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始用餐前,我不由得在意起了之前那个为我们带路的女孩子。拥有着猫似的可爱长相与冷淡神色的她。

那孩子,好像抗拒着进到里面来呢。虽然作为店员的他们确实并非普通人,但也并非是会令人不适的氛围吧?从她的神色来看,倒像是畏惧着其中的某人一样.....

“那个女孩子,不在这里工作吗?”

啊,问出口了。老人皱着眉头放下手中的叉子。

“谁?是之前带路的那位?”

“嗯。”

‘唔’地扶住下巴,他思虑着开口:

“不在。她的情况,有些特殊.....在此工作也并非那般简单的事情。虽然由我来说有点奇怪,但你还是不要过分在意她比较好。以我而言,当然是想让你们好好相处的.....但见面的次数恐怕不会很多。她向来是个怕生的孩子,又总有办法悄无声息地藏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去。真的碰见了,打声招呼,互道早安——大抵就该是这样的关系。”

“.....这样啊。”

老人的神色让我有些在意,但他已经再一次向着餐桌埋下头去了。也是,趁热享用美食可是礼仪。

洁白的汤汁与柔软的面条,搭配上了鲜嫩的蔬菜和虾肉,这样看上去就让人食欲大振的一餐,轻易触及了饥肠辘辘的肠胃。

在低下头去,准备开始进餐时,心中却好像有什么东西梗住了。

细微的裂缝,渐渐扩大的不安与异样感。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在这样的情景中.....理应存在的某人.....

越是触及日常的温暖,越能感到‘本该在此’的某人缺失的异样。

好像在墙壁上开凿的巨大空洞。

摸向腰间,空无一物。她的遗物,昨夜被我放置在床头,在清晨起床时被遗忘了。

感到了反胃。

将她当做过往抛弃下,就连唯一的纪念也被遗忘——

这是罪不可赦的背叛。

仓皇地从座椅上站起,我顾不得老人讶异的目光就径直走向了大门。在即将走出店面时,他拉住了我。

“怎么了?不舒服吗?”

关切地询问着,他摸向了我的额头。因为听见椅子移开的响动,少女从厨房中探出了头,老人向她摆摆手,但她依然在意地盯着这边。

“.....有东西,忘记了。”

最终,只能给出这样怪诞的理由。

回望向开始泡糊的面条,老人却轻易接受了。

“.....是那把剑,对吧?之前就没见你取下来过。既然是重要的东西,还是随身携带比较安心呢。不要紧,我陪你回去.....”

“不,不必了。您先吃饭吧。只有这么短的距离,我自己也可以的。”

无论如何,也不该牺牲老人的早饭来为我的任性买单。

如是两人丢下刚刚下口的餐食就此离去,店员们也会产生不必要的猜想吧。也许是考虑到这一点,老人最终还是为难地从口袋中找出了钥匙。

“那你快去快回。来,把钥匙拿上。来时的路线,还记得吧?小心些。”

仓促地点着头,我在他忧虑的目光中离开了深巷中的门店。

·

虽说,来的时候确实感觉路程短暂....但是,原来还存在着这么多岔道啊。

如是能抵达高处,老人门院前那块绿色的空地在拥挤杂乱的寓所间应该很显眼。至少能找到大致前进的方向,总也能想办法到达。然而,靠近到石阶时,看似废弃的高楼却门扉紧闭,其中还有某物拖拽着身体跑动的身影。我并没有从窗口入侵进去的勇气。

在试图找到出路的时候,已经因为过分相似的景物而迷失了来时的道路。

同样色调的废弃楼房,石阶,只有泥土的花盆,以及黑乎乎的窗口。

这可比森林中的树木还要迷惑人。

抱住额头,蹲坐在大门紧闭的石阶前,听着之后老鼠的脚步声滴滴答答.....现在可以说出那句话了呢。

我绝对是迷路了。

.....毕竟,这并非相当庞大的城市,且有几条宽敞的主街道横贯其中,如果认准一个方向走,无论如何也能来到城墙边或是街道上吧?只要能找到人,如今的困局,多少该有些改善才对。

但是,现在偏离道路的距离还不遥远(大概),老人很可能因为担忧找了过来,考虑到这一点,还是留在原地比较好吧?

喵呜~

在思索着的时候,依稀听见了这样的声音。

并非仅仅是一两只的规模——从身后的巷道中,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猫叫。

艾丽斯说过,城市中的猫儿拥有自己的族群。在人类所不知的角落中,也会聚集在一起分享食物和情报。听起来总觉得像是怪谈似的。莫不是被我碰上了吗?

咽下唾沫,确认了前方阴影中没有踩断时会发出清脆响声的树枝,我蹑手蹑脚地接近了那个拐角。已经有了‘一群野猫在分食着某物’的预感。我姑且是个爱猫的人,只是稍微看一眼,应该不会把我当做误入现场的食物甲吧?

然而——

在光线昏暗的死巷中,只有少女和围聚着的猫儿。

已经并非是数十只这样的级别,难以数清的,毛发的海洋簇拥在少女足边。

她如同它们小小的女王一样。——刚这么想的时候,瞥见了一脸高傲地蹲坐在她头顶的金黄色猫咪。以及在肩膀位置上试图把它赶下去的黑色小猫。

似是被这样的争端弄得心烦意乱,希将那只神情高贵的金色猫儿一把从头顶拍落到了猫群中。蜜色瞳孔的黑色幼猫,对摔落下去的同族得意地露出了虎牙。

她依然穿着早上那件朴素的衣服,但兜帽已经取下,美丽的银白色绒毛与直立的三角形猫耳暴露在光线下。

她正在向猫群撒着鱼干。

从左手边的衣袋中抓出,然后撒向簇拥过来的猫咪。那副情景莫名让人想起了吗那的神话。少女亦然是猫咪们的神灵和圣者。不过,神灵大人.....不该在降下恩赐的时候嘴馋吧?

在一边向猫群撒着鱼干的同时,她将相当一部分塞入了自己的嘴巴。在咀嚼时眯起眼睛的神态,同一旁的黑猫一模一样呢。

“.....你好。”

睁开眼睛后,她愣愣地盯住了我。

“.....诶?”

发出这样可爱的惊呼声,她为了遮掩住猫耳而慌忙将兜帽拉上,结果不慎带上了蹲伏在一侧的黑猫。险些滑落的小猫紧紧抓住了长袍,衣袋中撒落出了大量的鱼干。足边涌上来的猫群,瞬间让她的身影消失在了猫的汪洋中。

.....

“.....没、没有看到吧?”

好不容易从猫堆中爬起来后,她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身体,瑟缩到墙角如此问。

喝止住猫群的金色猫儿,冷冷地瞪向了我。包围过来的猫群蠢蠢欲动。看起来,我的回答,似乎会决定我是是否作为猫粮的命运呢。

“.....看到,是指什么.....?耳朵吗?”

“是、是啊.....”

“那个,确实看到了呢。挺可爱的啊。”

这是毫无虚伪的赞美。少女娇小的姿态与那双恰到好处的猫耳,确实让人心生保护欲。嗯,我不否认想要通过讨好她来让嗅着味道凑近的猫群离远些。虽然猫很可爱,但也不太想要被吃掉啊。

“可、可爱?”

虽然有点惊讶,但她的反应并不如店里的少年那样剧烈。这样的她,已经从很多人那里听到了如此的赞美也不奇怪。或者说,对于年幼的女孩子,大家更容易吐露出真心话吧。

脸色略微缓和了一些,我想,现在应该是道歉的好时机了吧?

“.....有些不明白呢。耳朵,是那么私密的部位吗?如果这样,那还真是对不起。”

“其实.....也不算是吧。对于我们而言,尾巴才是露出来很不妙的东西。”

叹出一口气来的她,轻轻地拍打起了身上沾着的猫毛,猫群也随之渐渐平静。

“这样啊.....刚才看你那么慌张.....不管怎么说,还是很抱歉。而且——”

犹豫片刻,我觉得还是该把实情说出:

“现在,尾巴露出来了哦?”

“咿——!”

发出这样依然很可爱的声音,她的身体瞬间紧绷。在低下头,看到因为半坐的动作从长袍下露出的尾巴尖后,露出了像是要哭出来一样的表情。

“.....没事吧?”

看着她瞳孔湿润地将长袍拉过遮掩住尾巴,总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难以饶恕的事情。

“讨厌的家伙!离我远点!”

带着哭腔这么怒喝着,她站起身来。在撇开脸经过我身边时,猫群像是为了保护她似的隔断了我的脚步。‘在她走远一些后就吃了你!’即便没有特异能力,也能从它们炸起的皮毛上读懂类似的心声。

“其实.....嗯,我迷路了。”

在她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拐角后的时候,我尽可能以‘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口吻这么说了。

愤懑地瞪着我,但少女还是让猫群让开了道路。

·

行走在空无一人的狭窄小巷中,她身上冷漠的氛围总觉得比第一次见面时还要浓厚得多。

老人说,要好好相处.....这样子,大概不算是吧?

想着至少让她不要为刚才的事情生气,我尝试着向她搭话:

“刚才的.....那只金色的猫,没有跟着过来吗?”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如今仅有那只蜜色瞳孔的黑色小猫还留在她肩膀上。威严感强烈的猫儿,同猫群一同留在了小巷中。

“金色.....你是说火星啊?”

将肩头昏昏欲睡的黑猫扶正,她温柔地拍打着它的脑袋。如果看向我眼神也能够温柔些就好了。不过.....之前的事情,确实是我的错呢。

“.....很独特(中二)的名字呢。”

稍微安心下来了。至少还没有演变成话也不愿意和我说的境地。倒是说,不管关系有多糟糕,只要涉及猫的话题,爱猫的家伙总会忍不住开口的。为什么会这么想?大抵是因为,我自己也是这样的人吧.....

“火星是那群孩子的首领哦。怎么可能随便带着到处跑呢。”

“那现在瞪着我的那孩子是?”

察觉生人的声音,黑猫不悦地抬起了头。那样的神色,总觉得在琢磨着扑腾到脸上来的路径。离远些吧。

“黑莓(掌)。它不属于族群的一员.....和我一样呢。”

“嗯.....?”

总觉得自己听见了什么.....

但她却偏过头去,不再说话了。

·

终于,回到了令人怀念的巷道。

虽然在途中尝试着记忆下这附近的路径.....但下一次,没有人带路,恐怕还是会跑到了不得的地方去。猫群与少女——该也是这座城市夜间的怪谈之一吧?在白天还好,如果是在寂静的夜晚误入到那个死巷,恐怕会相当吓人。

对开的大门,煮沸的锅灶。少女背靠着门柱立在原地。

“说起来.....”

在我走向草地时,她犹豫着开口:

“你,不是该和那个老人在一块吗?”

“.....吃早饭的时候,想起有东西忘记拿了。所以专门赶回来一趟。”

真的解释起来,才发现这种事情压根成不了借口呢。

但她似乎压根没有在意这一点,只是小声地问道:

“所以.....吃过早饭了吗?”

“还没有。”

在好奇她为什么这么问的同时,却看见她径直走进了大门内。

在短暂地等待后,她端着两个木碗过来了。

妇女不在。她用放置在一旁的汤勺将两个碗盛满,而后递向了我。

“.....不要吗?”

因为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歪着头问。

“.....谢谢。”

最终还是接下了。

自顾自地坐到一旁的柴堆上,她向自己那碗中满满地洒下了小鱼干。我依然立在原地,犹豫地盯着褐色的汤汁看。

在抬起头来时,她不悦地皱起了眉。

“怎么了.....?”

将手中的鱼干小心翼翼地放回衣袋,她戒备地瞪了过来。

“难道是想要这个吗?不会给你的。你又不是猫。”

“不不不,只是,肚子不饿。”

“不是没有吃过早饭吗?”

“嗯.....”

辛辣的味道。

因为她带刺的目光,在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慌忙地咽下了一口。

意外地.....美味。

虽然不知道混杂其中的究竟是些什么食材,但毫不吝惜撒下的辛香料足以让胃口大开。

一鼓作气地吞咽下后,身体内升腾起了暖意。才想起了这可是自己这几天正经咽下的唯一食物。仿佛吃下了生命本身.....在回过神来时,碗底已经露出。少女也因为我的吃相而略微愣住了。

人不到吃东西的时候,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饿呢。

这么向她说了,她嗯地点点头,似乎深有同感的样子。

学着她用墙角木桶内的清水洗净木碗后,她将碗堆作一摞放回。在返回到巷口后,她疑虑地看向了我。总觉得她想要和我说些什么,所以我耐心地等待着她开口。

“喂,你.....是住在那个老人那里吧?”

似乎是因为过分紧张的关系,口气总觉得相当粗暴。

“是的。”

“所以是家人喽?”

总觉得这个问题今天已经出现过几次了呢。

“那个老人是这么说的.....”

似是因为我犹豫的语气,她冷冰冰地瞪了过来。

“什么叫他这么说啊.....嘛,既然如此,要把该做的事情做掉呢。”

“?”

无视着我希图得到解释的目光,她带着我走向了草地。

从老人寓所旁的简陋窝棚中找出锄头和镰刀,她把短柄的镰刀递了过来。

“差不多,也是修剪的时候了。他之前不在.....是没办法的事情。总不能让这里就这样荒废下去。现在,虽然回来了,但毕竟已经是那样的年龄,也不好再多干活。修整的事情,请你记挂着吧。之后,我也会来帮忙的。”

这样解释过,她默默地看了自己衣服的下摆一眼,在确认过即使弯下腰去也不会露出尾巴后用锄头挖去了最近的野草。

学着她的姿势趴下,用镰刀割去了草茎。虽然觉得在与素不相识的少女一同趴在草地上割草之前应该还有什么事情该做.....但因为现在的情景实在太过离奇,所以大脑暂且停工了。

将兜帽摘下,银白发色的少女同蹲伏在背上的猫咪,周围围绕着的草茎和湛蓝色的苍穹,总觉得是相当梦幻的组合。

“话说,怎么区分哪些是应该割去的啊?”

她头也不回地回答:

“不好看的。”

“蛤?”

“最终的目的,不就是让这里看上去整洁一些么?既然如此,把不好看的割掉就好了。”

.....真是简单粗暴的筛选方法。

话说回来,这样的景致,难道是由这样的少女创造的吗?稍微有点在意——

“之前,一直是你在维护着这片草地吧?”

“很热啊。能不能少说点话?”

被她回过头来瞪了一眼,我也就埋下头去乖乖干活了。

她的动作比我熟练得多。原本在身侧的背影,渐渐消失到了视野之外。

.....

“你.....在干什么啊?”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草地的另一侧。也算把草坪整个修整了一遍了。虽说绝大多数是少女的功劳吧。

在听见老人的声音时,我抬起头来。眼前的他满脸担忧。

.....唔,因为之后一连串的事情,好像把很重要的东西忘记了。

“等了半天也不回来,很让人担心啊!”

这是应得的斥责,我从草地上站起身,拍打掉身上的草皮,静静地等待着老人的数落。

但他却只是好奇地盯着我手中的镰刀看。

“那个,似乎是新的.....你从哪里借来的吗?倒是说,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突然想着修整草坪啊?”

“刚才,有个女孩子——”

(这是她的提议)

后半句被我咽回了肚子里。

环顾过清风拂过的草地,她的身影早已消失了。

“女孩子?是早上见到的.....那个像猫一样的孩子吗?”

闻言的老人,以相当在意着的语气确认到。

“嗯.....”

他一时间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色。

“这样啊.....是她一直在.....”

晃了晃头,似是以此将过于繁杂的思绪甩去,老人问:

“你还没有吃东西吧?现在过去,还赶得上早餐的时间.....”

“其实——”

我将刚才与少女之间的互动告诉了他。他神色复杂地看着那锅还在冒着热气的汤水。

“你能吃得惯啊?那个褐汤。”

“虽然没有仔细品尝,但是,味道也不差吧?”

“只要不去想里面加了什么确实如此啦。之后,还是不要去尝试了。你这么消瘦的孩子,之后果然得想想办法呢.....想办法喂胖某人,果然是相当幸福的事情啊。”

低着头笑起来的老人,总觉得有点可怕。

·

“剩下的那碗,树没吃早饭,就让给他了。浪费食物可不太好。虽然之后铃和树稍微有点疑惑,但我也好好解释过了。不过啊,下次在直挺挺地冲出去之前,先和我说一声吧?没拉住你的话,你即使回到了这里也没有钥匙吧?”

这么说着,他将前门打开。

“接下来的时间,得到市议会那边去一趟。那里并非能让人放松心情的场所,就不带着你同去了。大概下午能够回来。在这之前,你按照自己的方式打发时间就好.....哦,话说回来,你识字吧?”

在我点头后,他用目光环顾过室内。

“嗯.....很可惜,没什么带字的东西。长时间不在家,容易给虫蛀了。虽然听起来很蠢.....但坐在石阶上,看着天空和草地发发呆,其实也是打发时间的好方法。毕竟是这样的深巷,又不放心你走到太远的地方去.....真是抱歉了。”

摇头示意着我不在意,但他依然一副过意不去的神色。

室内已经暖和起来了,将外套脱下,老人用火钳扒开火炭。

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休息片刻,他点头向我告别。

“熟悉一下环境也不错呢。但别走太远了.....再迷路可麻烦了。这座城市,可拥有着‘迷宫之城’的别称啊。”

“那么——”

又一次环顾过我与古旧的屋舍,老人带着欣慰的笑容将门扉关闭,脚步声逐渐远离。

室内一时间陷入了沉寂。

·

在前往卧室取来配剑时,窗外传来了异样的响动。

将窗户打开,是被藤蔓覆盖了入口的死巷。容纳数人也觉得狭窄的空间,却因为顶部方形的深邃天空而多了几丝开放感。探出身去,能够从被杂草遮掩的入口模糊看到草地的一角。

与这扇打开时因为被藤蔓阻挡而需要微微用力的窗口不同,对面的窗口,似是因为在日常使用着,连叶片也未攀附。

对开的窗格在微微颤动着。

意识到这一点的我凑近一看,才发现并未紧闭的窗缝中夹杂着布片。

“嗯.....”

窗户之后的某人,仍在尝试着将自己的衣角拽出。在努力多次依然未果之后,她气呼呼地打开了窗子。

“希——是这样的名字吧?可以这么称呼吗?”

在她即将‘碰’的一声关上窗子前,我的话总算让她停住了。

“.....怎么称呼我,是你的事情吧....虽说,能多一个这么叫我的人也不错.....”

“你能同意就好。那么,希?”

没有任何先兆,她又将手伸向了木窗上的把手。虽然她的目光因此变得冷彻起来,但我还是暂且扶住了她那一侧的窗框。

“刚才,为什么要躲起来呢?那个老人,是个好人吧.....”

“这种事情,当然知道啊.....”

小声嘀咕着,她最终说:

“不要管别人的事情了.....明明是个新来的.....”

神色上,却意外地没有嫌弃的意味。

她拍了拍窗栏,示意我把手放开。在关上木窗之时,总觉得听见了不符风格的话语:

“请好好当他的家人吧.....拜托了。”

因为她的气息随即消失在窗格之后,我也难以判断那究竟是否为幻听。

·

从棚屋里找到了扫帚。奇怪的是,日常的用品,看起来都是新添置的。不仅仅是草地,猫耳的少女,连这些事情都准备周全了吗?与我不同,真是能干的孩子。

在产生挫败感的同时,未免有些疑惑。如此期盼家人,渴望亲情的老人,为什么,没有让她作为自己的养女呢?

虽然是无端的猜想,但我却几乎能够确定,希,拥有着如此名字的少女,与我一样孤身一人——这样的相似点,终究也会随着和老人的相处而消失吧。

他们过分僵硬的关系,其中显然存在着曾经遗留的伤痕。明明在意、关心着对方,却终究由于某物的存在而无法共同度过岁月——真说起来,莫名乱入的我,如今恐怕也成为了阻碍之一吧。

将这样的位置,留给我这种人,真的没有问题吗?

如此奢侈的,定然通向幸福的通路,原先该是为某人预留的.....

少女孤寂的神色,莫名萦绕心头。

·

至少,自己还能够做好这样的事情。

将石阶上松散干固的泥土扫回草地,从客厅开始将灰尘从家具上擦下。之前偶尔也有这样的事情。艾丽斯一时兴起觉得自己能干点活,于是(强行)为其他仆佣分担了工作,最终硬是把情况弄得更加糟糕。那个时候,为了弥补她的过错,也算摸过了几次扫帚和拖把。

说起来.....料理,要不要学一学呢?在看到那口古旧的锅以及其中残存的浓汁时,突然这么想到。

从今早的情形来看,老人是不会做饭的吧。之后,如是两人继续生活下去,总该有下厨的人。惯常而言,因为总是待在一起,艾丽斯感兴趣的事情我也总该懂得一点点.....虽说最终实际确实学到点东西的,应该只有我一个吧。

自从艾丽斯的料理造成了让试吃者食物中毒的重大事故之后.....她就完全不愿意进厨房了呢。那个时候,刷一下倒下去的我似乎对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因此,我基本没有接触过炉灶以及其他厨具。我们真的干什么都在一块儿啊。

.....不知不觉,又想了多余的东西。

叹出气来,让大门完全敞开,清风将因为打扫扬起的尘埃和壁炉中飞出的碳屑吹走。光亮的草坪被人造的峡谷包围,唯一的出口,是如同裂缝般逼狭的通道。

有窗户正对着草地。其内空无一人。窗台之下的土地,好像生长着某物——与单纯用于观赏的草皮不同,能看出,是某人用心地整整齐齐栽植的植物。

转出门去,扫视过周围咬合的古老围墙,窗外的死巷被溢出的绿色遮掩。那样隐秘的空间,想必该被童年时期的某人当作过秘密基地才是。

猫耳的少女,叫作希的她,如今该在干什么呢?

难道如同野猫一样游荡在街道之中吗?

那样古怪的情景,如是以她为前提考虑,倒也合情合理。

某人的陪伴,对于我而言已经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但这世上也有一直被孤独纠缠的人。如是从降生开始,就只有一人,如今,该会更加轻松一些吗?

——不。

终究难以摆脱那个答案。

作为附带品降生之人,从一开始就没有‘独立存在’的前提。

而能够明确否认此事的少女,早已消失不见。

咬尾的蛇。这样的顽疾,就是如此的构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