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多么熟悉的曲目，我站在曾两仪的身旁，回忆起来林小艺的面孔。
那样的情景之中，这样的一个女孩，对我用自己的笨拙的方式表达着心意。
听的出来，不可能没有听出来。
可是，我却怎么也迈不出这样的步伐。
就算是稍微被救赎了的我，只要想到随时会袭来的死神，我就不敢给她任何的承诺。不只是她，而是今后遇到的所有重要的人。
倒不怕是随时会离开，而是担心会给他们套上枷锁。
人只要是活着，就会被各种各样的锁给扣上，背负着前行，罪恶也好，名利也罢。
手紧紧的握在一起，黑暗中的我脸一定是很难看的。
我不着痕迹将视线轻微的向曾两仪放去，她望着台上，耳垂上坠下的水晶吊坠，隐隐约约的发着光忙。
她并没有发现我的异样，我叹了口气，也将视线放在了下面的表演台上。
“傻瓜，别动不动就触景生情。”
曾两仪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心中一惊，急忙望了她一眼，她却依旧盯着台上。
什么嘛，明明都一直注意着我。
我心中有开始活跃了起来，曾两仪尽然注意到了我的情绪变化，换句话说，她也一定是注意着我的，至少一部分精力放在了我身上。
身体的温度微微上升，这样的一件小事尽然让我心中开始兴奋了起来。
“曾老师，你在观察我？”
乘着黑暗，我大胆的问了一句。
“笨蛋，说什么傻话。”
“那你为什么知道我心中的想法？”
“笨...笨蛋，你这个阴暗的气息都...都影响到我观看钢琴了。”她的声音忽然结结巴巴起来，这更本就不像平时的她，我可以认定，她的确是在注意我。
心中更加得意，我开口道：“曾老...”
“好了，不要说了，认真看看别人，说不定她是个劲敌呢。”
曾两仪忽然打断了我的话，神情渐渐的开始变得严肃起来，我心中一凛，急忙将注意力放在了台上的徐冰以及她的搭档身上。
乐谱已经到了第一章尾巴，慢拍的节奏即将进入尾声。毫无疑问，她们的专业性是林小艺无法比拟的，从换指，八度上看，远远超出了林小艺水平。
月光奏鸣曲作为贝多芬的古典向浪漫转变的一首著名曲目，联弹版本已经可谓成熟度极高，曲目本身难度不大，曾两仪所说的劲敌之意，我完全不能明白。
我抿嘴久久不语，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困惑，曾两仪轻蔑的看了我一眼。
“谁叫你不认真听，却偷偷注意自己的老师。”
顿了顿，她接着说道：
“第一章有很多新奇的地方，后面的话，应该还会出现，你认真一点，不要明天轻敌，状态散漫，给我的名声弄的个不好的下场。”
她的语气稍微有点不满了，我急忙点头，应承看她的话。
稍作停顿，第二章开始演奏。
我将注意力高度的集中在了她们身上。
起手短小快速，是常用的方式，
并没有听出异样，不是和林小艺音色差不多吗？我暗暗的想着。
“开始了，你认真听。”曾两仪忽然踢了踢我。
曾两仪提醒了我，我急忙竖起耳朵。
不还是没有什么变...不对！
忽然我听出了一丝错乱音符，不对啊，高音区，八符为什么会低下去，还有其他细小的错音？她们难倒犯错误了吗？
我望向许冰，她的神色依旧没有表情，内心如同深深的水，沉在其中，丝毫没有惊慌的地方。
不对啊？好奇怪。
曾两仪看着我纠结的脸，没好气的打了我下，然后气愤的说道：
“笨蛋啊，你这个笨蛋，变奏啊，变奏！”
“啊？！变奏？《月光》有这样的变奏版本吗？”我傻傻的问出这个问题。
“即兴伴奏。四手联弹中难度非常高的技术，不仅需要的是手法技巧，更重要的是，对曲目的领悟力，以及强大的——钢琴天赋。”
曾两仪说出了原因，平淡的声音中带着压迫之感。
即兴伴奏，尽然是即兴伴奏，我从学习钢琴到现在，只有在电视上和网络上才见到过。
背后许霜的呼吸声重重的，显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我忽然间开始有点明白她的感受了。
和我、洛百合相似，更加残忍的是，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朝夕相处的姐姐。
即兴伴奏，这个看似简单的名词，却透着一股巨大的难度。
徐冰组合的钢琴声渐渐推向2章高潮，我听着的乱音尽然开始以一种奇特的感觉开始融合，如同吃着槟榔一般，入口怪怪的感觉，嚼着嚼着上瘾了起来，哪怕是有毒的。
我此时的感受，不应是“夹在两个深渊的一朵小花”，而是“生在两个冰渊之间的冻草”。
越发高音区间的音调，完全变异的月光，犹如寒冷之息扑面而来。
“这，就是许霜的姐姐吗？”我心中震撼着，冰冷的面孔，冰冷的气息，冰冷的钢琴。比之许霜来说，更加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或许，许霜只是踩着她的步伐而已？
心中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被我急忙压下，这不是我能所触及到的事情，我对自己告诫到。
第二章结束后，许冰暂时的停歇了，只有白衣服的女孩还在做着主旋律的演奏，压抑着的某种情绪，渐渐的奔上终章的高潮。
越来越走向低音的旋律，渐渐细小缓慢的琴音。似乎一切都结束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样的话，那就好了。
忽然琴声响起，直接由高音区奔涌而下，接着连续的震音，三度颤音，大跳，复调。
犹如冬天挂着大雪的街道，又如同一望无际的冰原上切割着大地的霜风。
此时此刻的许冰，犹如一个冰雪之地的公主，用着我自己的独有的伴奏，将月光渐渐的染上了霜寒之意，本应该是安稳，宁静，犹如从心底发的呐喊的章节，在她的演绎下，全都附上一层厚厚的冰衣。
房间内的许霜死死的盯着台上的许冰，付玲在一旁神色暗淡，不时担心的看着许霜。
连续八度，同音换指，半音阶，多声部旋律。
最后的连续的八分音符，斩钉截铁般的节奏，结束了这场自己的表演会。
全场安静下来，大约几秒后，细微的掌声从裁判席某个人中传开，接着整个裁判席开始鼓掌，台下不知所谓的观众们，不管是否听懂的，都鼓起了掌，巨大的声音汇集在了一起，冲散了在头顶上盘旋的寒气。
许霜站在房间里，略微的吸了口气，转身走出了房门，付玲见状后，急忙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