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将会进行十五年。

准确地说,十五年,三个月,又两周。

某一日,一位在当时负有盛名的先知如是对诸王秘密做出预言,在这之后,他像是畏罪脱逃般融化在海岸边,形神俱灭。

木已成舟,如果预言如此,未来也如此,无人能阻止时间水流般腐蚀大地。

出口的语言即是逸脱的诅咒,文字的烙印即是束缚的魔法。

综上所述,必须进行仪式性的战争,那必然好过不可控的屠杀与混乱。

于是知晓秘密的诸国将登上高台献上牺牲,献上可控的屠杀与混乱。

对象是不接受牺牲条款并在第二天满门遭刺的某国国王的臣民,观众是其余整个世界,主角是一位勇者。

他在第十五年的最后一日被选招赐予圣剑,其解放一道封印后放射的光芒足以与当时最强的精灵互角取胜,足以在最后三个月又两周将一国毁尸灭迹;作为代价,他将不能老去。

他在最初一个月理解了过去十五年的真相,继而背叛同胞。

他深知自己难以在最后两个月又两周中改变结果,独自一人也让他难以逃出其余诸国举世之力追击的掌控。

他在战死前独自顽抗两个月又两周。

他的尸骨被数次重组,再公开行刑解体。

他之后勇者二字不复英名,一切持圣剑者在此之后仅以圣剑使这一字面称呼为人所知,以避开他失败透顶的愚不可及。

他的反抗未能得到丝毫胜利。

另外,虽然是题外话,但如此看来,预言术在战后迅速成为几乎不得见踪影的秘术自有因由。

回到正题。

此处将要讲述的,是这位勇者不可告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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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搞的一上来就这么苦大仇深,是要人怎么读我们的标题啊。

“以防你一直读下去我就问了:你不会是想说你就是这个故事里的‘勇者’吧。”

“啊,不,我应该比他老个四五千岁的,也没那么弱。况且,凡人在短时间里被解体这么多次,想像我这样变成骷髅活过来应该也不成了。”格雷朗读手中书本时故作严肃,配合骷髅的发声方式和屋外的大风呼啸搞得我半天不敢吭声,说实话现在可算轻松了那么一丢丢,“不过你看,楚门,这故事的说法很有意思。”

我没接话,于是格雷就这么一直轻轻松松地用眼窝瞪着我,非常恐怖。

“啊好吧我问就是了:怎么个‘很有意思’法?”

“很好,是这样:我那把剑有个……我想想,这种情况应该是六七道封印吧?具体数量得看个人,”她合上书本放在一边桌上,抬手往屋顶漏风的大洞一指,“解开第一道会让它变得非常,非常亮——大概是太阳那么亮。这不是个比喻。”

“所以?”

“大多数普通人都能,但也只能解开第一道,然后就会生命力衰竭到二十岁都不一定活得过。”她(?)靠着椅背摊起手,脊椎压得背后咯吱作响,“好了,看,‘封印’、‘放射光芒’、‘代价是不能老去’,虽然一看就知道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作者的唬烂修辞,但感觉上挺像的吧?”

“你知道你刚在读的是一本历史题材的流行架空小说对吧。”

“是啊?这封面上的标题还是我擦干净了读给你听的呢,喏,《十五年三个月又两周战争奇谭》。”

她说到这里颅骨微偏,意思可能是在挑眉示意,方向可能是旁边被一大块砸开这家人家屋顶正中客厅一家三口(或者四口,我其实不知道为什么格雷确定这里只有三个人)的原驻龙镇城墙,“你看,那人的手上攥着,我感觉比书架上摆着的都重要,就捡起来了。”

底下有一只露在外面的手,不用说,被血染了个透。

“哦是啊您可真是善于抓住细节。”

“哎呀没有没有,这种小事当然是明摆着的啦。”

……你搁这不好意思个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