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帝国的时代,吸血鬼们为了远征修建了许多道路,以方便他们的奴隶军团移动。这些大道连接各个行省,也常常被用于贸易。

一些聪明的长官开始在各自的地盘上设置路卡,征收过路费,直到帝国崩坏之后,接手了这些土地的人类领主们也在沿用同样的伎俩,直至今日,成为一种历史悠久的传统。

可是这些领主却并不花心思去维护这些古老的道路,任由它们磨损。他们并不担心这会减少他们的收入,因为商人和旅行者必须要沿路走,这些人不可能冒着极大的风险穿越森林,除非他们想在错综复杂的森林里迷路,或是和野兽共眠。

帝国的大道尽管破旧,但还可堪一用。事实上大道的数量相对较少,并且只连接当时的重要城镇,更多的则是出于自发或其他意图修理出来的泥土小路。

行驶在这些无人管理的路上,免不了要遭受颠簸的折磨,人们无论怎样也无法适应。

吟游诗人的琴声早已停歇,因为他自己也快要被折磨得发疯。

“那些横征暴敛的人为什么就不肯出一点钱来修修这些路?”他抓着头发怒吼道,“他们连一个路过的行人都要征收过路费!”

兰莉娅本想趁机夸耀一番帝国的执政官要为这些道路负责,但及时忍住了。

“也行他们并不需要走路。”莱雅略带笑意地说。

马夫的小儿子随即接话。

“就算他们只骑马外出,也会在马背上被颠得把内脏全吐出来。”

“那样怪恶心的。”拉尔夫稍微平静了一些,“只是想到他们也会成这副狼狈的模样,我的心情就好了很多。”

“在这糟糕的地方,人人平等。”

一直沉默不语的奇怪旅人幽幽地开口,把他们吓了一跳,因为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车上的所有人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动,脸砸到了眼前的木箱上。

“真是活见鬼了。”马夫骂骂咧咧地从前面跳下去查看,“车轮陷进去了。”

车上的人们听到他的话,跟着跳下来,所有人都踩到泥坑上,一起合力推动马车,马夫的大儿子则抽动马鞭,一边叫唤着。

“快走,快走,加把劲——”

两匹瘦弱的棕马用尽全力拉动沉重的马车,马夫在陷入泥坑的车轮前垫了一块板子,随后也加入了推车的队伍。

“一二,三——”

所有人齐心协力,将马车推出泥潭,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庆贺便发现自己正身处另一个泥潭。

“我确实听见有马车经过的声音。”

正说着,一个穿着破旧衣服的男人从树林中走出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四五个人。他们看到马车的瞬间,眼睛里高兴地几乎要发出亮光。

“哈,兄弟们,我们今天交好运了。”

这些人手里都拿着武器,有长刀和斧头,看到他们的架势,马夫的大儿子立刻跳下车,小儿子则拔出腰间的佩刀。诗人吓得手足无措,连忙躲到马车后面。

兰莉娅突然想到,最近几天都没有下雨,这个泥泞的水坑应该不是自然形成,那么只有可能是这些人故意挖的陷阱。

“走运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莱雅正伸手拿背后的弓,那些强盗们便一窝蜂地冲上来,马夫的两个儿子举着刀和马鞭挡在他们面前。兰莉娅赶快跳上车,去拿她的长枪,当她出来的时候发觉现场已经变得一片混乱,马夫和他的两个儿子在与强盗们奋战,莱雅却不见了人影,诗人拉尔夫仍旧躲在马车后面抱着头发抖,与她们同行的另一个男人也不知道去向。

兰莉娅顾不得那么多,举起长枪冲着一个强盗刺去,直接刺穿他的胸膛,随后兰莉娅挥动长枪将他甩到一边。这时候兰莉娅分明察觉到某种东西从她的耳畔呼啸而过,眼前的强盗应声倒地。

她扭过头,看到莱雅正站在她身后的灌木旁拉弓瞄准。接着兰莉娅的注意力被小儿子的惨叫所吸引,她发现那个小伙子已经倒在血泊中,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

他的兄弟和父亲在悲愤中得到振奋,联手干掉了一个强盗,大儿子先是用马鞭打掉了对方的武器,接着马夫从侧边一刀砍下去。最后仅剩的一个强盗见状不妙,扔下武器拔腿就跑,可惜迟了一步,他的脑袋上插了一支箭,接着身体又被兰莉娅投出的长枪刺穿。

他还剩一口气,但他的身体被长枪钉在一棵树上,再也动不了。

兰莉娅左顾右盼,她确信马夫父子正沉浸于失去亲人的哀痛,无心理会杂事,诗人拉尔夫还躲在马车后面,于是她抓住这个机会,悄悄来到这个倒霉强盗的背后,咬断他脖颈上的血脉。

他们原以为自己走了大运,却没想到是倒了血霉。

拉尔夫过了很久才偷偷从马车后面探头,他听不到兵器碰撞的声音,只听得见马夫的咒骂。

“你们这帮该死的强盗,你们为什么要害死我的儿子?我要求全知全能的神惩治你们,让你们在炼狱里痛不欲生!”

莱雅注意到先前被兰莉娅用长枪刺穿胸膛的那个强盗的手正在地上摸索,便抢先一步踩在他的手上,阻止他拿到长刀,接着少女拔出自己的匕首,又在他的身体上开了几个洞。

在确定对方不再能行动之后,莱雅才松开了脚。

“他们全都死了。”莱雅说。

“他们罪该万死!”马夫的儿子附和道,“没有人会同情他们。”

“多亏了你们,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这儿。”

没有人理会拉尔夫,他只好默不作声。

“过来帮忙。”马夫叫喊道,“去车上扯一块布,把这个可怜的孩子裹起来。”

“嗯?”

在莱雅困惑的时候,诗人已经拿着布回来,他把布平摊在地上。马夫父子各自抬着小儿子的肩膀和脚,把他平放在布上,接着他们把布裹起来,又把尸体抬到马车上。

“你们打算把他带到哪里去?”

马夫瞥了莱雅一眼。

“去附近找个教堂把他埋了,我总不能把他扔在这里,变成野兽的饵食。”

兰莉娅在这时候扛着长枪回来,听到他们要把尸体运走,惊讶地愣在原地。

“认真的吗?要我们和尸体一起乘车?”

“似乎只能这样。”莱雅冲她摊手,“稍微忍耐一下吧。”

尽管非常不满,兰莉娅最终还是上了车。就在他们将要出发之时,先前同行的男人再度出现。

“等等我。”

他一把抓住马车的护栏,迅速地翻上来,莱雅借此瞟见他隐藏在斗篷下的手背。

那是和莱雅同样的手,被橘色的毛皮覆盖,只有兽人才会有这样的体征。

“你去做什么了?”拉尔夫问他。

“我……逃走了。”他说,“很抱歉,但我当时真的害怕极了。”

“我能理解你。”拉尔夫安慰道,“我也是一样。”

莱雅打量着这个戴着面罩的同类,她并不认为这个家伙真的逃远了,否则他绝不可能那么快就找回来。他一定是躲在在某个安全的地方,看到他们获得胜利之后才安然返还。

他是一个精明的投机者,猫族的少女如此判断。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并不在乎,反而还因为许久未曾见到同类,心里有一些惊喜。

马车在最近的村落停下,马夫叫他的儿子把马栓在酒馆门前,自己要去找教堂。诗人和兽人决定在酒馆喝酒等候,莱雅并不打算帮忙,因为她看到兰莉娅已经是一副非常不满的样子,因此她们也坐在酒馆休息。

拉尔夫又开始做起弹唱的生意,他同酒馆老板讲好价钱,随后那些无所事事的人们聚集在他的周围,随着音乐肆意地扭动起身体,那样的情景让莱雅回想起原来在部族里的时光。

“你知道吗?”莱雅微微将脑袋向兰莉娅靠过去,兰莉娅没有躲开,“在我的家乡,是没有葬礼的说法的。”

“这样啊,那你们要如何处理死去的人?”

“在他们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将要走向尽头,他们会自己从部族中离去,走到无人所知的森林深处。”

“在那里等死?”

莱雅点点头。

“他们会在那里安静地睡去。”

兽人听到莱雅的话,略带惊讶地抬头望向她们。

“那样的话不会很痛苦吗?”兰莉娅问。

“我不知道,也许会很寂寞吧,但是他们得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女神来迎接他们为止。”

“真是古怪的习俗,明明一把火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莱雅注意到同行的兽人在盯着自己,但她佯装没有发现,仍旧自顾自地讲述着。

“他们不会从部族带走任何东西,就像他们来时也没有带来任何物件。”

“欸,意外的很有哲学意味嘛,像极了那些西拉人会讲的话。”

“这是什么意思?”

“那些蓄着大胡子的人总爱胡思乱想,你能想象一个一丝不挂的男人一边在街道上狂奔一边高喊‘尤里卡’么,不过,他的确是个睿智的学者,很可惜地死在了一个无知士兵的刀下。猜猜他的遗言是什么?”

“别杀我?”

“不要踩坏我的圆。”

少女们相视一笑,邻桌的兽人终于坐不住,起身坐到她们对面。

“你是我的同类?”他问。

“也许吧。”

莱雅微微抬起手,亮出自己毛茸茸的手背,对方接着便摘下面罩,她们看到一张尖尖的嘴脸,猫族的少女脸色立即变得难看。

“狗……不,狐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