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渐暗,整个会场渐渐安静了下来,我都能听到身边曾两仪的呼吸声。

“《G大调圆舞曲》,舒曼,op.130之2,是一首难度较高的四手联弹曲目,但是我认为韩茵水平应该会选着更难一点的曲目吧?应该是妥协洛百合同学吧。”

一旁的曾两仪忽然开口,低声的对我说道。

关于这首曲目,我并不是很清楚,因为我对舒曼的钢琴曲,几乎没有接触过,但是曾两仪说难,那应该是不会简单的。

“韩茵妥协?不应该啊。”李亮坐在后面冒出了这一句话,我们转过头去,张玲玲问道他:“不应该?为什么不应该啊?李亮你在说什么?”

“啊,没有什么,我自言自语,哈哈,哈哈。”

就当李亮打着哈哈敷衍过去时,表演台中间的聚光灯忽然打开了。

“哇!”

“这,好漂亮了啊。”

“霜霜,你看,明天我们就要穿这样的衣服上台啊,好期待啊。”

“别闹,有什么不同,重要的是弹好钢琴。”

身边的人议论了起来,我望着台上韩茵和洛百合,心中也十分震撼。

洛百合一身浅灰色的长裙,运动型的短发也稍微的做了个造型,脚下穿着水晶高跟鞋,整个人显得非常的成熟。

而一旁的韩茵,则是穿着一身紫色的晚礼服,中间用黑色的内衬隔开,同样穿着高跟鞋,原本束起的马尾已经散开,长长的头发柔顺的披在背后,看上去就如同一枝妖艳的紫色妖姬,与身边的洛百合相比,显得更加的从容。

“我的学生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漂亮。”

曾两仪望着台下的她们,出神的说道。

我看着她,心中却想起了她那天在我家穿着的红色晚礼服的模样。

似乎是察觉了我的视线,她转过头,我发现她的眼中也亮亮的发着光芒。

“曾…曾老师,我…”

我情不自禁的开口,她忽然轻轻的踢了我一下。

“不要说话,认真…认真看表演。”

她的声音低低的,只有我能听到,黑暗的房间里,没有人发现我们的小动作,我却清楚的看见了曾两仪耳根的红晕。

“咚…”钢琴声已经响起了,我急忙将注意集中到表演台上。

韩茵的起手很稳,即使脚上穿着高跟鞋,脚拍也踩的很稳,也对,毕竟,曾经在那间教室里展现过那样的技艺。

相比于韩茵,洛百合的感觉,就稍稍,不,不对,应该是只要懂音乐的人,都能听出来,两人之间的主次关系。

《G大调圆舞曲》,虽然我没有弹奏过,但是肖邦的《降G大调圆舞曲》,我却很熟悉,两首曲目总体来说,风格相同,但是感觉上《G大调圆舞曲》手法上要更为复杂一些,毕竟是联弹曲目,两个人的配合。

结果可想而知,在韩茵强大的天赋面前,短短的8分多钟就这样安稳的度过了,结束的非常平稳,但却没有给人异常惊艳的感觉。

观众席上的人们,礼貌性的拍起了掌,似乎她们的表演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洛百合起身向大家鞠躬,却发现韩茵,依旧坐在钢琴椅上没有动。

“嗯?怎么了?”

“喂,不是完了吗?韩茵怎么了?”

王蕾蕾和李毅佳在一旁议论了起来,我看了看曾两仪,她皱着眉头,望着台上,嘴巴紧紧的闭着。

聚光灯仍然打射在舞台中心,洛百合尴尬的站在台上,望着韩茵。韩茵面带微笑的坐在钢琴椅上,手未离开琴键。

“2组选手,如果表演完毕…”

还有没有等到主持人说完话语,韩茵手指又动了起来,异常快速的动了起来。

“哄…”台下忽然响起了巨大的骚动,人们似乎是不解韩茵的行为,大家都议论纷纷了起来。

“曾老师,韩茵她…?”付玲走了过来,望着台上,有点不知所措的问向曾两仪。

曾两仪看着台上,神情慢慢浮现出吃惊的表情。

“这…这是?!”

我忽然察觉到了熟悉的旋律,脑海里画面闪过,最终定格在了初中跟着那位老师学习钢琴的时候,她所为我们展示的钢琴曲。

那长长复杂的曲谱,至今为止我也没有碰到过。

“是…是《死之舞》!!!”

声音来自许霜,我回过头,看见许霜非常罕见的失态。

“《死之舞》?你是说李斯特《死之舞》?!”

张玲玲也嘴巴微张,身为班长的她,也似乎觉得非常吃惊。

只有李亮,坐在沙发上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她那会有那么的简单就完事。”

《死之舞》,李斯特在意大利旅行期间所做,他在比萨的寺院墓地“圣洁之野”看到奥卡纳的壁画《死的胜利》所得的灵感。

画中一为代表死神的老妇人想把一群狩猎归途的男女们埋葬,而代表天使的年轻女人把一部分得救的运到天国,无法拯救的则由恶魔运到火山上,送入熊熊烈火。

《死之舞》,可以联系到中世纪古老圣歌-《末日经》,一首在罗马教会的弥撒中使用的宗教性质曲目。

死之舞,分为5个变奏,其中:

第一变奏为中庸的快板;难度较为简单。

第二变奏钢琴左手进行主题,右手奏六连音符;这就比较考验演奏者的耐心和毅力了。

第三变奏活泼,是谐谑曲的风格;但是节奏却变换的非常快。

接着便是以卡农的方式开始第四变奏慢板,华彩过后,速度加快至急板;

最后的变奏钢琴以赋格方式开始,接着又有一段很长的华彩,然后变成谐谑的快板,钢琴在快速弹奏中华丽而优雅的结尾。

这首被称为十大难弹曲目之一的宏伟钢琴曲,如今在她的手中,飞快的起舞着。

大厅中,安静无比,聚光灯直直的打在韩茵身上,紫色晚礼服、一旁的洛百合、宏伟的钢琴曲、整个现场气氛显得格外的怪异和瑰丽。她就如同《死的胜利》中的妇人,残忍的剥落着每个没有天赋却苦学钢琴的人的内心,她也如同圣洁的女人,让钢钢琴者们感悟到更多的启发。

我站在一旁,忽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受,对洛百合。

是的,在那间琴房,我和韩茵第一次试着联弹,她的天赋,她的话语…。

她现她如今的所做的,就如同放大了那天的行为数倍,在多数人面前,无声的述说和刺痛着另外一个人的神经。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捏紧了手中护栏,无处发泄的宝利情绪,在心中迅速的膨胀起来,紧紧的咬着牙关,努力的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这个女孩,韩茵,一个在班级,学校永远挂着笑容的女孩,在我的眼中,现在完全就是一个没有任何人情观念的狂气少女,她撕下了那张笑容的面具,露出巨大的獠牙,在钢琴的世界中,碾压着她身边-与她靠近的所有人。

“韩茵,你到底,怎什么样一个人啊?”

台上的她,急促的尾音过后,终于停止了演奏。

站起身来,灯光下的她,汗水顺着头发流了在脸上,她微微的笑着,向所有还在发呆的观众和评委们,鞠了一躬,便独自走下了舞台。

扩音器里传着她的话语:

“看到了吗?姨母,我也能完成这首曲目了。”

这位狂气天才少女的闹剧,或者说壮举,终于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