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双眼却什么都看不见的瞬间,我还以为是屋里跳闸了。

身下的床垫也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坚硬,简直像是有人趁我睡着抽走了床垫。

说句题外话,和父母一起住的堂妹在小时候还真干过这样的事情,但是从大学开始就一个人住的我怕是没有和她再碰面的可能。

回到现状。

能闻到一股泥土的潮湿味,但其实更浓厚的是非常讨人厌的霉味。

我一边猜测是不是屋外下了暴雨,一边撑手打算起身下床看看自己的衣服有没有收干净。

咚。

脑袋狠狠地撞上了什么东西。

???

带着意味不明的疑问,我把手往上抬了抬。

入手的触感虽然有些腐朽所带来的软腻,但却也同样还残留着分明细致的纹理和阴冷光滑的质地。

硬要说的话,应该是什么比较值钱的东西,比如说经过精加工的上好木材,之类的。老爹家里的那张红木椅就是个好例子,虽然坐起来其实不太舒服,但卖出去供我学费的时候可是抵了不少钱。

等等……木材?

怎,怎么个意思……?

我把双手全部顶在自己的上方,试图出力推动这层撞到我的阻碍。

很遗憾但也很合理,我根本推不动。

没错,如果是被压在土壤下的棺材板的话,那推不动就很正常,可谓很合理。

个大头鬼了。

不不不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

我抽回双手,又试着往旁边推了推。虽然能够勉强伸展开,但是到头之后还是同样的触感,而且也一样是一点都推不动。

与此同时,乱伸的双手还摸到了两根像是塑料棒一样的东西,不同的是在这两根塑料棒的末端还分出了五根精细的分叉。

说得露骨一点,大概是人手的大小,就算只用摸的也能明白这两根应该是臂骨。

好,松手,这很有可能只是假模假样的道具,冷静,冷静,虽然从没和朋友结伴去过鬼屋,但这种东西应该是里面常见的装饰道具,冷静,冷静。

重新摸索一番,入手的是蜜瓜大小的圆形物体,还有在手里有些重量的布团,里面包裹着的似乎是其他的骨……不,道具,是道具。

我在拿到手里的过程中让布团的内容物飘起一股恶臭,湿滑的手感更是让我没办法忍受地干呕起来。

原来如此,分别是头骨和丧服吗。

……可真逼真。

我憋了两秒,最后生出这么一条简直就是没心没肺的感想。

当然,实际上我的心跳应该早就破百了。

如果我是什么桌上恐怖游戏的角色的话,现在一定已经蛮不情愿地拿着骰子去检定理智——

好,不要玩梗,是时候认真思考了。

这是一个排除法。

我没有什么朋友,为了整我而做到这种地步的朋友更是一个都没有;而虽然名字很容易变成真人秀的热门嘉宾,但实际上自己从来没有上过电视,生活也毫无戏剧性,不存在某个同名主人公的问题。

那么,到底会有谁把我至于这种规格的整蛊下呢?

——答案当然是没有,你当自己是谁啊。

前提条件是很容易让人失去继续生活的信心,但狠下心去把所有不太可能的选项划掉之后,剩下的就只有“这是真的”和“你怕不是在做梦”这两种选项了。

而不管是做梦还是现实,我都很可能躺在一具棺材里。

妈呀。

冷静,冷静啊我。

好,往好了想,这棺材的木材摸起来还挺舒服的,空间也很宽敞,重要的是我旁边也没有什么和我共枕的腐烂尸体,只有几根还带点味道的骨头架子。

我深深吸了口气。

深呼吸下,泥土的潮湿气味让人头脑清晰无比,也明确了我接下来应该做的唯一一件事。

“救 命 啊——!!!”

“来 人 啊——!!!”

开哪门子玩笑?!我一觉醒来就被关在棺材里了吗?!绑票也不是这么玩儿的啊?!况且我没钱没势到底哪儿值得绑架了啊?!难道我爸一直都没告诉我他其实家财万贯只是为了锻炼我才让我过这种贫民的日子吗?!那我现在还真是非常五百二十个惊喜万分啊?!话又说回来谁绑架人是给绑棺材里的啊?!我是撞到了突然决定活埋别人的变态假面杀人犯还怎样啊?!接下来是不是还要看着他突然从什么地方跳出来I want to play a game啊?!要是这是真的我倒是很想看看他能从这窄棺材里的什么神秘角落的显示屏蹦出来啊!!

我像是个被逼到绝路的疯子一样用尽全力大声喊叫,同时胡乱拍打起头顶的木板,心中也不停咒骂着任何我能够想起的对象。但没有充足锻炼的身体很快就感到了疲倦,被瞬时的恐惧和恼怒所充满的神经也随之冷静了下来。

没过一两分钟,我就垂下快要供血不足的双手,连抽泣或者哭爹喊娘的力气也懒得再拿出来。

怎么说,毕竟是个没骨气的死宅男,哪怕是对着不会说话的棺材板,要服软也不过是一瞬间的问题……没什么的,完全没有不甘心,反正就结果而言不仅节省氧气还节省体力,不算是坏事。

反过来说,灾难片里能活到最后的其实都是我这样能屈能伸的大丈夫——

好,虽然很可能没什么用,但是时候放弃自我开脱继续思考了。目前的结论看来,如果这不是梦的话,我就是真的因为什么不走运的理由被活埋了。

我不由得开始考虑起被活埋之后逃生的可能性。

根据网上看到的那些零星的故事还有那么一两部电影,被活埋之后空手逃生基本上是没有可能,除非周围正好有人听到本人在地下挣扎发出的响动,而且神经质到一心觉得那是棺材里有活人才没准有救。

看来我能做的其实也只有在体力和氧分耗尽前不停拍棺材板喊破喉咙。虽然大部分例子都告诉我这么做的人最后哪怕挠破指甲也还是会七扭八歪地带着我根本想象不出来的绝望死在棺材里。

好吧,但愿我不是他们中的一个。

我重新开始积蓄气力,准备再来一轮地底人死黑金属乐——

头顶传来了声音。

已经被现状惊到飞出平流层的脑波一厢情愿地将那当作是铁锹在掀动土壤所发出的音效,转瞬间一动不动地开始仔细倾听起丝毫的变化,随时准备在对方不再动作时继续呼救。

但掀土的声音并没有因为我变得安静而中断。随着时间推移,头顶的声音反而越来明显,而我濒临绝望的心情也终于开始完全缓解。

随着一声黏着的撕裂声,明亮的光芒开始从头顶照进。

……还,还真的有人听到我的呼救然后还把我挖出来了。

条件苛刻到不行的假设居然转眼间就得以实现,我的幸运值后面怕是跟了三个加号。

我难以睁眼,动弹不得,但同时内心却如释重负到雀跃不已。

然后,将我从莫名其妙的活埋处境中拯救出来的对象,就在这片光芒里举着铲子俯视着我。

如果说美少女这一词汇有着所谓的具现化的话,肯定就是在说我眼前的这家伙。

和所谓校花美女之流的可爱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是可以让我干脆心跳骤停功亏一篑死在这个瞬间的美貌。

她看起来比我要小上几岁,正带着好奇低头打量我的样貌。

漆黑的长发柔顺到似乎能够平滑地折射出天空的光彩,以至于让人错以为有着半透明的观感。

被一身黑色长袍包裹的身体虽然是看不出什么凹凸有致的迷人之处,但却非常有人情味地为在正下方的我露出了最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的关键一角。

——而且是白色的系绳款。

拉奥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啊,对。

洒家这辈子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