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卡普尔。

伴随着淅淅沥沥的秋雨,空气中相比起前些日子要添上不止一分凉意。

然而这样的凉意,却丝毫没有浇灭此地人们的热情。

“公爵大人!”

身后传来一声粗犷的招呼声,这让弗里德不由得微微皱眉。

不过脸上的泛起的不悦很快被压盖下来,弗里德从容的换上一副和颜悦色的神情转过身去。

“皮尔茨元帅……威尔逊殿下。”

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是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挂着眼罩只露出一直右眼的,是掌控整个王国主要军权的护国将军。而在他身边有着火红头发帅气面庞的青年,不出意外将会是这个王国未来的主人。

“真没想到你这次选择跟宰相还有伯爵站在一边,你们提出的那个方案会让军费的收取延后好一阵子。本来我还打算赶在入冬叛军们缺衣少食的时候展开一轮新攻势,现在计划全都白费了。”

独眼将军一上来便直接发难,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满。

“这下可有一阵都不用离开王都了。”

一旁的红发青年的言辞虽然没有那么露骨,不过很显然对于自己的证见也是颇有微词的。

“皮尔茨将军,我一直认为我们在许多问题上的步调是一致的。”

“同感,公爵大人。不过你这次的选择还真是拖沓到不可理喻啊。”

啧。

皮尔茨的说法让弗里德胸中一瞬间被怨气所填满。

这2天来在朝堂之上,双方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就军费筹集的方式吵得不可开交。

不出意料,自己和罗伯特提出的方案尽管得到了来自伯爵的支持,却遭遇到来自军方的极大抵触,这种前所未闻的军费筹集方式饱受质疑,而对于达然商会日后的编排同样备受争议。

“必须承认,对于作出这样的决议我也是有苦衷的,”

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弗里德尽可能和颜悦色的开口到。

“不过我依然认为朝堂上给出的方案,是眼下最为切实可行的了。如果不那么做,对于民间跟商界的打击是无法估量的。”

“哼,真亏你们想出来那种婆婆妈妈的筹钱法子给叛军留出喘息的时间。等那些钱到位然后转化成实实在在的兵员,怕是大半年都过去了!”

“眼下王国的财力跟本不足以支持主力部队连续征战,我认为必要的时候收缩防御也是合乎情理的。如果不那样做,透支的将是整个国家的国民。”

面对皮尔茨的抱怨,弗里德不肯示弱的再度强起这些天在朝堂上反复说过的观点来。

“我更加赞同皮尔茨将军的观点,”

而这一次开口的,换成了独眼将军身旁的红发青年。

“强征税跟新铸币,或许真的会给整个王国的民间带来相当大压力。但在整个王国背腹受敌的非常时期,民众也好商人也罢,还妄图保持固有生活水平这种事,也未免太过贪心了。更何况半吊子的国债方案眼下就是个让人笑不出来的笑话,真不知道那些文官是不是脑子全都坏掉了。”

“殿下……”

红发青年的观点让弗里德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这些天在朝堂上与自己和罗伯特争锋相对的不是其它,正是皮尔茨和威尔逊的组合。

威尔逊自幼就接受皮尔茨在剑术上的指点,从普林西学院毕业之后更是直接成为了皮尔茨的左膀右臂,这两个人在各种重大问题上从来都表现出异常的合拍。

不过如此刻薄的说法倒还是头一次听说,弗里德一面向红发青年投去稍有些复杂的目光,一面继续开口到。

“……如果因为征收军费过度压迫民众,到时候生出新的叛乱,收治起来的花费可不只是眼前这些。”

“让半兽人叛乱军获得喘息跟壮大的空间,等到他们回过头来祸害王国,最终造成的结果又能有多大差别?”

“……”

然而威尔逊提出的反问让弗里德无言以对。

“公爵大人在朝堂上为侯爵百般开脱,这样的景象还真是难得一见呢。”

皮尔茨毫不留情的挖苦到。

“侯爵本就是王国的大贵族,而石锤城塞则是维系王国经济命脉的大都会。对于他们的处置自然要谨慎些才行。”

“居然说出这种话来,你真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弗里德公爵么?”

对于这样的说辞,皮尔茨依然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态度道。

“皮尔茨将军,关于军费征收的方案,陛下已经准备和宰相大人探讨细节部分了。你我再继续在此地为此争论,并不能改变什么。”

“那倒是,单纯的争吵确实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独眼将军边说边咧开嘴,毫无遮拦的大笑了一声。

“我只想确认一点——对于那些亚人,莫非弗里德大人生出了认同的情感?”

“我的一切观点,从始自终都是站在占据王国绝大多数的人族平民的角度发起的。”

“有公爵这句话那就放心了,”

听到弗里德的表态,皮尔茨点点头到。

“没有什么比捉摸不透更让人感到不安的,我就说呢,公爵才不是那种摇摆不定的人物。”

“我是什么样的人用不着别人告诉我。”

“啊哈哈,那样最好。”

面对弗里德的讥讽,皮尔茨只是打着哈哈敷衍着。

“要论捉摸不透,伯爵找来那个傀儡倒是让我有些看不懂了。”

察觉到关于政令的对话告一段落,一旁的威尔逊表情有些复杂的引出新的话题来。

“那个地痞么?他最近怎么了?”

独眼将军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追问到。

“我去普林西探望过海利克了,就像宰相说过的那样,如今的他已经重回教室开始继续学习原本拉下的课程。”

听到威尔逊的说法,弗里德不禁皱了皱眉。

虽然在自己的认知当中罗伯特是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撒谎的,不过从王国的第一王子口中听到这样的消息还是难免感到惊讶。

那个家伙,竟然真的做到了。

一想到他在朝堂上当众侮辱自己,弗里德就不禁恨的牙痒痒。

可如此一来,他被册封为勋爵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怎么可以这么容易就如他所愿……

“殿下,对于那个地痞,你准备怎么处理?”

“他在朝堂上公然顶撞过我,一般来说确实需要好好收拾收拾。不过现在情况有所不同。”

“情况不同?怎么讲?”

“为了让海利克重回教室,我跟艾莉莎曾经付出过太多的努力,但都无一例外的失败了。那个地痞却如此容易的就达成了这件事。不仅如此,海利克竟然拒绝向我透露他决心重新回到教室的具体理由,只肯说出‘派来的教育者作出了榜样’这种意义不明的话来。”

“殿下的意思是……”

“以我个人的看法,那个地痞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角色。虽然不清楚他究竟做了什么,不过他确实让海利克重新振作起来。就算是出于对弟弟关爱,也该网开一面放他一马。”

“殿下当真忍得下这口气?!”

威尔逊的态度让弗里德大为震惊,依照他的说法,似乎是打算将朝堂上遭受的那些侮辱一笔勾销。

“公爵大人,这件事我考虑的足够清楚。海利克的转变已经被罗伯特宰相和佩特鲁学院长看在眼里。换句话说,只要有他们的证言,那个男人被册封为勋爵这件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所以……”

“殿下!我们大可以把他私自前往石锤城塞的事情抖出来!海利克殿下的转变未必跟那个地痞扯的上关系!”

“没那个必要。”

面对情绪变得激动的中年男子,威尔逊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

察觉到自己的态度过于亢奋,弗里德有些难堪的强行收敛起没来得及说完的牢骚话。

“那个地痞已经证明了他并非一无是处。而他身为人族,却选择投靠精灵族的伯爵,想必也是走投无路的选择吧?毕竟以伯爵的人脉,能顾好他自己就是极限了,”

说到这里,红发青年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

“我想要做的,只是让那个地痞回到他应该呆的地方。既然他一门心思想要做条狗,那么分辨出合适的主人这种事情应该还是懂的。”

“那种野杂种就算养在身边,真的有派的上用场的时候么?”

“能够劝服海利克说明他耍起嘴皮子来还是挺有一套的。与其把那种不安分的家伙放在伯爵身边,还是把他拴在看得到摸得着的地方来的更叫人放心。比起指望他派上用场,我更不希望他又像上次那样让大家难堪。”

“难道上次的事就这么算了?!”

“公爵大人,你大可放心。等把那条不懂规矩的疯狗给栓好啰,想要给它点教训还不是抬抬手的事儿?要论被它冒犯,我可不比你少。”

“……既然殿下这么说,一切就依殿下的意思好了,”

虽然心中对于要将那个男子册封为勋爵这件事一万个不情愿,然而面对说到这个份上的威尔逊,弗里德也不好继续做出异议。

“不过殿下认定他是伯爵的狗,我倒觉得未必。”

“哦?怎么说?”

“如果他真的是站在伯爵的角度去考虑的话,现在留着王都老老实实完成试炼才是最该做的不是么?”

“公爵的意思是?”

“在我看来,他认的主人是伯爵的女儿也说不定呢。”

“……”

听到这样的说辞,威尔逊显然是回忆起了什么,表情变得阴晴不定。

但很快……

“无所谓,狗这种东西,教法从来都是一样的。”

红发青年面无表情的说到,翠绿的眼中透出隐隐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