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那么说,不过下水道果然还是不好闻——没到难以忍受的地步,怎么说也是用来流通废物而不是积蓄废物,但扒在梯子上一步步向下还是能感觉到不适感逐渐弥漫周身。

“……这地方的人既然这么喜欢玩传送门为什么不直接在自家洗手间也接几个……”

“说得好像我们能造飞机就不用开车了一样。”咦你听得见吗,“麻利点少多嘴。我还得跟你拉开距离跟时间,这么一个人背着枪守在一个窨井盖旁边可指不定会被谁看见。”

“那你之前还那么悠哉游哉地跟我瞎白话半天——”

“我一个人杵着突然开始后怕了不行吗?”顺带一提您这打扮从底下往上看也非常养眼,“我说‘麻利点’。”

“得令。”可惜没戴个手套,不然可以试试直接往下滑,“希望待会用不着你跳出来救场。”

落地之后周遭大体如何事前已经心里有数——寻常的地下排水设计,水道两侧足够走人,头顶两侧则有着足够视物的微弱照明足够施工人等前进,只要照着艾达说的走上一段大概就能找见入口。

“这么一看搞不好两个世界在城市规划上其实共同点还挺不少的。”

“是啊你应该在看见这地方的第一个窨井盖的时候就这么觉得的。”

“听力真好。”

“视力也很好:我看得见你他妈的一步都没动。赶紧的。”

可真是一点废话的空都不让人有,跟这女的真是完全合不来,“是是是。”

我依她的指示方向迈开脚步,而她在最后没在上边没好气地告诉我“‘是’说一个就够了”。

好事,不然我可能又会一瞬间开始像个废物一样怀一个月前的旧。

这可是在下水道,做事要看场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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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十分钟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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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凿破的大洞……被凿破的大洞……被凿——嚯,确实够大。”

先前艾达提到了岔路,但现场看过就会明白那最多是让人多看一眼的细小分支,和这主干道下的宽阔水道完全没有仔细分辨的必要。最初还提心吊胆,不过十分钟也就完全习惯了下来,不如说比起寻锤镇那会,微乎其微的异味和随着水流一并在地下移动的气流甚至让人有那么点放松。

虽然这下水道散步就跟我的自言自语指出的那样,完全没有持续下去。

大约是在过了第六条分岔口之后注意到的事,就在左前侧,甚至还方便地在水道上斜搭了一长条木板方便跨越。

宽度数人有余,高度则是一路开到墙顶。好像连清理破开的残砖碎瓦都懒得做一样的粗糙开口,灰漆一类的东西在边缘剥落,厚度至少超过半米。不知道是炸药还是单纯的大锤那样的钝器,但当初把这种规格的墙破开的动静绝对会被地上注意到。

“……个头了,这么明目张胆的开洞法居然没被水管工之类的发现过本来就够怪的。”又或者大隐隐于市,正是因为在那种剑碑下,所以发生什么事都没有闲杂人等敢或者有心去管。

破开的墙内远远望去能够看见开掘出的土洞,就洞来说规模仍然大得吓人,不过延伸得不怎么夸张,尽头好像有些光源和足够反光的金属或者玻璃制品(我猜得是前者),虽然要看清恐怕还是得靠近。

记得说是借用了有年头的地下墓穴改造,不过也没看见棺材或者骷髅头乱七八糟的。

跨过木板来到洞口仔细向内张望,能看到的仍然不多,但可以肯定大约数十米后的尽头的的确确有一扇门,而且就形状和微弱的反光来看,没准还是那种地底避难所之类的地方会用到的大号防爆门——是,没错,就是带轮形把手铁皮钢筋水泥一起上的那种,此情此景要是再做圆点拿黄漆涂两三个数字那应该当场就会被从阴影中跃出的神必前象棋部部员提出侵权诉讼。

“还挺像样的。”虽然还是没搞懂这地方是怎么不被本地人发现的,“既然用的是墓穴那铁路之类的应该更——艾达?艾达?你真的不在吗?”

应答的只有自己的回声。

“……怎么有点吓人了呢。”

这不是说艾达的确没在能听到的位置这点,要是冷不丁从后面传来一声她没好气的辱骂我才是要吓得头皮炸回地表。

微妙地违和,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地方。

——但猜猜怎么着,我在这方面的直觉一向跟不存在一样,不如说之前有的相关言论全都是遭重之后的事后诸葛亮。

完全不用怕,毕竟怕了也没用,心拍数如何不必在意事到如今抬脚就往里走才是正道——“不错,小的我没别的好,就是一点,自觉充——噗嗬嗯?!”

捂着挤压吃痛的口鼻,不知道该不该连踢痛的脚趾也蹲下去揉两下。

“什、蛤?”

这体验还真是非常新鲜。

我还没蠢到撞在什么地方的玻璃墙上过,至少我不记得我撞过,但我刚才很明显一点预兆也没有地撞在了这入口的什么透明玩意上。

不对,有预兆。

自言自语打量入口那时就有过的违和感,具体来说就是回音和气流的方向。眼前数人宽的大洞在那时好像对上述两者一丁点干涉也没有,说出口的话好像直接传导在一面近在眼前的完好的墙上,但与此同时,感觉得到地下流通的空气仍然被积极地吸入。

换句话说有风却半点气流声都没有。

本以为是自己感官的问题,看来不是。

而这透明的屏障到底是什么先不说,这至少意味着我现在的处境尴尬得相当可以:站在门口不能进,有帮手却还没到。

“明摆着有古怪的地方结果她一个字没提,还那么理所当然地让我自己过来。”伸手重新触摸洞口透明的障壁,反正撞上去也没触发什么机关那再摸两下也不亏,“这也……不像什么玻璃啊。”

不如说不像任何东西。

也不对,应该说不像有任何东西。

又或者像那么一样东西。

各位有听说过“胸部的触感就好像在时速六十千米的车上摇窗伸手迎风握住空气时的感觉”之类的说法吗,是的,我听说过,是的,虽然实际上用手摸到过的胸部实在很遗憾所以没法验证,但我知道时速六十千米时的风压摸起来是什么感觉,特意那么做的坏处就是会被看到的人问那样伸出窗外抓来抓去的手是在干什么,是的。

反正大概就是现在这种感觉。

是的。

“不不不不不,不对吧这。”重新伸手触摸眼前的空气没有让它的触感改变分毫,“……啥啊这,这是想让我怎样,搞毛啊?”

用力向前按压就能轻易发现阻力越来越大,大概不到一厘米就已经完全是抵撞实心混凝土的硬度。

不,真的,啥啊这,搁着跟我非牛顿流体呢。

再摸一次。

手完全只能感觉到气流,或者胸部,气流就是胸部,我在说什么,另外我并不是想要摸胸才不自觉又摸上去的这点希望所有人都能够理解——好了认真点——艾达说的地方肯定只能是这个,我不怀疑,不如说在遇到这怪事之后更加完全一点都不怀疑,但她没提过这地方有摸起来像胸部的空气墙啊?我知道她没来过几次这里但也不至于忘记这种事吧?一面能完全把你隔在外面的空气墙?她要是回头告诉我漏了说还有个来的路上得记得关掉的机关我一定得想着法阴阳怪气她个几百字的。

如果是一群不会魔法而且根本不喜欢魔法的转生者设置的机关,那肯定有什么我可以摸得到的开关才对,问题是已经走了这么久的地下水道到底哪里会有这么个开关?要回头吗?还是怎样?等艾达也下来到这里?她到底要多久才能过来?说到底她到底会不会过来?这没跟我说过的空气墙是不是真的证明了她没安好心惦记着卖了我?我是不是应该注意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朝后脑抡上去的闷棍了?还是说三百六十度包围我的持枪歹徒?要双手抱头下跪吗?我刚才摸胸一样的手法是不是已经被什么人在暗处看见了?既然如此是不是该更夸张地摸上去至少在气势上吓倒他(她)们?

“嗯,可能不该。”

“啊?什么不该?”

回音被艾达从背后传来的搭话声打断。

“我靠!”

“少他妈一惊一乍的又不是没见过我。”前低级毒贩小姐没好气地白我一眼,“我知道我下来得有点早,但你怎么还没进去?干嘛呢这,这不是白费了我们的安排么?”

“我才想问你居然不告诉我这种机关是要干嘛。”我一时间被她这理所当然一样的态度搞得有点气不上来,夸张地伸手又朝眼前墙洞的隐形障壁比划,“这玩意你是想让我怎么走过去?嗯?嗯?你看啊??我刚直接给撞上去现在还鼻子疼呢——”

“什么机关?说什么呢。”她追问,仍然理所当然,“你这手怎么跟个那什么,默剧演员似的。”

“默你大爷默我可是货真价实地在摸胸呸、墙。”

“可以啊这演技,这么大一个洞你跟我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你在摸墙。”被理所当然填满的五官总算认识到我真的没去过法国也没看过默剧,“……等会,我就确认一下:你看得见这洞吧?”

“不然我怎么可能跟傻子似的一头撞上去。”

“不好说,我到现在感觉你这人脑子不是特别正常。”

“我衷心希望这结论不是拿我跟格雷对比得出来的。”

“看吧,你这时候还在想这种事就够不正常的了。”她把我朝一旁推开自己站到洞口,“可这真是奇了怪了,你要是看得见这洞那就不可能进不去,这俩不可能分……看吧?”

轻而易举,不,果然还是“理所当然”地,艾达抬脚走进了洞内,没有一丁点阻碍。

“……好么真奇了怪了。”能感觉到自己不受控制地皱起眉头啧嘴,“你牵着我的手。”

“想到一块去了。”她站定回身,然后没有踌躇(当然也不该有)地牵起我的双手直直朝她胸前拉去,“可别告诉我你是要故意占便宜才大费周章装到现在的。”

这本来会是个非常容易让我这种人生理上不受控地脸红心跳的情境,但半秒后红了的只有又一次被狠狠挤压的鼻尖。

“啊啊哎哎哎疼疼疼疼疼疼疼疼都说疼了别挤了我鼻子跟手全要折了!”

“演技不错不说,你这、喝——!劲也够大的啊!这身板看不出来、哈啊——!”

勉强还没被影响到的视野里是正拽着我两条胳膊和空气墙全力拔河的艾达。

“演你妈呢我赶紧松开手腕要别断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跟之前瞥见的上臂肌肉线条的暗示完全一致。

换个说法。

她劲是真的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