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头顶暖光灯的柔和照射下,我正和已经穿上老妈的衣服,但是被捆住手脚的女孩一起其乐融融地坐在桌子旁吃饭。

开玩笑的,我一点都不觉得开心。

因为这喂食时间已经长达一个小时了,可面包却只被她吃了四分之一的大小。

我举着片状面包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但那个女孩依然不会体谅我的艰辛!

“张嘴。”我举着面包对她无力地说。

这句话大概已经重复上千次了吧?

“啊。”

她微张小嘴,用红色的眼睛盯视我。

看到这双眼睛,刚刚的那个怪物的外表又一次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恶……又有点难受了。仔细一看,手上面包白花花的样子好像那个怪物啊……

虽然她整个人在刚刚经历了一场器官到人体的超进化,但是唯独她的这对眼珠和眼神没有丝毫改变。

……有点恐怖。

因为她眼里实在没什么感情,所以我真的没法知道她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是在对我表示敌意?还是别的什么更为恶心的事情?毕竟是魔王啊,想的事情也绝对很邪恶吧,正常人知道后就会堕入黑暗面的那种。

嗯,虽然觉得有些不可能,不过她难道是觉得老妈的衣服太宽松了吗?很抱歉没有考虑到你那贫瘠的身材,但是家里只有老妈的衣服是给女生穿的啊。

爱穿不穿,不穿就光着啊!虽然我刚刚在给她套衣服的时候没有胆量去看她略显神圣的身体,但是我相信此时此刻的我是有那个力量去包容的。

“麻烦把你的嘴张大一点……”

然后,这句话大概也有上千次。

“啊~”

张大了一点点,不过也够了。

嘿!

我把面包塞到了女孩的嘴里。

女孩面无表情地咬了小到真的只能拿“一小口”的量词来套的大小,然后微微皱起眉头咀嚼。

“水。”

她每吃一口饭都会喊噎。

你的嗓子是比针还细吗?这一顿饭下来你的胃里大概全是白开水吧?这算是吃饭吗?

算了,送佛送到西,送魔王也自然要如此。

在把她送到“目的地”之前,我还有好多事情需要向她了解。这是我姑且作为一个勇者的好奇心,我不想辜负它。

我把水杯凑到她的嘴旁,然后慢慢倾倒。她喝了一口水,然后像是吃药一样仰起脖子咽下。

OK,下一轮。

“来,张嘴。”

“啊。”

依旧是嘴巴微张。

不是,我是真的搞不懂你丫吃个饭为什么会这么困难。你是厌食癌晚期吗?还是老年痴呆?

脑内崩溃的终点线被迅速冲过。

忍不了了,再也忍不了了!

妈卖批,她到底想干什么?

“嘴巴张大一点!”我把面包摔在地上,“你到底想不想吃饭?!你在搞什么啊干脆放你自己吃算了!!!”

“那就把我放开。”

虽然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女孩眼睛里突然闪现而出的一丝光芒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大爷的。

混账,和我玩这一套?这就是魔王大脑的智商?感觉魔王还没念完幼儿园吧。这么想想,我实在没什么生气的理由啊。

“来,继续。”知道自己被愚弄的我平静地重新拿出一块面包,然后直视她的眼睛。

“小爷今天不学习,就和你赖上了。明白?马上回答。”

“明白。”

“那就张嘴。”

“啊。”

微张。

我懒得说第二句,而是直接将面包塞入了她的嘴里。

“咬。大口一点。”

“啊呜。”

这一口比刚刚那些都小。是没有准备动作所以效果不佳吗?

我是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吃一口饭都需要蓄力的人……不,魔王。

要不干脆给她吃流食算了?我还听说医生还会用灌肠的方式来帮无意识的病人摄入营养,要不拿这个法子试试?

我一般想着这些没用的东西,一边看着女孩慢慢地咀嚼。

——————

又一个小时后,我发现自己刚刚的决策绝对算不上英明。

刚刚真的应该灌肠的,这太浪费时间了。不过万幸,一片面包居然被她吃掉了!

这简直是奇迹啊!

这种突破性进展一开始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后面也渐渐让我理解了。

大概她也知道自己的小聪明被看破了吧?

当然,觉得实在无聊大概也占一半。我起码还能活动四肢,她可是被捆在椅子上了,动都动不了。看着能动的我和不能动的自己,她肯定很难受。

如果一定要打个比方的话,大概就是守门员和前场球员吧。

看来我以前看的比赛还真的是足球比赛。

不不不,不管这些东西了。现在主要的问题不是足球比赛或是篮球,而是眼前吃饱了没不知道,但是一定喝足了的这位——

“……”

此时的她正坐在椅子上,保持着扑克脸四处观望。

这可是魔王的一部分呐!出现时理应带来无尽的怒火和对人类社会的报复,但是此时此刻却被我绑在了椅子上?

感觉这种魔王好丢人,不过也可以理解。

大脑是一种脆弱的器官,想必也发挥不出什么战斗力。作为一个大脑,她的能力大概就只是思考吧?也没见过有人会拿大脑打架的。

该死,我居然瞬间就理解了这些东西……看来我的普通人指数有够低的。

“我已经吃完饭了,把我放开。”女孩依旧没有放弃言语上的抵抗。

“放开?你想得太多了吧!你看我现在就把你送去……”

勇者协会?

勇者协会里都是一帮子虐待狂兼杀魔王喽啰犯,像这种看似弱不禁风的“姑娘”被送到那里,估计她就直接嗝屁了。

她嗝屁的话……

我把她上下打量了一遍。

啧,长得真的不错。除了身材过于差劲以外,其他的如身高脸型都是完美。

当然,身材差劲不一定会拖累整体水平。

该说是种错觉吗,我总有种“这张脸就应该配上这个身材”的感觉。

那么送去勇者协会就先放一边,先想办法套套话吧。在套完话后,就直接把她送到勇者协会去。

啧啧,好计划!我自己都骗过自己了呢!

那么套话该怎么套呢?要不先激怒她?听说处于激动状态的人会更冲动一些,说话也会出现破绽。

于是乎,我故意地问了她一个脑残的问题。

“你叫什么来着?大脑?”

“不是大脑,是brain。”女孩固执地说着鸟语。

“行行行,布莲(brain)是吧。”

“不是布莲,是brain。”

“我英语发音很差,所以以后就叫你布莲了。”

“哼……也不错。”女孩面无表情地哼哼鼻子,然后抬头四十五度角望天花板。

抱歉,你这幅扑克脸完全没有给我一丝侮辱的感觉,尽管你已经很努力地表达出不屑了吧。

“行吧,布莲小姐。告诉我,你究竟为何会出现在我的家里?”

“是你把我放出来的。”

“哪里有!我没事把一个魔王的零件放出来干什……么……”

不会吧。

难道那个碎掉的玻璃容器就是拿来装她的?

难道是我刚刚制造的那次爆炸把装着她的容器打碎了?

“……姑且问一下,你是不是一直被装在刚刚那个玻璃玩意里?”

“是的。”

哦豁,完犊子了。

究竟是谁把那个容器放进军火库的啊?!这么重要的东西干嘛放到那里面去!

就算是我没有炸掉它,那瓶子也可能被其他走火的武器打烂啊!

是老妈放的吗?她也不是这么疏忽大意的人啊。

那到底是谁啊……

应该不是别人偷偷把她放到我家里来暗算吧?我家里可是有“抗魔王封印”的。虽然说是抗魔王,不过对普通的勇者也可以起效果的啊?

“我已经被放在那个地下室里长达五百了。”女孩突然开始解释。

“千年以来,这个屋子的主人与屋子的总体设计一直都在更替,却没有一个人可以打破我透过封印之瓶制造的幻觉。你难道是辛德拉的转生体?”

“能被小爆炸打烂的封印之瓶到底是有多脆弱!拿这玩意来封印魔王真的好吗!而且既然屋子已经翻修改造过好几回,你怎么之前没被发现?”

“他们都被我的幻觉所欺骗了。我的幻觉是万能的。”

女孩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说出了夸张的事实。

我突然产生了一种像是一帮子人互相打了几集,最后发现那只是幻术一样的既视感。

果然幻术才是王道吗?只需要说出“那只是幻觉”,对面就会接受大翻盘然后输得心服口服。

“唉……”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感叹。

如果我今天没有误打误撞把这个瓶子打开,那布莲大概还会在那个地下室里继续落灰吧。

整整千年吗……苦了她了。

“所以,可以把我放了么?”

“不要突然转移话题,我还有好多问题要问你。”

“我会回答所有你的问题。”女孩笃定地点头。

非常出乎意料啊。

“这么诚实?”我笑笑,“警察一定很喜欢你这种犯人。”

“井茶是什么?茶叶?我记得茶叶挺稀少的,我当初一年也只能收到半斤人类的茶叶贡品。”

“我?”

我注意到了她话里的漏洞。

“我,怎么了?”

“不应该说是你的主人吗?你不是被挖出的器官吗?”

“我就是我的主人,我的主人就是我,缺一不可。所以,‘我’这个称呼并没有什么错误。”

“抱歉,我没听懂,麻烦说人话。”

“一即是全,全即是一。”

一即是全,全即是一吗。

有点让人难以理解。如果要以生物学的角度而言,她的意思大概是“失去了大脑,人体便无法运作”。如果按高中哲学,那就是“部分无法脱离整体”。

可我总觉得她的话里有什么不对——这是我的神秘学学识所告诉我的答案。

“勇者啊,在你问其他问题之前,先提醒你一件事情。”布莲轻轻地对我说。

“什么事?不把你放开就要遭天谴吗?”

“不是。请珍惜你的时间,因为从现在开始数起,你已经只有不到一天的寿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