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赖家,果然和我们猜想的以及赖家仆人路上所说的一样。

 

——赖家主病逝了。

 

赖伊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

 

一走进家主卧房,看到脸上盖上白布的家主,赖伊便低着头冲了出去。见状,我也跟了上去,最后毫不意外地来到了她难过时都会躲进的仓库——

 

冷不防地,某种钝器击上脑袋,在倒下的前一刻,我看到的是平常欺负我的其中一人袭向赖伊的画面⋯⋯

 

 

睁开眼,眼前站着平常欺负我的几个人。

 

“终于两个人都醒啦!”

 

脑袋昏昏沉沉地,想用手揉揉脑袋,却发现双手被绑住,没办法自由活动。转头看瞪着那几人的赖伊,也是一样被绑着。

 

“你们把我们绑起来,是想做什么?”赖伊充满敌意地问道。

 

“不怎么样,就这样。”对方掏出了一盒火柴盒,对着我们晃了晃。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见状,赖伊开始挣扎,却问得很冷静。

 

“我们想这样很久了!但我们爹娘都再三提醒『绝对不能在韩家主还在的时候对妳动手』,不然妳平常凭什么这么嚣张!还帮着那个不男不女的无性人和我们作对!”话者边说,边点燃了一根火柴。“现在韩家主死了,不会再有人帮妳了!”

 

说完,他便随意将火丢向杂物堆里,然后又点了根火柴,丢到另一边。可能都刚好丢到了助燃物旁边,伴随着他们大笑离开的声音,火舌迅速窜起。

 

“你还在看什么啊!快点挣脱,不然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听到赖伊的骂声,我才回过神来,也开始挣扎。可能是我长期吃太少,手太细的缘故,绳子居然很快的挣脱了。解开自己的绳子后,我赶紧也帮赖伊解开了绳子。但火势已经大到难以凭自己的力量扑灭。

 

“杏,你先出去,我去宅邸中通知大家失火的事。”

 

赖伊说完,便冲出仓库。我想了想,也往另一个方向跑了过去,却不是往出口,而是想学着赖伊去通知大家。

 

我跑了一会儿,便遇到了家管。我马上慌张地向她解释仓库的失火,并请她赶快逃走。

 

“仓库吗?我等等会去看看。”家管面无表情地说着,似乎不怎么相信。“倒是你,有火灾不逃,还站在这里,该不会是想趁乱摸走一些东西吧?”

 

我连忙像波浪鼓一样猛摇头。

 

“不论如何,倘若真的有火灾,你也该先退下,我会负责联络其他人。”

 

说完,家管便朝仓库走了去。

 

既然家管都这么说了,我虽然还是有些不安,却还是乖乖地来到了宅邸外。

 

我出去之后,陆陆续续又有一些仆人跑出来。我就这样在屋外看着火势逐渐吞没整个房子——直到家管也出来,我才察觉不对劲。

 

赖伊还没有出来。

 

几乎是意识到的一瞬间,我发现自己再度冲进了火场。

 

 

火势很大,浓烟很呛人。但是我仿佛对这些都没有感觉,只是一心一意地找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但随着我深入,便愈发觉得意识不清,耳鼻内好像都是烟。

 

最后,我终于倒下了。

 

 

“杏!快醒来!”

 

朦胧中,好像听到赖伊的叫唤。我勉强睁开双眼,看到了一脸焦急的赖伊。她非常无措地摇晃我的身体,见我终于醒来,她一把抱紧我的身体,用有些哽咽的声音说:“好⋯⋯我们出去吧。”

 

接着她压着我的身体,叫我用爬的,果然烟雾变得没有那么呛。

 

“刚刚他们说的话,让我想了好久。”赖伊突然开口:“但我还是觉得我是正确的。你这么好,我为什么不能护着你?”

 

“只有妳觉得我好啊。”我苦笑着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优点。”

 

“你学东西很快,长得又漂亮,而且还很会察言观色⋯⋯就是常常畏畏缩缩的,这点不好。”她边爬边打量我。

 

“对、对不起。”

 

“不要道歉啊!我又没有生气。说起来——小心!”

 

突然,赖伊一个大喊,将我一把推开。因为原本是爬行的姿势,我被推开之后在地板上滚了好几圈。

 

等我停止翻滚,我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赫然是被压在梁柱底下的赖伊!

 

我赶紧过去,试着将梁柱搬开,却是徒劳。即使如此,我还是锲而不舍地拿出我所有的力气,想设法让梁柱移动。

 

“杏,不行的啦。你还是找大人来吧。”意料之外地,赖伊冷静异常。

 

收到指示的我便马上打算往门口冲去,没想到脚却被拉住了。

 

“关于我刚才没说完的话⋯⋯”赖伊挤出了个笑容。“我只是想说,你不需要在意那些人对你的恶言恶语。”

 

她顿了一下,表情变得柔软。

 

 

“因为你就是你,不会因为性别而改变。”

 

 

说到这里,赖伊放开了我的脚,笑着叫我“去吧”。

 

 

 

“赖伊最后有得救吗?”奈丝问。

 

“当时我一出宅邸,火焰便大量窜出,好像有东西爆炸一样。”我应她的要求作补充。“当然,也没有人愿意再进入火场救赖伊了。”

 

“但她不是英雄吗?英雄应该能够披荆斩棘,无论如何都不会死掉的啊!”

 

“因为不是只有『不会死掉』的人才能成为英雄啊!要不是有赖伊,我不可能会识字,也没办法认同自己,更没办法活着躺在这里⋯⋯我认为,只要能救赎他人,就是很棒的英雄了。”

 

闻言,奈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则是又陷入了近百年前的回忆。

 

若我当时不是那么畏畏缩缩,赖伊就不需要保护我,她家是否也不会被烧掉了呢?

 

虽然以她大剌剌的个性,或许不论如何都会得罪他们,但如果没有我,或许就能顺利逃出火场吧?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我挥走脑中的负面思绪,只留下祈愿。

 

如果我们来世能再相逢,这次就换我做妳的英雄吧,赖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