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吃街上大雾迷茫，人来人往，谈笑声随着人群肆意流淌。
陈然一脸无奈地坐在人满为患的包子铺里，看着坐在对面狼吞虎咽的少女。
“雨齐，这已经是第七家店了。”
“嗯。”
“你已经吃了将近四个小时了。”
“嗯嗯。”
“而现在已经是第三十二盘了。”
“嗯嗯嗯。”
白雨齐的嘴里塞满了小笼包，就连发出“嗯”的声音也已经是极限了。尽管桌上的餐盘堆成了一座小山，她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虽然雨齐的吃相也很可爱，但陈然真的要被吃穷了。
“不如你来付钱吧。”
“嗯……哎？不要！”
白雨齐一口气把包子全都咽下，慌忙改口。
“虽然我是大土豪，但是我的钱都忘记带出来了，所以陈然你有义务请我吃早餐。”
“你怎么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啊……话说回来，你不是要去寻找记忆吗？”
“呃……先填饱肚子然后才有力气嘛，而且我也很努力地在回忆曾经吃过的食物的味道。”
“你这理由是刚刚编的吧！而且就算回忆起了以前吃过的味道，也没有什么用啊。”
“好吧好吧，我不吃包子了还不行嘛，我们去吃下一家吧～”
“到底有完没完啊……”
这家伙的胃简直就像一个无底洞，如果人人都像她这样能吃的话，估计从地球堆到月球的粮食都养不起一村的人。
出了包子铺，下得正紧的大雪透过浓雾扑面而来。
白雨齐轻轻握住了陈然的手，陈然吓得不轻，就像被一道甜甜的闪电贯穿了身体。
虽说是一只习惯了刀刃的手。
“你……干干干干什么啊。”
陈然反而羞涩得像一个女孩子。
“雾气这么大，人又这么多，当然要拉住你啊，走散了就没人请我吃东西了。”
“话说回来，为什么总感觉你一副跟我很熟的样子啊，我们不是才认识几天吗？”
“不知道耶，不过轻小说里，不就经常有妹子无条件地要陪在男主身边吗？”
“别把现实生活和轻小说混为一谈！而且我也绝对不会是轻小说的男主人公！”
“这种感觉确实很奇怪，不过等我找回记忆以后，一切就能雾散云消，真相大白了吧。”
白雨齐顿了一顿，接着说道，
“为了能有力气寻找记忆，最后再去吃一顿吧，真的是最最最后一次了！”
“……”
陈然已经不打算挣扎了，好不容易得到的奖学金，就当自己从来就不曾拥有过吧。
“不过，感觉附近的小吃店都已经尝遍了耶。”
“试试这家吧，味道挺好的，也还实惠。我的钱快花光了，这真的是你最后的早餐哦。”
陈然指了指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家小吃店里，出售着当年风靡天下，为所欲为，不可一世，臭名远扬的北冬臭豆腐。
白雨齐两眼冒出金光，松开陈然的手，飞也似地冲了进去，陈然苦笑一声，缓缓走进店中。
“老板，两份臭豆腐，少辣。”
“好嘞。”
这家小店的岁数比店旁丈量着岁月的古树还要大，就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头，深居在小吃街的深处。
陈然从小就常常光顾这家店，如今雨齐来现世做客，自然要带着她来尝一尝北冬市最古老的味道。
店里的桌子有些破旧，墙角也堆积着厚厚的灰尘，但它曾四海闻名的臭豆腐却吸引着一批又一批的游客。
臭豆腐虽说长着一副难闻的外表，却藏着一份有趣的味道。
外焦里嫩，酸辣可口，油汁鲜浓，回味无穷。
而且，这份味道很亲切，至少对于白雨齐来说，这绝不是第一次尝到。
“我以前来过这里。”
白雨齐的语气中充满肯定，乃至欣喜。
“你是说，你从未来穿越过来之前，来过这家店？”
陈然也为她能找到记忆的线索而高兴。
“嗯，这份臭豆腐的味道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而且，我应该是和一个朋友一起来到这家店的！”
“那你能回想起那个人吗？”
“唔……一想到那个人，好开心，好痛苦，可恶，想不起来了，那到底是谁啊！”
“别急，慢慢来，至少可以确定，你确实来过这座城市，大方向是对的。”
“不过，本来只是无聊才把你叫上，没想到你眼光还挺准的，一下就找到了这家藏有记忆碎片的店子。”
“记忆碎片什么设定啊……而且，原来你只是觉得无聊，才让我冒着逃课的生命危险来陪你找记忆啊！”
“我只是觉得一个人在这么大的城市里寻找回忆，实在是太寂寞了。”
白雨齐少有地露出怀有歉意的眼神，就好像摔碎了瓶子的小朋友，接着说道，
“占用了你在学校里和朋友们一起度过的时光，对不起。”
“没事没事，陈燃不是代我去上学了嘛，等他消失以后，他在学校里的记忆都会回到我身上的，况且，我在学校里根本没有朋友。”
陈然慌忙寻找论据来证明自己的生活并没有被她扰乱，好不容易找到了所谓记忆碎片，可不能让她因为这点小事又消沉下去。
“果然，你这家伙在学校里很孤单呢。”
白雨齐一边吃着臭豆腐，一边叹了口气。
“果然？”
陈然不禁疑惑起来，难道白雨齐早就察觉到这一点了吗？
“当然！你那死鱼一样的眼神，紧紧皱在一起，快要打起架来的眉头，还有僵尸一样的表情，简直就像在警告别人不要靠近你！”
“我的气场有这么可怕吗？”
“没错！而且你根本就没有qq，甚至连手机通讯录里面都一个人也没有。”
“你这家伙……居然趁我上学翻我手机。”
“这这这没办法嘛，我的手机已经超越了你们这个时代的常识，至少现在不能上网，只能借你的手机搜索这个时代的有关知识。”
白雨齐轻咳一声，接着问道，
“你是有什么悲惨遭遇吗？为什么一直都是一个人啊？”
“这个……说来话长啊”
“说。”
白雨齐的态度十分强硬。
“简言之，我曾使用交换魔法，帮我的发小换得了许多朋友，但我自己也因此失去了一切的人际关系，仅此而已的故事。”
“仅此而已啊……”
白雨齐把双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生气地站了起来，接着向陈然发出斥责，
“仅仅是这样，你就一蹶不振了么，你不亲自把它赶出门去，孤独是不会自己乖乖离开的！”
“你是说……”
“没错！与其坐在那儿怨天尤人，不如现在就行动起来！说到底，所谓交易魔法最多也只是把你过去的朋友换跑了，未来的人际关系，要靠自己去争取啊！”
“可是，交换魔法是存在持久性的，而且难以逆转。”
陈然低着头，他深知“交易”的可怕。
“我们是朋友吗？”
“这……算是吧。”
“既然如此，交换魔法不就已经失效了吗？这个世界上，魔法的根源也只不过是用超越物质的公式对物质进行运算而已，人类的情感却是不能用任何方法去计算的！”
“未来的人类已经认清魔力的根源了么……”
“重点不在那里！总之，听好了，人类穷其一生也只是为了摆脱孤独，想要得到朋友的话，你现在就给我迈出第一步来！”
“谢谢你，虽然还不是太懂，但我大概明白了。”
对于陈然而言，不论是帮自己的发小取得友谊，还是自己忍受寂寞，都只是赎罪而已。
然而，自从遇到白雨齐之后，本应烧作灰烬的心，又重新躁动起来。就好像枯木逢春，林火得雨。
“请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吧。”
陈然费力地挤出微弱的声音，面对这样可爱的少女，却要提出如此令人羞涩的请求。
毕竟陈然也不做现充好多年，但绝不能白费了雨齐这番好意。好，豁出去了！
“哎？你要这个干嘛啊？”
“就是说啊，我们不是朋友嘛，方便联系。”
陈然的声音越来越小，简直恨不得把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吞回去。
“好啊。不过我不记得自己的手机号了，好在我把它存在了手机里，但手机落在家里了，我们回去以后一起交换号码吧。”
雨齐笑着回应着陈然，之前的愠色一扫而空。
只是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就答应了，陈然感觉自己方才的紧张全部都白费了似的。
“虽然还没吃饱……算了，接下来陪我在市里转一转吧，说不定又能挖到记忆碎片。”
“嗯。”
雾气渐渐散去，雪也轻了，慢了，近乎停滞在空中，就连飘飞在雪花里的时间也舒缓下来。
二人在小城里寻觅着记忆的痕迹，同时也创造着只属于二人的回忆。
雪地上，重合着另一个时空的脚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