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百米,双方就这么对峙着。

“希洛姆,你对这座城里的人们做了什么?”

刘亦贤走到队伍的最前面,冲戴着眼镜的矮人质问到。

“只是给大家一个做梦的机会罢了。不过你们能这么快就醒着来到这里,反倒让我想不透是怎么办到的呢。”

“快把解除昏睡的方法说出来!”

“噢?既然你们都出现在我面前了,难道一点头绪都没有么?我还以为你们铁定是找到了连我都不知道的办法了啊。”

“……”

面对精灵少女提出的问题矮人完全是一副看热闹的态度,但这一语却是切中问题的关键所在。尽管刘亦贤选择沉默以对,然而这番交锋当中无疑是落了下风。

“呵呵,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彼此保有各自的秘密吧。”

“……”“希洛姆!”

见刘亦贤微微皱眉无言以对,卢秉杰踏步上前来到她的身边大声叫出矮人的名字。

“卢秉杰先生,有何贵干?”

“如果我将我们转醒的原因告诉你,你能够把让内城当中受到‘门符’影响的人们苏醒的方法说出来么?毕竟让外城派人过来用长竹竿之类的工具把每个人身上的门符挑出来这种事情还是挺浪费时间的。”

“……”

面对自己的提案,站在远端的希洛姆陷入到微妙的沉默当中。

半晌。

“哈哈哈哈!你果然是个有意思的家伙呢,卢秉杰先生,”

伴随着一阵发自内心的欢笑,矮人依靠拄着的法杖才勉强支住了身形。

“是么,就让我先听听看好了。”

“靠的是这个。”

卢秉杰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左手举高。

“那是什么?”

“某个人在我的左手上留下的分别礼,歪打正着解开了你在门符上面所动的手脚。”

“……居然有这样的事,还真是头一次听说呢,”

尽管相隔百米的距离,不过矮人还是将视线聚焦在自己扬起的左手之上。

“不过既然找到了解除昏睡的办法,你们怎么不继续下去呢?”

“希洛姆,这座内城里面可是有十多万人之众,我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可能把那些昏倒在地的人一个不拉的挖的一干二净?即便我尽全力去做,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了的,单靠我一个人得用上一年时间,你想让大家在梦中都饿死不成?”

面对提出疑问的矮人,卢秉杰给出的答复真假参半,绝口不提自己现如今去触碰那些昏迷不醒的人存有巨大风险的事实。

“所以你跑到这里是专程来找我的么?”

“啊啊,比起让我一个人闷着头做出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果然还是找出你这个始作俑者来的更快更有效率对吧?”

“相当聪明的想法呢,不过看你们的人数,总觉得相当微妙啊……”

“感想还是暂时免了吧。我已经把我们醒来的原因告诉你了,能够把解除的方法告诉我们么?”

不打算留出思考的空间给对方,卢秉杰态度蛮横的打断到。

“好吧,既然你这么急想要知道,”

并没有因为自己粗暴的态度而被影响到情绪,矮人不紧不慢的再度开口。

“你们不需要做任何事,只要等着就好。”

“等着就好?”

“不错。只要等上一天时间,陷入昏睡状态的人们就能自己苏醒过来,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其它的解除方法了。”

“……”“……”

听到这样的答案,卢秉杰一脸警惕的和身旁的刘亦贤交换了一下视线。

“此话当真?”

重新看向矮人,因为不放心的缘故卢秉杰再度进行确认。

“要不然呢?你觉得我有办法凭着这种伎俩把整座内城的人杀的一干二净么?”

面对自己的质疑,矮人用略有些怜悯的口吻反问到。

“…也…是呢…”

听到这里,卢秉杰也是不得不赞同。

能够让十多万人陷入到昏睡当中这件事本身已经足够的厉害——然而相比起转瞬之间将整座内城的人杀的一个不剩,说成是不值一提也是不为过的。

“我有一个问题。”

就在这时,站在自己身后有着灰白胡子的奥术师冷不丁的向远端的矮人开口道。

“来自萨奇的智者,有什么我能帮到您么?”

“能够让上万人陷入到昏睡状态的奥术,据我所知并没有这样的东西。虽然萨奇图书馆中的藏书我尚未全部阅遍,但有着如此惊人效果的法术在那些经典著作当中不可能一丁点记载都没有。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那么以您个人的眼光看来,我的所作所为究竟算什么呢?”

面对奥术师做出的疑问,希洛姆仍旧是那副充满余裕的态度。

“不知道,”

对于矮人的反问,须发灰白的奥术师干脆的摇着头。

“一路上我反复思考过这个问题,然而以我有限的知识所能推断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噢?说出来听听。”

“你所使用的并不是奥术。”

“!”

此言一出,卢秉杰难以置信的回过头去,然而从奥术师的脸上没有窥见丝毫的玩笑之情。

看向柯琳,又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刘艺贤,身为元素法师的她们的脸上全都写满了惊异。

一路走来,刘艺贤和柯琳对于产生昏睡的原因同样不明就里。很显然,元素魔法是无法达成这样的效果的。

看向架着眼镜的矮人,对方并没有急着做出回答,而是饶有兴趣的观察起这边队伍中众人的反应来。

“我猜的对么,希洛姆先生?”

见状,须发灰白的奥术师做出追问到。

“真不愧是来自萨奇的智者,也只有像你们这种不甘于俗套的人才想得出呢,”

摊开没有握着法杖的左手,矮人摆出一副退无可退的架势来。

“不错,那个并不是奥术。”

咧嘴一笑,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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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奥术,也不是元素魔法……”

处在队伍尾端的人族少女,以除了自己之外不被任何人觉察的低声自语到。

这样的情景已经完全超出了自己的认知。

就在自己还在为如何顺利施展元素魔法中的咏唱魔法而苦苦挣扎的时候,眼前这个操控着两具巨大金属傀儡的敌人却一脸平和的告诉在场的所有人,他并不只掌握着奥术。

为什么,会是这样……

之前第二度陷入到昏迷的时候、在失去意识之前,那时候所感受到的彻骨寒意直到现在也未曾褪去。相比起在福利院时不断见识到的那些鲜血跟杀戮,眼前那个身高比起自己还要低上大半个头的矮人甚至不需要出现在自己面前,就轻而易举的将名为‘恐惧’的情绪给深深植入到自己的心中。

如果说在面对那些手持刀剑的敌人时,自己尚且能够抱着逞强的心情说上几句硬气的话去抗争一番,那么眼前这个能够一下子剥夺整座内城中人们的意识的矮人,甚至连挣扎的机会都不会留给自己。

究竟……为什么非要来这里啊。

第二次从昏迷中苏醒时所显露出的怯懦,恰恰是自己如今内心最最真实的写照。

被分配前往侯爵府的时候,其实心中是暗暗松了口气的。

然而在侯爵府的奥法大厅当中与父亲分别时的景象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在脑海当中。

父亲,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看过自己一下。

通过通讯法阵所进行的会谈内容也好、被人设计盗走大金库钥匙的危机也好,自己从头到尾只是一个多余的局外人。

是的,自己只是一个毫无用处的摆设。

所以父亲对自己所显露出的不满跟恼怒绝对是合情合理的…

毕竟,自己可是‘公爵的女儿’啊!

正是在这股念头的支持下,自己才能强撑着站在此地。

然后…

然后才能更加深切的体会着自己的无能跟无力。

战战兢兢的望向那些站在自己身前的人们,他们或是孔武有力的剑士,或是天赋异禀的法师。

即便是自己在内心中无数次鄙夷过的那个男人,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就像他之前所说的那样,即便是他也不是手无寸铁的来到这里的。

原本一直以为自己有着远胜于他的觉悟,然而面对着眼前两具超过5米的金属人形傀儡,此时才终于明白……

……自己,才是那个半吊子。

面前的对话依然在持续,不过因为惊恐而变得迟钝的头脑如今已经难以处理更多的信息。

接下来这里恐怕会化作战场吧?

想到这里,右手不由自主的探向腰间。

隔着斗篷,依稀能够感受到别在腰上的那只木棍。

感受着指尖传来的那股巫木特有的坚韧触感,少女的心头不由得微微一震。

即便将这个握在手里,又能怎么样呢?

——“拿得出能够保护自己的东西来么?”

就在这时候,那个男人之前说过的话语毫无征兆的回荡在脑海中。

隔着衣服抚在黑色木杖上的手不由得黯自垂落。

是的,即便将这根棍子握在手里,对于自保这种事情依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信心。

抬起左手,探向挂在胸前的那枚碧绿色的宝石挂坠。

到头来,自己只是个连如何逃走都需要旁人去操心的累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