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

陈燃坐在床上,用暖暖的被子盖住下半身,一边揉着胀痛的双眼,一边穿上臃肿的衣服。

他咬了咬牙,把腿从亲切的棉被里不舍地抽出,迅速地穿上裤子,翻身下床。

脑袋依旧昏昏沉沉,半梦半醒。

陈燃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依旧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诶?怎么有种恐怖小说的氛围。既然“陈然”还在睡觉,那“我”又是谁?

慢着慢着,哦,对了,我好像是一个复制体来着。

眼前趴在床上,还在酣睡的家伙,接受了帮助雨齐寻找记忆的主线任务,而我负责的则是上学读书的支线任务。

唉,昨天早上和一个擅长催眠术的黑衣男子干架的时候,用了“交易”,为了片刻的清醒,弄得这几天都有些神志不清,迷迷糊糊。

连自己只是一个复制体的事都忘了。

背上书包,踮起脚尖走到门口,慢慢地把门扭开,小心地迈出门去,最后轻轻地把门合上。

陈燃出门时所发出的声音,就连楼道里最灵敏的声控灯都没能察觉。

走出漆黑的楼道,步入灰暗的晨冬。陈燃的心情却是明朗舒适的。

往常一个人住的时候,根本就不用去管开门,关门的声音。可现在却得小心翼翼,不能吵醒熟睡中的雨齐。

虽然麻烦了许多,但能在无声中留心到他人,能有一个人让自己留心,这种感觉也很好。

晨月微光,不舍离去,只是挂在漆黑的天幕上,目送着白彻的雪花,融入城市的怀抱。

灯光冷,行人稀。这个世界似乎刚刚从睡梦中醒来。

陈燃也是昨晚才来到这个世界。虽然记忆与经验上与陈然是一致的没错。但他明白,他不久便会消失,如果这是小说的话,那就叫活不过三章。

到时候,会像做梦一样睡去吗?不,应该不是,自己的记忆会在那时整合到陈然的大脑里,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存活下去。说到底,不过就是回到自己身上而已。

陈然是我,我是陈然。这应当是无可争辩的。只是现在行走着的道路不同而已。

我就只是他原原本本,一字不差的抄写,仅此而已。作为他而活着,即可。

不觉间,便已到了学校。

“门卫大爷!”

“嗯。何事?”

门卫大爷盯着报纸,头也不抬。

“给,这把怒气冲天的刀是你的吧。”

“正是。”

门卫大爷伸出粗糙的大手,接过了属于他的利刃。

“凌云呢?”

“呃……让他逃了。诶?您怎么知道是凌云把您的刀偷走的啊。”

门卫大爷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桌上的一张卡片,上面写着一行潦草的文字——这把刀,我大盗凌云收下了。

“难道说,这家伙每次行窃之后,都要留下这样子的纸条吗?”

陈燃因为在学校里几乎没有人可以一起聊天,所以对于像是凌云这样子的校园奇闻,所知甚少。

“嗯。”

门卫大爷点了点头。

“哦……这样啊……”

二人沉默良久,无话可说。

哎呀,好尴尬啊。

本来还以为门卫大爷会稍微感谢一下自己的说。咳,不过做好事本就不求回报,只要自己心里好受些就好。

“那……既然东西也物归原主了,我就先走咯。”

“嗯。”

陈燃向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等待他的,却是周蝶导演的一场闹剧。

二十分钟前。

学生会文艺部。

狭小的办公室里,一架占了四分之一位置的钢琴,两个充满文艺气息的男人。

一位名叫皇甫二柱,他是文艺部的部长,身形瘦长,容貌俊朗。此刻正优雅地坐在钢琴前,白润细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舞蹈,奏响月光之曲。。

另一位叫张粗,是文艺部的部员。虽然体型肥胖,但据说是一个内心纤细的人。此刻已闭上双眼,沉醉在皇甫部长的琴声之中。

办公室里,和着窗外淡淡的霜晨月光,环绕着有如洞庭微波,木叶纷飞的琴声。

待第一乐章奏罢,门外响起了礼貌的敲门声。

“请进。”

周蝶轻轻把门推开,又缓缓把门合上,动作轻盈似水,目光清澈如月。

“那个……打扰了,皇甫前辈。”

“有什么事吗?”

“倒也没什么事啦,那个……刚刚那是《月光奏鸣曲》吗,很好听耶。”

“嗯。”

皇甫二柱微笑着回答。

“周蝶,有什么需要我张粗帮忙的尽管说,反正咱文艺部平常也闲得没事做。”

“就是……那个……我想请你们,帮我抢劫。”

“愿闻其详。”

“我们是文艺部不是黑社会!”

皇甫二柱一脸认真地接受了任务,张粗则是高举双手,摆出了大大的“叉”字型手势。

“不是那个意思了!其实……我想……攻略一个男生。”

“哈?”

二人同时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

“我想请你们假扮不良少年,装作要抢那个男生的钱,再把他打败,可千万别把他打疼了QAQ,最后我在千钧一发之际帅气登场,把你们赶走,如何?”

“妙啊,真是妙……”

张粗正要为这个完美的攻略计划鼓掌致意,皇甫二柱则是拍琴而起。手掌撞击着琴键,迸发出吓人的声响。

“果然……我太任性了……对不起。”

“不是不是,没有没有,好了好了,其实我,我,我很喜欢,我,我很喜欢扮演不良少年的,这个任务我们文艺部接下了。张粗,你的灵兽还在学校里散步对吧,把它叫上,我们走!”

“二柱,你先冷静一下。周蝶,大致要求我明白了,只是,那个男生是谁?以及,为什么要找我们文艺部帮忙?”

“他叫陈然,与我有着些许缘分。他擅长复制魔法,而你们的能力恰好可以克制住他。”

“原来如此,张粗善于御灵,而灵兽不可以被复制,我使用的是辅助类的增益魔法,就算那家伙复制了下来,也只会让他更为不利。”

“嗯哼~就是这样!”

周蝶开心地拍起了双手,又蹦又跳,就像一只看见了食物的小白兔。

三人出了办公室,去了小卖部。

“话说回来,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啊。我们只要在小巷子里伏击就好了嘛。”

“周蝶,你确定那个叫陈然的,一定会出现在学校居民区的小巷子?”

“嗯嗯,我观察过,他每天早上来上课,都会经过那里。所以说,为什么……”

“伪装。”

皇甫二柱简单粗暴地回答着。

“伪装?”

“嗯,那个陈什么然眼力不是很强吗?既然我要假扮不良,那就不能被看出马脚。”

周蝶侧着头,认真地听着,皇甫二柱顿了顿,接着说道,

“作为一个不良少年,自然是要抽烟喝酒打牌的。你看那个柜台上摆着什么,那正是我们所需要的伪装道具。”

周蝶顺着皇甫二柱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那是……雪茄、塔罗牌、红葡萄酒……这就是你所谓的抽烟喝酒打牌啊!这哪里是不良少年啊!”

周蝶涨红着脸,反手抓住皇甫和张粗衣服的后领,扯着他们气呼呼地往前走,就好像在地上拖着两个破麻布袋。

“你就不吐槽一下为什么小卖部会卖这些东西吗?”

“你们真是够了!再戏弄我,我就不理你们了!”

“嗷呜!”

一头黑熊拦在三人面前,发出怒吼。它魁梧高大,大概周蝶要和皇甫上下叠在一起才能与之并肩。但这也显得它很瘦,在同族中,应该算是身材比较好的吧。

“别这样,他们是我的朋友。”

张粗笑着解释之后,这头黑熊便乖乖地蹲下来,让张粗抚摸着他的头。一胖一瘦,一高一矮,温馨之外,也有着一点滑稽。

“能听懂人类的语言,它就是你的灵兽吗?”

周蝶好奇地问道。

“嗯。这孩子叫熊三,可听话了。”

“可是,北冬市的灵兽不是都被王帅帅抓跑了吗?”

“我把这孩子放养在学校里,王帅帅充斥着社会气息,更没有我们学校的校服,门卫大爷可不会把他放进来。”

“哦……这样啊。”

几番交谈过后,三人一熊便来到了准备伏击的小巷。

巷子颇窄,仅容得下三个人并肩通过。青石铺就的巷道上,长满了青苔,两侧是高高的墙壁,布满岁月的划痕。

周蝶躲在墙后静观其变,皇甫二柱与张粗则等候着陈然的到来。

“二柱,你听得见吗?”

张粗并未张口,而是用意念一类的东西把话传给皇甫二柱。

“嗯,听得见。诶?这是你的灵识吗?灵识不是御灵者与灵兽交流的媒介么,什么时候连人与人之间也可以用意念交谈啊。”

“这是我最近修炼的魔法,为了避免到时候让陈然听到,我们从现在起,就用我的灵识交流吧。”

“了解。”

“话说回来,按照周蝶所说的时间,那家伙差不多该到了吧,莫不是逃学了?”

“应该不会吧……也许早就到教室了?”

“喂,来了!”

陈燃走入小巷,抬头望着云朵。长条形的天空中飘下片片雪花。

忽然间,两个充斥着不良气息的少年降临在陈燃面前,还有一头熊。

“站住,别动,打劫。”

皇甫二柱冷冷地念着准备好了的台词。

陈燃向后退了几步,怀疑着人生。

“怎么最近老是有人和我过不去……这头熊为什么不去冬眠啊,还有这让人羡慕的身高,该不会其实是一只灵兽吧。”

“猜对了。知道怕了吧,快把钱交出来!”

张粗对自己的演技还是颇有自信的。

“不过……”

陈燃指着皇甫二柱,说道,

“你们两个不良少年做坏事的时候为什么还穿校服啊……而且,你的左手,食指上有很厚的茧,而小拇指却几乎没有什么茧。你脖子上的皮颜色也有些奇怪,练小提琴很辛苦吧。”

明明隔着这么长的距离,这家伙眼力是不是好的有些离谱啊!

虽说如此,皇甫二柱要是知道陈燃在天文台上,可以看见市中心的广告大屏幕,只怕下巴都要惊得掉下来。

“咳,钢琴小提琴,吉他架子鼓,都只是业余爱好,我主要还是干抢劫这一行。好了,不把钱交出来是吧,那我就动手了!”

“喂喂……我没说不交钱啊。”

不待陈燃辩解,皇甫二柱白皙的双手便在半空中,弹奏出摄人心魂的音乐,就好像有一架隐形的钢琴摆在他面前。

“浮空奏乐,这是高阶音之魔法!!!”

在铿锵有力,深沉旷远的琴音中,熊三嗷嗷大叫,冲向陈燃。

它每踏出一脚,都能让人听到脚下石板破碎的声音。

“用音乐增强了灵兽的力气么……这些全都不好复制啊,先溜吧。”

仿佛看穿了陈燃的心思,张粗把手摁在地上,施展起土系魔法。陈燃背后,一道厚实的石墙拔地而起,恰好和巷道两侧高高的墙壁拼接在一起,封住了陈燃的退路。

行动迟缓的熊三趁这时也冲到了陈燃面前,就如同拍苍蝇一样,猛的一掌刷了过来。

“没办法了,交易!以我之敏,换我之力。”

为了能打赢这场战斗,陈燃使用交易魔法,暂时舍弃了速度上的灵活,换得了手臂上巨大的力气。

“大熊怪,吃我一招大力出奇迹!”

琴声变了。

本是匠人打铁一般沉重缓慢的琴音,忽然变作百米赛跑般急促迅猛的曲调。

皇甫二柱的双手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敲击着空气,弹奏出狂热的快曲,这样的手速,不加入电竞社真是可惜了。

陈燃势大力沉的一拳打了个空。

“躲开了?”

熊三早已出现在空中,一掌从天而降。陈燃拖动着身体,勉强避开这一掌,不料熊三竟瞬移到自己身后,陈燃尚未转身迎击,便被拍飞在空中。

如同皇甫手中跃动的音符,熊三灵巧地闪现在空中,拦住了横飞着的陈燃,又一脚把他踹回,让陈燃沿着飞过去的方向又飞回去,狠狠地撞在了张粗之前升起的石墙上。

“好快……不过,不算很痛。”

陈燃抹掉嘴角的鲜血,冷静地分析。

“慢的音乐可以增大力量,但不能加速,快的音乐可以加速,但不可以增大力量。”

陈燃在皇甫变招之前用了“交易”获得力量,失去灵敏,就好像玩游戏出装备时,卖掉鞋子,买了斧头一样。

即便陈燃能够看清熊三每一个动作,却怎么也躲不开。这种无力感,就好像明明猜到了动漫的结局,却无法改变。

失策了啊,如果用力量把速度换回来,那又会消耗掉许多法力。所以一场战斗至多只能使用一次交易。

皇甫的琴声越来越快,如同响起冲锋的号角,熊三则如滑行一样飞速掠了过来。

“力气太大也不一定是一件坏事呢。”

虽然描述起来有点麻烦,但陈燃这个小机灵鬼已经找到了反败为胜的方法。

他用力抓向背后拦住退路的石墙,五根指头轻易地嵌了进去。“轰”的一声,便把石墙从地上拔了起来。

陈燃托着石墙中心,把它平平地举过头顶,轻喝一声,使出浑身上下所有力气,把石墙扔向径直攻来的熊三,同时用力往地上一蹬,利用地面给予的反作用力,踩爆了脚底的石板,对着熊三冲了过去,并与横着的石墙保持相对静止。

石墙卡着巷子两侧的石壁,高速砸向熊三,同石壁摩擦出“噌噌”的声响与飞溅的石子。

太近了,高大的熊三来不及躲闪,只能蹲下身子,好让石墙从自己头顶擦过。

然而,石墙的前沿刚刚抹在熊三的头顶上,陈燃后脚便已狂奔到自己面前。

这一瞬间,熊三与陈燃同时处在石墙之下,只是矮了一个身子的陈然可以顺心地攻过来,而熊三只能半蹲在墙下。维持这样的姿势,即便拥有足以碾压陈燃的速度,却难以躲开这一拳。

“别挡着我上学!”

陈燃爆发出声颇有气势的怒吼,拳头像铁锤一样深深地锤进熊三的肚腩。

“嘭”的一声,熊三和石墙一齐飞了出去。

皇甫微微屈膝,避开了蛮不讲理的石墙,张粗则接住了呈直线飞来的熊三。

“熊三,熊三!你没事吧?”

张粗用力抱住它,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周蝶,我们绝对会把这个小子痛扁一顿,好让你英雄救美的,只是,到时候别怪我下手太狠了啊。”

皇甫二柱自说自话,同时也露出了认真的眼神。他停下钢琴的鸣响,摆出了演奏小提琴的姿势。

皇甫左手在空中抹弦,右手优雅地拉响清澈的琴声。悠长的琴音在小巷中回荡,如同一道流水,洗涤着人们心灵的污垢。

熊三在优美的琴声中缓缓站起,重新向陈燃发出咆哮,同时也用灵识告诉王粗和皇甫,它已经痊愈了。

王粗笑中含泪,长舒了一口气。

琴声渐止,绕梁未绝。

“开玩笑的吧……这是全能辅助啊,连治疗都这么高效。”

陈燃发出苦笑,眼前的对手真的只是不良少年那么简单吗?

更厉害的还在后面。

皇甫二柱把两手分开,弹奏着不一样的乐曲。单凭一只左手,炫技一般弹奏起绝快的《塞尔维亚狂想曲》,右手则演奏出极富力量感的钢琴版《命运交响曲》。

这两首曲子同时赋予了熊三速度与力量两种属性的强化,熊三快活地轻哼一声,随即重振旗鼓,再次向着陈燃冲了过去。

“这种对灵增益型的魔法,复制了反而会把那只灵兽强化的更加过分,现在这种处境……凶多吉少了呢……不过,人类深陷深渊之后的放手一搏,连深渊都会为之震栗哦。”

陈然缓缓分开双手,闭上双眼,如同即将开始表演的钢琴师。

“复制。”

陈燃的左右手奏响了不伦不类的两首曲子,旋律的变换没有任何问题,只是让人感觉莫名其妙,甚至根本不能当做音乐来欣赏。

奇怪的是,熊三如同泄气的皮球,不仅动作慢了下来,方才的气势也荡然无存。

陈燃的身体扛住了熊三失去力度的一掌,一脚飞踢,稳稳地把熊三踹晕在地。

王粗急忙冲到熊三身前,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这是怎么回事?”

他用灵识迅速向皇甫发问。

灵识可以用来避免直接张口说话,防止情报的泄露,同时,作为一种精神上的交流方式,平常要花十分钟才能讲完的事,用灵识的话只需十秒便可。虽然对魔力的损耗也很大……

“仔细地听便知道,那家伙把我的魔法复制了下来,但没有直接弹奏。”

皇甫二柱也通过张粗的灵识回答着。

“他做了什么?”

“哼,他把这两首曲子都反过来弹了。”

“反过来!?”

“嗯。换句话说,他从最后一个音符开始弹,最终以第一个音符结尾——他把整首乐曲都颠倒了。”

“原来如此,以至于音乐魔法发挥的效果也反了过来,本来是增益,到他手中便成了削减。”

“嗯,结果便是,我与他所施放的,两种效果截然不同的魔法抵消掉了,就好像五加负五等于零。”

“可恶……看样子,熊三也被打晕过去了,他听不见你的琴声,你也无法治愈他,输了啊。”

“不行!我皇甫二柱今天和这小子拼了,也要完成对周蝶的承诺。”

“二柱,你其实很喜欢周蝶那姑娘吧。”

“这这这……是又如何。”

“你现在就算打败了陈然那小子,也只是让周蝶从我们手中把他救下,进而把他攻略。你这样,是在为别人做嫁衣啊。”

“我明白。我一开始就明白。周蝶喜欢他,不关我的事。可是,既然周蝶需要我帮忙,那我就一定要帮到她。能陪伴在她身旁的,不一定非得是我才行,只要她能幸福就好。”

“喂喂,你是圣人吗,我感觉你现在在发光耶!”

“诶?真的吗?”

“对!而且还是来自北极上空的绿光!”

“……”

“算了,我明白了,二柱,我帮你。不用你拼命,我也藏了一手——人兽合一。”

“你要和熊三合体?这可是最高阶的御灵魔法之一啊!”

“嗯,所以我现在还控制不好,况且熊三现在也昏过去了,大概难度还挺大,由于熊三的兽性,我有可能会失控。所以,请你尽量用你的琴声安抚我的情绪。”

“明白了。上吧。”

“嗯。”

灵识对话到此结束,耗时两秒半。

王粗脚下出现了一个高速旋转的魔法阵。

“人兽合一。”

魔法阵闪烁出一阵耀眼的光芒,待其消去,王粗已将熊三纳入体内。

他那圆滚滚的身体霎时变得瘦瘦高高,左手则完全变成了熊掌。

“嗷呜呜呜呜!!!”

与熊三合体的王粗对着天空发出怒吼,感觉口中随时都能喷出滚滚烈炎。

他不断地用脚踩碎青石地板,仿佛整个小巷都在不断摇晃。

皇甫二柱紧张至极,却仍然不得不弹奏出轻盈舒缓的琴曲,奏响天籁之音。

明明内心慌得一批,却还要强装镇定。

当年面对着司马懿千军万马,高坐在西城城头上抚琴的诸葛先生,想必也是这样一番感受吧。

不过总算是把他控制下来了。

陈燃来不及逃走,同王粗陷入了缠斗。人兽合一最为恐怖的便是在灵兽的力量中加入人类的战斗技巧。

而复制魔法的致命缺陷,则是复制得来的魔法并不能一直保存下去,陈燃只能硬生生地接下王粗如同狂风骤雨般的攻击。

不幸的是,陈燃由于昨天把这几日的活力给交换掉了,忽然觉得很困,被王粗抓住了破绽。

陈燃像棒球一样被打飞在空中,又像折断了翅膀的小鸟一样重重地栽倒在地。

王粗把手摁在地上,地里忽然钻出七条藤蔓,如同绳索一样把陈燃牢牢缚住。

“怎么会这样?”

躲在墙后的周蝶看着这计划之外的发展,心中饱受煎熬。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实行这样愚蠢的计划。

王粗手中凝聚着一股粗暴的魔力,这一击下去,差不多就能让陈燃动弹不得了。

谁知,周蝶竟出现在了小巷中间。她伸出双臂,挡在陈燃面前。她不想再看见陈燃受伤了。

看到这般场景,皇甫二柱暗自一惊,不知为何,又有一股阵痛涌入心房。

他的手指颤抖了一下,也就只是这一下,便酿成了大祸。

他弹错了一个音符。这在懂行的人耳中,就如同弦断之声一样刺耳。更何况现在是在施放魔法。

失误的这一刹那间,王粗彻底失控,手中的魔力值如同牛股一般暴涨。可是股票会涨停,王粗手中的魔力却难以控制。

人兽合一,不仅是最为高阶的御灵魔法之一,也是最为危险的御灵魔法之一。

王粗彻底失去理智,手中的魔力化作一个不断膨胀的能量球,发出“嗤嗤”的响声,射向周蝶与陈燃。

“周蝶?!是你么……别管我,快走!!”

“对不起……我不走。”

不会任何防御魔法的周蝶,怀着必死的决心,用颤抖着的身体拦在了陈燃面前。

那件事还没有告诉陈燃呢,虽然很可惜,但一切都到此为止了吧。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周蝶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毫发无损,王粗耗尽体力,躺在地上,熊三从他体内分离出来,陈燃身上的藤蔓也回到了地底。

只是……

皇甫二柱面带微笑,躺在自己面前,身体被能量球灼烧出一个大洞。

“原来是炼丹世家,周家的大小姐啊……”

皇甫喘着粗气,用微弱的声音继续说道,

“厉害厉害,居然用灵念之术,控制了我的身体,让我替这小子挡下了这一招。喂,那个叫陈燃的,是她救了你,你可别忘了好好感谢她呀。”

“不是这样的!”

周蝶带着哭腔,发出一阵哀嚎。

皇甫二柱心中一愣,随即给周蝶使眼色——别管我,继续演下去!就要成功了。

“把这两个不良先送到医务室,再转到学生会的纪检部接受惩罚吧。”

看着皇甫这般模样,陈燃也于心不忍。

“他们不是不良!我也根本就不会什么灵念之术……”

周蝶眼含泪珠,施放治愈法术,为皇甫疗伤。

“对不起……皇甫前辈……对不起……陈然,是我骗了你。他们是我请来袭击你的,我想,在这之后救下你,我们就能成为……就能成为朋友了……对不起……对……”

“根本不需要这样子哦。”

陈燃走到了皇甫身旁,复制了周蝶的治愈魔法,一同为皇甫二柱疗伤。

“如果想成为朋友的话,坦诚一点,直接告诉我就好了嘛。很感谢你最后愿意把真相告诉我,下回可不许这样胡闹了哦。”

“嗯……”

二人双管齐下,很快便医好了皇甫,同时也为王粗、熊三恢复了体力。

周蝶怀着忐忑的心情,同陈燃肩并着肩走向教室,王粗则与皇甫走向另一个方向。

“二柱,没想到你居然自己堵在了我的魔法球上,一个不小心,可是会死的啊。”

“我绝不能让那个女孩受伤。”

“唉,刚刚还真是险啊,也怪我,没能控制好那个魔法。”

“没事,总之大家都没事就好。况且,周蝶的计划在某种意义上或许成功了也说不定。经历了这样子的事,至少也和陈然走近了许多。”

“喂,你这家伙,一点也不吃醋吗?”

“不,我这个文艺不良少年,只想成全他们两个。”

“二柱,你和陈然是平等竞争的关系吧。况且,你和周蝶先认识的才对吧。”

“不,不是。其实,周蝶曾经和我聊起过一件事,只是我在刚刚才察觉到这一点。”

“什么事?”

“周蝶说,有一个人,因为某种原因,忘记了她,而她,也忘记了那个人。”

皇甫二柱顿了一顿,接着说道,

“而那个人,是她的发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