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藏身所的大致结构不用特别搞明白也可以猜出自己该去哪里,大概是要感谢功能主义到家的装潢风格,用人话说就是没几面正经八百维护隐私的墙而且楼梯也修得非常直观,“正下方的走廊”出门一看还真明明白白地就在正下方。

另一方面,一路上东倒西歪的尸体虽然很想按下不表,但我还是浪费了点时间瞧了瞧各自的死状,毕竟要不是头顶好像有什么作画成本非常高的超级系战斗这一地的死人客观来讲根本就是吓死个人——至于我为什么没有被吓死,因为这是不客观的第一人称——而这又是一个非常无聊的冷笑话,对不起。

直到走到走廊为止,尸体数差不多是三十,没去一个个翻面确认但至少无一例外地胸口或者背后有足够造成大出血的伤,无一例外地死死握着,或者至少在附近有一两把枪,不好检查到底都有没有开过火,但能看到不少散在地上的弹壳,如果仔细注意环境可能还能看见点弹道痕迹之类的东西,可惜这事就真的是没时间了,而且自称侦探的家伙也不在场。

是说异世界有弹道学吗。

然后,共同点就到这里。脸朝下的家伙们看不出表情,瞪着眼四仰八叉的又会让人由衷感慨死相这玩意实际十人十色,至于火器也自然五花八门,光是看地上的弹壳就知道这地方至少有五种口径的子弹朝着互相或者某个一人一刀的第三者连射过决不止一轮。

讲真,到底是谁(或者什么)杀了这些人?

——是不需要思考的问题。暂时。

尽头只有又一扇混凝土墙的狭长阴冷的走廊近在眼前,中东父子的尸体难看地横亘重叠在大约半道,超出左手边简陋射击场样空地入口不止几步,如果不是有意为之,那怎么想也不会跑到那种位置——更不用说这条走廊的尺寸没有回旋余地,如果是在火并途中,那即使外行如我也肯定不会往这种地方跑。

除非有人事前刻意移动尸体诱人深入,否则这里确实很可能有什么。

不管是暗门还是机关都好,如果真的藏着什么,那就请一定是一扇传送门。

我这样想着,伸出双手按在两边的墙上,保持着这莫名滑稽的姿势开始朝里走。

仍然是排除法,仍然是所知太少所以原因不明,但也仍然是不需要明白。

进入这藏身所前的那扇空气门能够百分之百地在物理意义上阻止我进入,但艾达可以无事通过,换言之如果不是随机的故障巧合,那么也就是说这一针对原住民为目标的法术对我起效了物理上的那一半——艾达赌不是巧合,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这样相信,虽然真要说的话这会引出我自己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的更不安的隐患,但去他的,去他的,我连他妈的戴尖帽子人形黑洞都梦见了,有点别的异于常人之处就不行吗——好不多想这些有的没的——而反过来说,如果这里有同样的障眼法,那么施法对象就会是转生者。约翰和艾达全都说这里是一条死路的小走廊,我眼前所见也是同样。

换句话说,没错,仍然是排除法,在合理性允许的范畴下,一切已知条件的正反面。

这里的障眼法不会对我起效另一半。

……如果真的有的话。

啊,对,我这么说的意思就是没有。

淦你娘艾达,淦你娘。

直到我跨过那对中东父子的尸体一路走到连脸都顶到这条小走廊尽头的墙面为止,我都真的只是跟个到处乱摸的学龄前多动症儿童一样张开双臂体验苏式核避难所拼接墙面的粗犷触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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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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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这一说也是,那么窄的走廊就算有什么暗门也不可能走什么沙滩车的。”

“……是啊我希望你能早点想到这点。”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也算是那什么,绞尽脑汁给你出主意了。”

“那你还想到什么别的了吗?我这就上来了啊,不管怎么说都得想个办法快点回到地面去——”

“你先别上来,我还真有一件事让你做。”

艾达说到这里抬眼看了看在一边靠墙低头无所事事的约翰,拿着钥匙的另一只手插进门孔,压低声音,

“挂断之后,随便鼓着嗓子大喊一句什么,什么都行。”

“……啊?”

“再然后,我想想……”音量恢复正常,“去看看那射击场里会不会有什么,从平面图上看的话,那地方是硬挖出来的,也只有那层有这么个多出来的地方,没准有什么。”

实话讲大概没什么,艾达心说,不过那地方够大,就算草草了事也至少要花几分钟。

几分钟就够了。

“那儿啊,我隔着窗看过,感觉就是个空荡荡的射击场吧?”楚门回答,“……我怎么觉得这两件事都没啥意义呢。”

“来都来了。”门后的小仓库内挂在墙上的火器从长到短不一而足,堆积如山的木箱内估计也是同样的东西,再加上一边成堆的弹药盒……可惜现在只有三人,而对手又是听说即使是炮弹也不一定能给予伤口的正牌飞龙,更何况要怎么带到地上才是问题,“我这里也需要仔细考虑考虑能带什么上去。”

“我可以来帮忙啊?”

“你连自己手上的十二号都不能好好用,算了吧。”这人怎么这种时候反而反应这么慢,艾达想,不由得急躁地又跺了跺脚,“这种事再有一个约翰就够了,没用归没用,但毕竟是美国佬,好说歹说总是摸过枪的。”

“……好吧倒也是,那我就去看看。”

“别忘了另一件事。”

“你认真的吗?那种事?我没太明白你这——”

艾达挂断,走出储藏枪械的小仓库。

“怎么着?有你觉得能打死一头龙的家伙吗?”约翰抬头,话中似乎只有调侃,“另外,那个中国人找到什么了吗?走廊那。”

“没。”艾达摇头,“至于龙,我看还是得靠炸药。对了,这里有存什么附魔符文石或者卷轴的地方吗?有的话让我看看,没准会有奇效。”

“哦?你说得好像自己不是第一次跟龙做对手一样啊。”

“只是在装模作样地猜而已。”朝约翰随手扔出已经用过的钥匙,“实际上一回地上搞不好就要吓得坐在地上尿裤子。”

“啊哈哈哈哈,女、女生这么说话可不好。”

“我爱说什么就说什么。”艾达摸出另一把钥匙,走向应当是储有C4的另一间小储藏室,“倒是你,说谎话要再小心点。”

“……”

“哈,这就说不出话了?也太没脸皮了。”钥匙插入,空出双手,艾达抬头朝约翰的方向望去,“要是想的话,他刚走你就死了。所以我这次也算是那什么,痛定思痛,不冲动做事了。”

他无声站定,手中端握十分钟前险些射中自己和楚门的AK12,枪托抵肩。

“什、么时候发现的。”质问中有战栗。

明明是美国佬,用俄罗斯人的家伙倒也算是挺熟练的。

但臭看门的就是个臭看门的。

“给我冷静点,放下。”她说。

“我、我不要。”

好么,这一紧张就跟个小孩子似的。

“啊啊,那好,我就先回答你——”

艾达刚要继续说下去,一声在不知情者耳中绝对只能算是诡异的遥远喊叫声就好死不死地偏在这时候从脚下响起,

“啧、行吧这也算是回答了问题。”

恍神没有一眨眼,艾达转而直接朝约翰抛出握在手中的异世界便携呼叫装置,身体也借势直接向他冲去。

男的,真方便,她想,要踢哪里简直是轻车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