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属于你。”

“啊?什么?”

“永远属于你,这是杜鹃花的花语之一。”

我扭头看向一旁盛放的白杜鹃,开始思索这女孩突然发言的意味。

从坐下到现在,我们之前没有过任何交谈,她一开口便叫我难住了。

杜鹃花女孩,如字面所说,那是我在杜鹃花盛放时见到的女孩,那时候正好是早春三月,也是校园里杜鹃花开的最好的一个月。

我之所以叫她杜鹃花女孩,那是因为杜鹃花只在自己的花季开放,她也只在那时候才出现,好像她出现便要叫杜鹃花开起来一样。

杜鹃花女孩,她是个“奇女子”。

准确来说,那是个奇怪的女生。

遮雨亭这附近是教师宿舍,虽说经过这里的路同样也经过学生宿舍,但是我平时很少走这条路,因为见到老师要打招呼很麻烦。

如果打这里过,很不凑巧的时候,我逢人就得举手问好,几乎手要一直举着,相信一直这样下去,我不是练成大力金刚掌,就是已经进击残奥会冠军了。

还好雨势颇大,路上没什么人,我暂时无缘于残奥会。

我和杜鹃花女孩的初次见面,其实是偶然。

不知道大家是否有过这样的经历,因为上了个厕所恰好晚进了教室,结果被讲台上的老师叫去跑腿,我不想背上“欺师灭祖”的名头,只好顺从去教师宿舍拿U盘的任务。

我佛慈悲,善哉善哉啊。

我刚走到教师宿舍楼附近,雨便变得很大,只好在遮雨亭下避雨,恰好碰见了同样在这里避雨的杜鹃花女孩。

刚从教室出来的时候,我就留意到外面有毛毛雨,不过都说是毛毛雨了,我也没怎么在意,要是早知道会变这么大,我就捎上一把伞了。

遮雨亭上题名踯躅轩三个字,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可能也没什么意思,就是中国人喜欢给园林建筑挂一个古香古色的名。

我急急忙忙跑进亭子里,低头拍着身上的雨水时,看见立桶里放着把透明的小伞,伞上有个图案,因为折叠看不真切。

再往前看,我注意到亭子里还有别人。

是个女生……打扮不错。

海蓝色套裙外面还套着一件偏大码的米白色针织毛衣,头上是和毛衣同质地的针织帽,走的是最近比较流行的日系原宿风?

她往左移了一下,让出旁边的位置,然后对我说话,声调柔软:“你要坐吗?”

我抬头看她,这才发现她除了穿衣品味有范外,相貌也颇佳,她对我甜甜一笑,我扯扯嘴也笑笑,道了一声谢谢后也不客气地坐下。

我这个人一向贱格,遵循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原则,况且这亭子也是公共财产,所以我坐在她旁边心安理得。

外面雨势浩荡,积水在步石上冲刷时像是浪水打过来一样,一层一层,莫名舒适。

我偷偷观察那女孩的侧脸,她的皮肤偏白,可能是因为光线折射,乌黑的头发呈现小栗色的光泽。

没注意到我的视线,她自顾自地捡起了亭边白杜鹃的落花,伸手掸掉上面的积水,然后放进自己上衣的口袋里,举动让我感到奇怪。

她似乎意识到还有旁人,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我笑了下,过了一会后忽然出声。

“永远属于你。”

“啊?什么?”

“永远属于你,这是杜鹃花的花语之一。”

我扭头看向一旁盛放的白杜鹃,开始思索这女孩突然发言的意味。

从坐下到现在,我们之前没有过任何交谈,她一开口便叫我难住了。

我对杜鹃这种花了解不多,第一次听说还是在中学的语文课本上,白居易《琵琶行》说——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

杜鹃啼血,典故里说春夏季节,杜鹃彻夜不停啼鸣,啼声清脆而短促,唤起人们多种情思。如果仔细端详,杜鹃口腔上皮和舌部都为红色。

古人误以为它啼得满嘴流血,凑巧杜鹃高歌之时,正是杜鹃花盛开之际,人们见杜鹃花那样鲜红,便把这种颜色说成是杜鹃啼的血。

我便一直觉得杜鹃只有红色,而且红的似血,谁知道还有纯洁无暇的白杜鹃,碰巧见到的时候问同学说这是什么花,怎么这么白这么好看?同学说这是杜鹃,还叫我纳闷了许久,我说杜鹃哪里是这个颜色,他很不屑地说我少见多怪。

这花白的像纸,可能还没有杜鹃在上面吐过血,还未有个悲伤故事,真是可喜可贺。

“浪漫吗?”

见我没什么反应,她又问我。

浪漫……?

我愣了一下,才知道她是在问我花语浪不浪漫,于是连忙点头。

“浪漫……还行吧。”

是不是回答地有些敷衍,我摸了摸头。

她浅浅笑了下,显得有点尴尬,低头去看自己的鞋子。

其实我对陌生人一直有种过客心理,也没想到她会和我交谈,感觉是个性格蛮好的女生,如果不理会岂不会太过可怜?

“你刚才说杜鹃花的花语是永远属于你?”

我试着挽回刚才的失礼,好像挺有效,因为她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了,柔柔的像是有星光。

“是啊,永远属于你,但这只是其中一个花语。”

“还有另一个花语——节制欲望,杜鹃花虽然看起来热闹喧嚷,可它却只在自己的花期盛开。”

她如数家珍,一时间淘淘不绝。

我有些意外,她本人比外表更有活力,是个人如其表的原宿风少女。

“据说喜欢杜鹃花的人非常天真无邪呢!”

“天真无邪……谁?”

她眨巴着一双卡姿兰大眼睛,像在说你看我就是那喜欢杜鹃花儿的天真无邪的人儿。

“……”

我故意不去看她。

她也不追究,继续向我兜售她渊博的杜鹃花知识,我总觉得她这种兴奋劲在哪见过,过了一会才意识到舍友向我疯狂安利哪部剧好看好看,说你去看呀你去看呀,也是这样的状态。

“杜鹃花还有很多名字,四川少数民族会把杜鹃花叫做索玛花,不知道康定有没有杜鹃花,如果有机会去那里……”

我大概不该多嘴问她什么杜鹃花,不过安利很快中断,她不知为何陷入了沉思。

“啊——”

她忽然抬头,看看亭外,不远处有个女孩撑着伞在跟她招手。

“我同学叫我了,我得走了。”

她匆匆忙忙站起来,拿出立桶里的伞撑起来跑出亭外,走之前还转身冲我一笑,海蓝色的裙摆飘摇,像是蓝色的风向旗,有一瞬间我以为自己看到了一片海。

“你人还不错,跟你讲话真有意思。”

我好像根本没说几句话啊……

她朝她朋友跑去,过一会像想起什么一样折返:“伞给你,我跟我同学撑一把去。”

她把伞收起来放回立桶里,然后一扭头跑进雨里,好像生怕我叫住她把伞还回去。

那女孩走了之后,我一个人坐在踯躅轩里等了一会,再没人过来,过了一会雨也停了,空气中的湿度极大,远远的雾气朦胧,像是蒸笼揭了顶,春暖花开,如梦似幻。

我打了个哈欠,刚想起身,注意到椅子左侧有一张卡片。

是我们学校的校卡,捡起来分辨,这张卡的主人是一个绘画二的女生,姓氏是宁,名字也是宁,叫做宁宁,再仔细看一眼头像,是那个杜鹃花女孩。

我握着校卡,觉得自己好像曾经见过这个女孩,但就是不知道在何时何地有过一面之缘。

我们都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总有些生活轨迹是一致的,就算我真的见过她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