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鸡报晓之前,金发的少女,因为黎明前的寒霜与长期的病痛,永久地闭上了双眼。

将她埋葬在邻近的向阳之坡后,他们并未随真祖一同前往世界中心,而是根据她所提供的线索,向王城学院赶去。

这是花草因为露水低垂的清晨。

他们在集市上找到了同时拥有着水与生命——两种元素资质的少女。

她有着如阳光一般的金发,与其说柔美——不如说可爱的稚嫩面孔因为孔雀石一般的左瞳与蓝宝石一般的右瞳显出了神秘色彩。

她的左臂拎着篮子。里面,无异于就是那些——作为寻常人家所采备的食材。

在拐角处,他们等到了跟随着少女的瘦小青年。

他生着褐发红瞳,身着着王城学院标配的学生制服,正因为被一男一女的二人组阻拦了道路而焦躁地踮起脚尖去追寻那个金色的背影。

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拉近了颇有王城情调的茶馆中,他在他们的询问(逼供)下,慢慢地说出了自己尾随少女的事实。

“虽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但是,希望你们能明白,我并没有恶意。如果你们把我的话听完,应该也是会明白的.....”

“从头说起.....吧。关于这整一件我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

“我出生在一个还算富裕的家族。我们的邻居,是一户没落的贵族。父亲是商人,他向来觉得无论出生如何,邻里间就应该互相帮助。在他的接济(抱歉用了这个词)下,这户人总算维持了最基础的门面,但我觉得,他们从心眼里还是瞧不起我们的。”

“在一天晚上,那一户的夫人诞下了一个女婴。之后,他们就时来运转了。当家的不知从哪里弄到了一笔资金,不仅偿还了债务,还把曾经没落的产业再一次光耀了——从这一点来看,他可算得上是个相当能干的人。这样的人缺少的永远是一个机会,而他现在得到了。”

“但在为人上,我自认他与家父还是有很大差距。曾经是不得以同我们家交好,现在,不仅是身份,连财务都不对等了,他们也就完全与我们断绝了来往。”

“他家的女儿,比我略小一些。我们基本没有讲过话。但是,在几次问好后,渐渐长大的我,已经可以明白,自己对她,是‘在意’的。”

“那是个如同太阳一样温暖,但又更加柔和的孩子。她身边的所有人都喜欢她。她的父母,更是将她作为掌上明珠一样疼爱。不要说同她接触、向她诉说出我的心意,鄙夷我的她的家人,恐怕觉得偶尔的那声问候都会丢了面子吧。出生在那种环境里,她却纯净得——我没法形容。总而言之,她的容貌和那样的品质,让我彻底迷恋上了她。”

“我和她几乎没有任何结点。直到入学以后。虽然家父与母亲都没有任何法师的能力,但是,我却令人惊异地拥有使用‘火’的才能。凭借这个资质与家父的财力,我也得以进入王城学院。”

“第一年,是相当无趣的。臭屁的同学和自认为高冷的导师。而第二年,我在入学的新生中看见了她。”

“一瞬间,生命仿佛再次有了意义。在与家父的一次闲谈中,他提到,我和那个少女,其实在很久以前(我俩都没出生,而她家依然破落)时曾有过婚约。但是,那毕竟只是谈笑时口头上的承诺,至今,自然是不具有效力的。”

“是的,知道这件事后,我非常气馁。如果能有那样一个未婚妻,那可真是极其绚丽的人生了。即使明白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实际知情后还是会有种很遗憾的感觉。”

“在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后,我展开了攻势。”

“她居住在学院附带的宿舍里。当然,男生止步。在对她周围的人旁击侧敲一番后,我也渐渐了解到了,她在学院中虽然很朴素,但是,实际上背地里隐藏着的爱慕者足以组成一支亲卫队。打击.....当然是有的。不过,她那样的可爱的孩子,不被人喜欢才奇怪吧?”

“额额.....我还没有进入正题。你们先不要擅自把我的行为归纳为‘因为长久的单相思而实施了犯罪行为’这一块好吧?”

“是的。接下来才是重点。说实话,你们凑到一起说悄悄话,稍微让我有点不想说下去了。”

“等等!我明白自己的立场——‘被逮了现行的犯罪者’。我会一边吞咽着这一口狗粮一边继续说的。你们继续,请不要在意。”

“在一日下午,我从学院中返回住宅——一般而言,我是住在学院里的。但是,那天,因为是家父的生日,所以还是专门回家了。在街边等候着预定的餐馆把家父喜欢吃的菜肴准备好时,我看见,她从书店中走出,钻进了一处僻静的小巷。”

“我承认,我那时确实被勾起了好奇心,并且,这也是一个和她套近乎的机会。虽然说是展开了攻势,但其实和以前一样。因为各种各样的因素,我连和她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当然,我也在担心着她。虽然王城,特别是学院附近的治安相当不错.....但也不可能就这样看着心上人走进那样阴暗的巷道中而不为所动吧?”

“那深处,只有一扇门,通向了隐藏在黑暗中的华贵寓所。”

“我不记得她家在这附近有购买过房产.....有些在意地在附近转悠了几圈,我发现旁边有一条小路能够到达更深处。”

“那之后,不过是几堵灰色的墙壁。但在准备转身离去之前,我发现了墙壁上的气孔。”

“那大概是连接着浴室的吧.....因为小时候曾和父亲一同修理过浴室里的壁炉。我当然没有偷窥。实际而言,为了防风,那样的通风口设计是相当曲折的,即使搬来箱子爬上去看了,也不过只能看到砖块而已.....我当然没有实际试过!”

“咳咳.....接下来的,恐怕是最诡异的部分了。我听见其中传来了诵读的声音。不是什么奇怪的咒语.....在听了一会儿后,我才察觉出,那其实是某个挺著名的童话。”

“诵读者显然很有耐心。她一字一句地读了很长时间。那样柔和的语调,像是在给婴儿讲床边故事。”

“是的.....我不会认错。那是——她的声音。”

“我在门口一直等到餐厅的侍者感到不耐烦。在开始天黑后,她才从那里面走出来。”

“第一眼从正面看见她,我就觉得有种异样的感觉。首先,虽然我们不常说话,但我觉得她应该对我的面孔是有一些印象的。其次.....她的眼睛是绿色的。”

“我之前没有提到吧.....?她是才华横溢的水属性法师。双瞳自然是湛蓝色的。”

“我认错人了。这是最初的所想到的事。但是,除了瞳色.....以及记忆,她似乎与她一模一样。即使是声音。”

“用相当横蛮的态度将我赶走后,她回到了寓所。我确认着路程与时间,顾不上家父的晚宴,一路赶回了学院。”

“.....在学院里,我遇到了正与同伴一起返回宿舍的她。”

“也许,如果我与她的关系再亲近一点,就能直接问一问她这件事情了.....但是我们毕竟是连问好都有点尴尬的关系。”

“我继续观察着她与.....她。一段时间后,已经可以明确,她们是两个人了。虽然相貌太过相似——但这一点也能够用‘双胞胎’来解释。”

“说不通的地方.....有很多。作为邻居,我完全没听说过她还有个妹妹或是姐姐,并且,她们从未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她们从未接触过。她们似乎互相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如此相似,却毫无关联的两人.....这种事有可能吗?”

“虽然难以接受.....但也许真的存在着这样的巧合。”

“我将观察的重心放在了学院外的那个孩子身上。她的身体状况似乎越来越糟糕了。我有时看见她外出时会刻意将面孔遮上。并非是因为染上了那些让人变得丑陋的疾病.....她只是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过分苍白的面孔而已。”

“我仍然无法跨进那间房子。只是,她依然在为那个浴室中的某人念着童话。那里面真的还有另一个人吗?我连这点也不清楚。但是,偶尔.....在她的话语停息的间隙里,我会听见,一种相当异常的声音.....有一点像,一个人溺亡在泥浆中所喘出的最后一口气.....让人不寒而栗。”

“我越来越在意,那个黑暗的浴室中,究竟是怎样一番光景。她,究竟在为什么东西日复一日地念着童话?又是与什么没有回复的东西聊着天?”

“我的观察,在某一日终止了。”

“少女离开了。也许是在深夜。即使在那里等候许久,那座偌大的屋舍内,也没有再传来脚步声。在浴室旁,讲述童话的声音也再未出现。”

停下言语,他看向了窗外。那是随处可见的,人们在晨光下期盼着幸福的情景。存在于美好的每一天中的一个寻常的清晨。

这样的世界,仿佛不存在未被阳光照耀的角落,更无所谓悲伤。

“.....直到今日。我在路过那里时,听见了与以往那般的声音——”

“而再一次露面的她,却拥有着那样的异色之瞳。”

“学院里的她不见了。”

“或者说.....”

“.....我、我不明白.....”

“简直,就像是两个人合为一体了一样.....”

“某件事曾经终止,现在再次开始了。”

“这一次,会持续到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