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古老的华夏之国处在游梦之域互相碰撞的白昼时,遥远的美洲港口正处在雨帘装饰的夜幕中。

伴随着滚滚的雷声,港口的探照灯正有律动的左右摇摆,照入远处的云层中。在不断闪过的探照灯光下,一个模糊的黑影时隐时现。

随之而来的是远压过惊雷的螺旋机翼声,被漆黑外壳包裹的新式“眼镜蛇”武装直升机不断靠近同样被黑暗笼罩的港口。

暴雨不断涌进双门打开的机舱内,湿透的座椅上坐着一身黑色制服的男子。暴雨没有让他眯眼,反倒是眼前的港口让他看得有些失神。

戴着头盔的飞行员被探照灯惹得满腔怒火,终于忍不住用压过螺旋翼的声音大骂脏话:“Son of bitch!这些傻逼是担心不能把我们闪瞎吗?”

坐在后位上的男子缓缓从港口收回目光,不带语气地劝说他:“差不多就行了,我被召回是完全保密的,港口愿意帮我们过关,但总得做做样子。”

“是吗?呸!”飞行员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份和这个武装直升机的身价,一口唾沫就吐在身边,“我可不想回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俄罗斯比这好玩多了,比起那个僵尸脸,俄罗斯的妹子们又火辣又热情。”

后方的男子并不做声,只是重新看向机舱外。

飞行员回身看他,轻轻一笑:“不过看得出来,老大很想这里啊,一路催得这么要紧。”

男子微微皱眉,像是一滴冰冷的雨打在了眉心。眼前漆黑的港口像一个坟墓,参差不齐的大小集装箱像一个个墓碑。

“如果你知道我喜欢光亮的地方,就会知道我不可能喜欢这里,只是现在不得不回来。”

飞行员微微一愣,随后饶有深意地一笑:“喜欢光?这句话倒挺有深意啊。”

“···”

男子默然转头,原本平淡的目光突然像刀一般锐利,又像是看穿湖面的鹰眼,盯紧水下的猎物。飞行员忽然全身一颤,赶紧闭嘴,这种变成一条淡水肥鱼的感觉可不好受。但飞行员又愣住了,盯住自己的鹰眼中,又有一丝凄凉的悲意。

“如果是几年前,我倒愿意和你开这种玩笑。”

男子重新转头,却是直接站起身来,拉过挂在舱内的风衣,随手披上。

“控制好速度,我在那片空地上降落。”

“诶?不用降落绳吗?”

“没那个必要。”

男子拉紧皮手套,随后搭在舱门上,寻找准备下落的机会。

“对了,老大。”飞行员突然又高声叫住他。

“又怎么了?你知道我讨厌话很多的人。”男子不耐烦地收回已经探出的前身,这个知道自己性格的人既然一直打开话匣子。

飞行员倒是毫不畏惧地耸肩一笑:“也没啥,有个消息,可能你会感兴趣。就在几分钟前,没来送你反而在俄罗斯游泳的那几个混球传来消息,说在日本分部,千水家族的梦脉发生了波动。”

面色冷峻的男子突然反常地一怔,随后更是寥如晨星地浅浅一笑:“啊,那是当然的。”

男子终于从机舱跃出,没有任何护具的他伸直身体,像拉长的雨水一样向下坠去。

雨水被地板击碎,化作雨花,男子则在落地的一瞬间旋转翻身,在散开的雨幕中,单膝而跪地落在地上。男子单手撑地,感受到这块土地迎接他的冰冷。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降落,不过下落地点与我预测的一模一样倒是让我有些得意。”

在轰声不断的响雷中,闪动的光芒照亮了男子的前方。男子抬头,集中箱中心的空地上,纤瘦的人正打着黑色的雨伞,这人从上至下都裹成黑色,完全融入了黑夜,难怪自己在空中也没注意到他。

男子的表情依旧冷漠,只是缓缓地站起来,拉了拉风衣的高领:“是你啊,影。没想到你还有闲心来接我,看来这片空地也是你为了等我而腾的吧,想必很费心啊。”

影用左手推起雨伞,露出一张同样冷漠的脸。那个飞行员有一句话说得很对,这种女人的脸想必只会出现在电视剧里的僵尸上。

“这是应该的。”

影皮动肉不跳地一笑,右手掏出黑色的物体,指向后方,红色的微光一闪,伴随着沉重的轰鸣声,漆黑的港口亮起两个耀眼的光点。

男子偏头去看,那是一辆令人瞩目的超级跑车,即使是雨幕也无法抵挡它的魅力。流线型的车身前,印刻着几个字母:BUGATTI。布加迪威龙16.4,这辆数十年前的急速超跑,来到现在已经是一种稀有的收藏品,还会将它带出来透风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雨水流过车身,交相呼应的黑红色涂装引人注目。雨滴再顺着铝制电镀的车门以及设计新颖的轮毂滑下,是某种惊心动魄的美。

男子认得这辆车,也知道他的主人,不过他随即自嘲一笑,这有什么好猜的呢?眼前的这个女人不也只有一个主人吗?

“放心,这不是你叔叔的意思,是我担心你匆忙赶回来,找不到带路的人。”影甩动着手中反光的钥匙,淡声地说。

“是吗?那能否让我试试它的速度?我虽然经常看它,却不知道它有没有那夸张的速度。”男子伸出手,对准的是影手中的钥匙。

“还是算了吧,执行官大人。”影装作不在意地收手弯腰致歉,随后透过雨帘看向男子的眼睛,“我担心···您找不到回家的路。”

男子默然看着她,随后也弯腰一笑:“那就等着看影小姐的车技了。”

伴随着车门开启,影小心地收起雨伞,坐上了驾驶座。男子面无表情,毫不顾及衣物上的雨水,就这么坐在了同样昂贵的座椅上。影眯眼看他,男子却不以为意地直视远方,陷入那个漆黑的夜空。

正要插上钥匙的影突然一顿,抬头看向身旁的男子:“听说有个分部的梦脉出了状况,大人有听说吗?”

“啊——”男子拖长声音,并不回头地随口回答,“没听说呢。”

影手中的钥匙微微收紧,随后又微笑着插回,随着刺入黑暗的灯光启动了雨中的跑车。

 

“喝!”

彼岸从空中落下,带着血雾的镰刃从上劈下,却被金色的月牙状长刀接住。

王天源咬牙,同样高呼发力,向前一推,将彼岸击退。

彼岸在空中转身,落在地上,她周身的血雾越来越浓,却无法突破“千水”的金色光芒。

“看来你又得到了一把好武器啊。”彼岸阴沉着脸说。

“啊,还不错。”

王天源也不谦虚,太刀“千水”本身的威力显而易见,之前自己完全无法抗击的镰刃,竟能用“千水”轻松挡住。而更大的好消息,是彼岸再未使用过“三途河的彼岸花”,尽管血雾还未散去,但王天源再未感受到那必定索命的一击。

“看来你的必杀一击也有限制,现在我们算是回到了同一水平线?”

彼岸束起的长发随风飘舞,冰冷的脸却没有回应,也就没有否认。

在王天源松一口气的同时,背后的深月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王天源转过身,才发现深月已经面色苍白。

“喂,不是吧,和浅夏的血混合一下既然让你这么反胃吗?”王天源想也没想地说。

“才不是!”

有些虚弱的深月白了他一眼,偷偷看了眼彼岸,还好这个奇怪的女人并不会偷袭,深月这才小心地对王天源心灵感应:“千水的消耗太大了!这样下去我的梦源坚持不了多久!”

“哈?喂喂,你这不是打我的脸吗?”刚刚还有些斗志的王天源眉心瞬间黑了,“还能坚持多久?”

“最多五分钟。”

“啥?”王天源接住彼岸的正面一击,却情不自禁地话从口出。

彼岸反倒有些被吓到,急忙后撤,王天源这才重新用心灵感应回复深月:“好姐姐,你觉得五分钟够我打倒这个镰刀金福南,还是够我说服这个红眼的血腥伯爵夫人?”

“不知道,你看着办吧,反正只有五分钟了。”

面对深月毫不讲理的态度,王天源气得咬牙,自己能抗住彼岸的攻击就很不容易,更别说短时间内把她打倒。王天源看向侧方的金色帷幕,现在只能期待浅夏有所突破了。

 

金色的帷幕中,浅夏正按住自己的左肩连连后退,金色的梦源正从肩部不断涌出,飘散而去。浅夏连连喘气,发冷的汗水如雨一样流下。

前方,再次得手的米洛斯又在舔舐那把无形的短刀。

“你就会躲在陷阱后面找机会偷袭吗?真像个老鼠。”浅夏苦笑地看着他,自己的梦源正在从更多的伤口处流失。

“没错,不然要如何打倒传说中的千水·浅夏呢?”米洛斯毫无羞耻地讥讽她。

“真卑鄙!”

“卑鄙在我这里可不是贬义词哦。”

感到无奈的浅夏只能微微抬头,曜日的光芒正越来越淡,自己能使用的梦源已经所剩无几了,而米洛斯的攻击却越来越凶猛,这样下去,自己只会给王天源两人陪葬。

“要先找到突破口。”

浅夏如此想着,但米洛斯却再一次调动陷阱,而自己又躲回暗处。

“给你个提示,你的朋友们看来也快不行了。”米洛斯的话音中充满了戏谑。

同一个领域,两个战场,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战场的劣势都在不断扩大。

浅夏通过金色梦源看去,下方的王天源由于梦源不支越来越难以挡住对方的攻击,自己心里焦急,但却毫无办法。

彼岸也很快察觉到战局的变化,斩击越来越凶狠,不断后退的王天源已经被逼到角落。

“小笨蛋!快用你的木头脑袋想想办法啊!”王天源高喊着。

“喂!不要这样难为一个笨蛋好吗?”深月既然毫不反驳地接受了。

“看来再好的武器,也救不了你。”彼岸的声音传来,像是宣布对方的死刑。

王天源感觉脚下一轻,低头去看,下方的土地不知何时已经裂痕累累,在彼岸的又一击下终于崩溃,王天源随着破碎的石土向下落去。

彼岸再一次跃起,她一直在制造这个机会。血色的长镰高高举起,斩向身形不稳的王天源。

“小心!”目睹着一切的浅夏立即惊呼,不顾浑身的伤口,举起右手,控制金色的梦源向下涌去,化作护盾挡住彼岸的斩击。

“都这种时候了,还敢照顾别人?”

米洛斯充满笑意的声音出现在前方,浅夏回头,却看见吞噬了太多梦源,已经化作金色的断刃刺来,直接穿透了自己的胸口。

浅夏惊讶地握住刀柄,却无法阻止刺入的刀身。

“呜——呀啊!”

胸口的剧痛让浅夏发出了凄惨的惨叫声,金色的梦源从后背的伤口像潮水一样涌出。浅夏瞳孔中的金色终于完全褪去,虚弱的她缓缓垂下了头。

“哎呀,看来游戏结束了啊。”

米洛斯反倒有些遗憾地耸了耸肩,再次把头凑到浅夏耳边,嗅一口淡淡的香味后,贪婪地张口:“现在,我该怎么享用我的战利品呢?”

“···”长发催下的浅夏毫无动静,但片刻后,却是浑身颤抖起来,最后忍不住地呵呵笑起。

“呵···呵呵···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米洛斯锁紧眉头,想要推动手里的刀刃,却发现已经连前进一毫米都做不到。

“你做了什么?”

浅夏终于抬头,失去金色光芒的黑色瞳孔却异常坚定:“正因为是没有梦源的陷阱,连你也感应不到它的变化,不是吗?”

米洛斯低头去看,整个人瞬间呆住了,从浅夏的胸口正冒出金色的丝线,将无形的刀刃紧紧缠绕住,完全定死在浅夏的胸口中。

“我等这一刻可是等了好久了。”浅夏再一次微笑。

米洛斯满目怒容,狰狞地磨着牙根:“那又怎么样,你现在已经接近一个普通人,我要杀你还不是举手之间?”

“噗!”浅夏捂嘴忍住笑意,又抹掉眼角笑出的泪花,仿佛听见了最好笑的笑话,“喂,你不会以为我抓住你,就为了让你杀我吧。”

浅夏微微抬手,微弱的金色梦源流向上方,融入曜日中。原本已经黯淡的曜日突然闪耀,尽管没有梦源涌出,却像黄昏降临一样,徐徐向下落来。

“呐···”浅夏轻声地喊米洛斯,失去梦源的长发又被曜日的光芒染成金色,“你想不想看···太阳的爆炸?”

“你!”

米洛斯终于慌了,尽管现在的浅夏相当虚弱,但上方的曜日却威严依旧。如果这个充满梦源的太阳爆炸,威力简直无法想象!

“你不敢这么做!你的朋友也一样逃不了!”

“也许呢。不过,总比当一只羔羊要好。”

浅夏的目光坚毅而决绝,米洛斯意识到她不是在开玩笑,想要拔回短刃,被金丝缠绕的刀身却依旧纹丝不动。

“混蛋!”

米洛斯只好松手弃刀,向后一跃,启动所有的陷阱挡在身前,向下飞去。

“彼岸小姐!立刻撤退!”

米洛斯的高喊引起了下方众人的注意,彼岸疑惑抬头,浅夏正将失主的陷阱短刀拔出,捏成碎片,全身散出金色光辉的伤口瞬间愈合。

“至少要将你给!”彼岸低下头,再一次看向前方的王天源,握紧长镰向前冲。

这时,上方的太阳炸开了,金色的梦源全部爆出,向四面八方涌来。

“彼岸小姐,现在就放下任务吧!”

逃来的米洛斯拉住了彼岸的手,将她向后拖。

炫目的光芒让王天源也睁不开眼,浅夏冲到面前,拉起王天源与深月的手,立刻向后跑。

“还看,赶紧逃啊!”浅夏完全没空向两人解释。

彼岸血色的双瞳目视三人背身逃离,转身对米洛斯怒吼:“放开!这是我的任务!”

米洛斯刚想解释,上方的爆炸却已经来到面前,米洛斯咬牙,拉过彼岸,双手环抱地卧倒在地。满面震惊的彼岸只感觉被宽厚的身体盖住,而金色的光芒瞬间将两人吞噬。

 

冲出游梦之域的浅夏拉着两人快步逃跑,直到与原来的地点相距甚远,浅夏才停下脚步,连声喘气。

“喂,浅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爆炸是···”

王天源的话还在嘴边,却突然卡住。面色苍白的浅夏正抬起苍白的脸,无奈一笑。

“笨蛋···我哪还有力气···制造什么爆炸啊······”

话音未落的浅夏突然双腿一软,倒入王天源的怀中。王天源伸出双手接住她,才感觉到她虚弱的身体。

“原来她一直是这个状态,却还在坚持战斗。”

王天源转过头,与后方的深月面面相觑。

 

游梦之域中,金光散过,米洛斯仍趴在彼岸身上,直到一颗碎石砸在他的头上。

“···”米洛斯终于起身,嘴角不住地抽动,“没想到那个小公主还这么会撒谎。”

下方的彼岸还没有动静,米洛斯埋下头,只见身下的彼岸面色呆滞,直直地盯着他的脸。

米洛斯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安全的动作,赶紧起身。彼岸无声地坐起,依旧呆滞地看着前方。

米洛斯深知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赶紧跪在地上磕头认罪:“实在抱歉!彼岸小姐!是我一时糊涂才···”

“行了,我们走吧。”彼岸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出一句话,便缓缓起身,独自向前走去。

“诶?就这样?”跪在地上的米洛斯见彼岸面无表情地离开,尴尬地歪头,“这是什么情况?”

 

数小时后,王城的旅馆。

“嗯?”浅夏轻哼一声,疲惫地睁开双目,入眼的是一面洁白的天花板。

“你醒了?”

王天源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浅夏别过头,看见王天源正坐在床边,在水盆中清洗白色的毛巾。看来几人终于脱险了,正在熟悉的房间中休息。

“呜,还有点头疼,但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浅夏按住头上的毛巾,用手撑住床板坐起来。

“诶诶!浅夏!等一下···算了,来不及了。”王天源伸手想要阻止,却又无奈地收回手来。

“嗯?又怎么了?”

浅夏疑惑地看着他,突然感觉上身一凉,低头看去,顺着棉被滑下,有些微红的冰肌雪肤正在一点一片的露出。自己身上,既然只穿着单薄的内衣。

“呀啊!”少女的惨叫传遍了整个旅馆。

浅夏一手抓起被子,一手抓住床上的枕头,向王天源砸去:“你这个变态!谁允许你脱我衣服的!混蛋,我现在就杀了你!”

王天源一边用手挡住砸来的东西,一边慌乱地解释:“不是我!是深月啦!我们看你一直在出汗,就想让你舒服一点而已!”

浅夏收住手,看向一旁的深月想要确认:“是真的吗?”

深月嘟了嘟嘴,把手指戳在脸上,想了想说:“是这样没错,是我脱的。”

“呼——”浅夏与王天源同时松了一口气。

“不过,脱的时候,我有感觉天源在偷偷地转头看哦。”

“喂!深月你可别没吃饱就说瞎话啊!”

王天源赶紧捂住深月的嘴,但前方的浅夏已经缓缓沉下脸,拿起另一个枕头。

“王···天···源!今天你必须死!”

黄昏的某个旅馆中,不断回响着少女的怒吼,及少年凄惨的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