现在的状况。

这个令人生厌的死妹控毫无疑问是非常在乎柯琳的,而对刘艺贤的态度则完全相反。不过这样一来,有很多东西就说得通了。

对于刘艺贤房中出现的这个尚未完成的刻印法阵,让自己有所收获的地方有两处。

其一是奸细的人数。

一直身在暗处的敌人,想要去摸清对方的数量原本几乎是不可能的。然而这次薇伊尔和自己遭到袭击,却从侧面说明了一件事。

奸细的数量其实不多。

面前这个仅仅是半成品的刻印法阵,为了守住它眼前的男性精灵居然直接向自己出手,这样的行为传递着一个清晰的讯息——对方等不起。

如果有多个能够绘制刻印法阵的人存在,城内的奸细大可以选择换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重新画上一个。没有这样做而选择风险更高的行为,恰恰表明这个刻印法阵的不可替代性。

简单讲,奸细中能绘制刻印法阵的人只有一个。

此外从自己和莱尔陷入缠斗时算起,自始自终没有更多的敌人参与进来。绘制这样重要刻印法阵的情况下,居然不加派人手进行把风跟支援,如果不是心大的过分就只能是用人员不足来解释了。

另一点则是,刻印法阵的绘制者多半不是死灵法师,也不是奥术师。

“薇伊尔,地上刻印法阵的完整形态你最多能一口气绘制几个?”

对于并不乐于言辞的少女,卢秉杰稍作思考后抛出了便于回答的问题。

“……30个……更多。”

似乎是地上刻印法阵并不完整的缘故,银发少女微微撅眉陷入了思考。之前掉在地上的白面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她捡起抱在怀中,露出为难表情的同时张嘴咬了一大口津津有味的嚼起来。

“要是不饿就别吃这个了,待会儿换个干净的给你。”

潇洒的用别人家的口粮卖人情的卢秉杰。

而银发少女显然不打算把这句话听进耳,圆鼓的腮帮完全没有停下的迹象。

见她这副模样也不好再强人所难,于是将关注点转回到正题上来。

薇伊尔的回答,毫无疑问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身为死灵法师的她能够一次性绘制超过30个这样的刻印法阵,那么即便是普通奥术师,在法力充盈的状态下绘制1个这样的刻印法阵无疑是轻而易举的,毕竟完全不用去操心傀儡一侧的情况。

蛮族展开最初的攻势最快也是近2天之后的事,而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奥术师恢复状态。假设眼前的刻印是由奥术师所绘,即便这个刻印法阵暴露了,最迟等到蛮族发起进攻后再找个偏僻的角落去重新绘制也是完全来得及的。

放弃这么做的原因虽然听上去有些蠢,不过思前想后卢秉杰找不出更加合理的解释

——绘制这枚刻印法阵的人,自身法力储量上限异常的低。

海因奇的法力储量可能只有薇伊尔的一半不到,普通奥术师的法力储量甚至比海因奇还要少,而绘制此处刻印法阵的罪魁祸首,他的法力储量很可能还不及普通奥术师的十分之一。

在这样的条件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一次性完成整个刻印法阵,绘制的时间跨度也会被大幅拉长到以天为单位。

虽然自己在这个世界的魔法体系面前是近乎文盲般的存在,但唯独对于在这间房里留下刻印的人,卢秉杰能够断言他并不是一名合格的法师。

尽管地上的刻印法阵是由连蕾娜也完全看不明白的上古碑文所构成,但海因奇说过从小学习纯粹的上古碑文的薇伊尔,法力的储量是身为奥术师首领他的数倍。

毫无疑问的,绘制这座刻印法阵的人抄了近道。

死记。

并非是建立在长时间研习融会贯通的基础之上,而是凭借超强的记忆力在极短的时间内硬生生的将法阵的形态给刻在脑中。

这样即便是法力储量极低的初学者,或者是魔法方面天赋极差的半吊子,多半也能够做到这个地步。

而将刻印法阵留在刘亦贤的床下这样的行为,如果不是有着什么重大的战略意图,那只能理解成刻画者个人的恶趣味了。

刻画法阵被很好的隐藏过,要不是薇伊尔的出现,根本没有暴露的可能。

将所有的一切联系起来,罪魁祸首全都指向眼前臭屁到不行的男性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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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娜对莱尔的治疗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填满各种药草的喉咙中不时发出轻哼表达着不满,棕发侍女则正将研磨好的淡黄色的膏体抹在他胸前的爪形淤青上面。

膏体被皮肤疾速的吸收,虽然淤青还没有出现淡化的迹象,但男子的脸色已经开始变得红润起来。

似乎是身体的恢复让他多了几份底气,本就桀骜的眼神变得越发的傲气十足。

“既然自我感觉良好,就不会向一直在辛苦治疗的蕾娜展现一下谢意么?”

喉咙里装着各种各样药草的男性精灵,对突然用训斥的口气向自己搭话的男子略显诧异的别过眼。

“卢秉杰先生,说起来你也没有向我表达过谢意呢。也是,毕竟你身上的伤我还没有帮你处理过,有必要马上检查。”

低声念着,蕾娜停下处理对方伤势的双手,幽幽的转过头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同时,展露出鬼魅与僵硬并存的笑脸。

“非常感谢!不过还请稍等片刻!最最善良温柔的蕾娜大人!”

尽管刚刚在心里默念过‘赞美蕾娜’足有三次,但是现在要是拿那个出来辩驳,自己离医疗事故身亡的结局搞不好只隔几个呼吸的距离。

伏下身对蕾娜行着大礼,抬起头正好撞上莱尔那混杂着不解与怜悯的眼神。

本来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不想先被友军在头顶上扔了枚炸弹。

“咳,还是单刀直入吧。莱尔,我想跟你做笔交易。”

原本废了些心思准备的花哨开场白全都打了水漂,那么直奔核心无疑是最直接有效也是唯一可行的选择。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将梗在喉咙里的各种药草咽下肚,男性精灵这才有余力跟卢秉杰说话。

“如果是对柯琳有什么想法,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啊啊,当然是跟柯琳有关。”

对方丝毫不介意暴露自己的软肋,而卢秉杰也打定主义就是要从这里找出突破口。

“不过你放心,你的表妹是个好女人,配得上远比我出色的男人。接下来我要说的是,应该怎么保住柯琳性命。”

“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当然懂,明明昨晚为了柯琳才拼成现在这副德行。原本你就打算找机会带走柯琳,至于其它人的死活你压根就没当回事儿,我没说错吧?”

“……”

“你跟刘亦贤的恩怨,我完全不知道,现在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意义;你想让这座城沦陷的原因,我同样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同样没有任何意义。但我知道一点,如果这座城陷落的话,刘亦贤必然会战死在此地,而柯琳则一定会追随她死去。”

对于这点卢秉杰毫不怀疑。昨晚城头的恶战中,柯琳所展现的那份坚毅与执着也好,今早在自己房中梨花带雨的真情流露也罢,她们之间的纽带绝不是轻易能够被拆散的。

“就算沙坎被破,我也会誓死追随小姐。”

身旁的蕾娜的神智也适时恢复了清明,身为侍女温婉而不失端庄的阐述着自己的观点。

GOOD JOB!卢秉杰忍不住暗暗为她竖起拇指。

“我会带她走,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不知道是不是蕾娜的表态,莱尔变得有些激动,提高声调说道。

“知道刘亦贤战死,柯琳会记恨你一辈子。当然后半部分对我来讲完全不算个事儿。我关心的是,如果柯琳最终选择赴死追随刘亦贤,你能做什么?拴住她是手脚囚禁她一辈子?”

“我……”

男性精灵想要反驳,却是如鲠在喉。

“所以你一开始就错了。柯琳并不是你心中那个柔弱的小女孩,她的内心远比你想的要高洁与强大的多。让沙坎城破、让刘亦贤战死、而柯琳独存的选项,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你想说什么?”

终于,男性精灵终于对自己提案展现出兴趣。

“在我提出的交易中,我的筹码之一,就是确保柯琳能够和现在一样安然无恙的活下去。”

“接着说。”

“而你要付出的筹码,是离开这座城市。立刻,马上。”

“不可能!”

“当然可能。如果你不离开,我自然还是会出于友情去保住柯琳跟沙坎城的安全……”

“哈哈哈!”

卢秉杰的话语被莱尔突如其来的笑声给打断。

“就凭你?虽然听说你昨天晚上起了点作用,不过这种大话你当我会信?幸运不可能反复眷顾你这样的废物的!等蛮族杀过来能把你吃的骨头都不剩!”

“就凭我。既然你都能死记硬背上古碑文,靠着那点连渣儿都称不上的法力储量去引诱不死生物,我嘣个屁把那些蛮族吹回老家犯得着这么大惊小怪的么?”

“!”

莱尔的挑衅被对方轻描淡写的用带有嘲弄的口吻给化解,简短的话语,其中包含的信息却深深的撼动着他身为精灵的自尊心。

“现在你最好老老实实听我把话说完,”

察觉到对方的震惊,卢秉杰准备趁热打铁。

“我之前也说过了,如果你不离开,我依然会确保柯琳的安全。不过到那时候,我会把你的所作所为向所有人公布。加上蕾娜的证言,你在柯琳心中的形象这辈子就那样了。”

说到这里侧过头去看了看蕾娜,蕾娜则稍显用力的点了点头。

“所以这里是我的第二个筹码——我和蕾娜,不会对任何人提起在这间房里与你之间发生的任何事。至于这孩子你就更不用担心,她可是惜字如金的人。”

“真…的么?”

望着露出难以置信神情的莱尔,卢秉杰知道,对方动心了。“当然是真的。不过相对的,你也要付出同等的筹码。无论谁问起,你必须咬定并没有在这间屋子里遇见过任何人,这个下午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只属于我们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