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遵从内心

在尹浩的印象中,自己每周感觉压力特别大的时候就会独步慢跑至多半个小时来到这里一次,在树下寻找一个合适的视角,躺下来静静地注释着眼前的一切,然后再发呆。

因为他觉得哪怕是不小心睡着了,这里也值得他冒着被昆虫甚至毒蛇咬伤的风险,毕竟紧贴着自带草垫的地面,那感觉简直可以完完全全地放松自己。

另外还有一点,至少齐鹏飞是不会来到这里的,他以前就在这附近重重的失败过,毕竟他空有一身蛮力却经常在野外生存课上缺乏应有的积极性。说起来也得“感谢”栩棋当时教训了他,否则即便是此番治愈人心的惬意,恐怕也无人能够忍受身边随时呆着一个人型自走逗逼发生器。

“(哎,今天就这么结束了么?)”想起回到校门口时并没有看到雨霏和她教练的身影,也许她先回去了或者到了别的地方?

而此时的天空总是充满了诡异的诱惑,好像一直在吸引着迷茫和脆弱的人冲它伸出自己的双手,并且无法克制地想象着自己全身心都沉没在头上静谧的空气之中。

可这种自我麻痹的行为总是在不知不觉当中让人逐渐产生轻微的迷幻,使人逐渐依赖和上瘾,而越是接近黄昏,这样的诱惑便也愈发强烈,就像是……想要“做梦”一般。

“(哼,做梦……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生活和目的都过于单调的缘故,迄今为止男主总感觉梦里的世界简直是莫名其妙。总梦见自己说出了很多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一边说一边梦里的自己脑子里有个理智的我在感叹怎么这些都知道,形成完美的自我吐槽循环。当然自然醒来后大多数东西都忘记了,有印象的那都是马上醒来之后才有的。

比如有一天凌晨梦见一个教授在台上演讲,他说在一些文化地区,男人想穿女装一点都不会感到羞耻,因为只要用黑衣把全身罩起来就可以了,别人也看不出来。台下顿时笑声掌声雷动。但尹浩在台下杠了一句:“难道那些地方就能允许男人穿女装么?”顿时好多白衣大叔看向他把他给吓醒了,平静下来之后搞不懂有时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鬼。

当时起来就给齐鹏飞讲,对方一番煞有介事地“解梦”之后告诉他这说明他想穿女装,并且在梦里给自己找了个好办法。甚至还有他在潜意识里想穿女装去“嘿嘿”了别人,但在现实生活里让他太压抑了,于是在梦里他寻求一个权威,也就是教授的解答,最后让他遵从内心吧少年!于是此后尹浩再也不给那逗逼说自己的梦过的东西了……

还有一点相关的记忆就是在小时候,那时院长也经常在黄昏前后陪他在园内的石阶上坐着闲聊,当看到天色一点一点黑下来,总会念叨着“苍然暮色,自远而至,至无所见而犹不欲归。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这些字句像多年前埋下的伏笔,如白驹过隙,从初中的课本上,到古装剧里的特效,一直等至此时此地,忽然纷纷涌现地打马而过。

据他老人家说,很早的时候,山下的村庄还都是与城市差距很大的,在天黑前后,异常安静。直到天黑透,路灯亮了,才又听见小孩的嘶喊声。院长表示,小时候听他老家里有个说法,说是人不能在外面看着天慢慢变黑,否则小孩不会念书,大人没心思干活。类似的传言附近亦有不少,在他分析的叙述逻辑中又是这样的:郊野里,古时山路阻隔,往往两村之间,口音风俗都有所差异,但毕竟同在一县,相似处还是较多的。

但为什么都会不约而同地有这种说法呢?天黑透了反而不忌讳,小孩一样出来玩耍,大人照样出来乘凉。忌讳的却是由黄昏转入黑夜的那一小会?也许那时辰阴阳未定,野外有什么鬼魅出没?让人不禁想象在黄昏和黑夜的边界,有一条极窄的缝隙,会有一股子阴风从另一个世界那里刮过来。

甚至都不用是旧时代的郊野,印象里很深的某个下午,还是在当初那个福利院子里,尹浩刚跟熊孩子们打过架,惹得院长生气已经一周都没搭理他了。他便寻了个机会,偷偷跟着老院长潜至屋顶,瞅着他仰面朝向渐暗压来的如墙黑云叹息,于是双双陷入了呆滞……

残阳暮色,指尖染殇,他整了整一袭华裳,手心橘黄,拂袖掠光,摇摇欲坠地来回彷徨。尹浩凝眸遥望,他一纸苍茫的剪影,在其心头绽放,那眼中落寞的思量,斑驳了过往,那渐渐拉细的冗长,恍若沾染了他的半世忧伤。尹浩轻轻抚握手上灼痛的疮伤,却不敢言语,怕触了他的惊慌,而他独自前往的模样,又何尝不是怕惹了世人的眉眼微凉?

而后来在这片荒草之中坐了几个黄昏之后,尹浩似乎也有点明白了:“(是消力!祂用了一种纯度极高的消力……)”开个玩笑,应该说有一种消沉的力量,一种广大的消沉,会在黄昏时刻降临。

于是到了那个时刻,事物的意义在飘散。在一点一点黑下来的天空中,什么都显得无关紧要。你先是有点慌,紧接着又开始释然,然后你的喜怒哀乐就渐渐不存在了。那种感受,没有亲身体验,实在难于形容。

如果你在山野中,在暮色四合时凝望过一棵树,足够长久地凝望一棵树,直到你和它一并消融在黑暗中,成为黑夜的一部分。举目四望,满目萧瑟,很难不让心思细腻的人为之潸然动容——这种体验,品鉴过多次,你就会无可挽回地成为一个容易沉浸在情绪流当中的古怪之人。在精神世界圈地自萌便足矣,而对外界什么都心不在焉,仿佛游离于现实之外,状态有点像现在的顾颖颢但也并不完全一样。

若按封建时期的说法,这就叫做心“野”掉了。心野掉了就念不进书,就没心思干活,就只适合日复一日地坐在野地里发呆,在黄昏和夜晚的缝隙中一次又一次地意识消融。你就很难再回到真实的人世间,捡起上进心,努力去做一个世俗的内卷者了。因为你已经知道了,在山野中,在天一点一点黑下来的时刻,特别是随之而来的满天星辰,让“这片大地”的一切都无关紧要,这种感受知道了就没法再不知道。

但现在的尹浩还不断地提醒自己尚不能“野”掉,虽然对于很多事情他确实已经基本佛系了,但还有必须实现自己的目标。只是偶尔也会无可避免地感觉到特别怅然和虚无,甚至一旦开始变得真实起来,反而会觉得这可能是被相关的能力者入侵了睡眠后的意识里。

不过好在也没有发生特别可怕的“那种事情”,不论来几次都依然可以无所顾忌而又舒舒服服地小憩一会儿,毕竟魔能的出现也并不代表所有玄学和古怪都会成真。虽然这有时意味着睡眠质量较高,的确值得欣慰,但类似于和父母重聚之类的美梦也少得可怜,甚至他最近突然发觉好像都有点不记得爹妈的面庞了……

“(是最近其他的破事太多,导致存储量不太够了么?拜托,那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机器,存了太多就要定时清空,所以我这天天吐槽能有什么出息?更不用说是吐槽我自己了……)”尹浩坐起身后,表面自闭,内心也不知上演了几出戏,终于才觉得哪里不对劲,最后习惯性地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果然已经不早才想起来还有事情没有解决后,这才决定回学校。

“(说实在的,颖颢说她没动我的手机,而会长以排除卧底为由检查了我的手机,真是感觉好膈应啊!)”其实昨晚在查资料的时候就已经让他似乎有了一些与平时不同的违和感,只不过看着内容发懵并且由于后面越来越困才忽视掉了。

现在看来,似乎部分功能应有的点击按键音消失了,在检查了设置之后,果然按键发音可能都被会长修改成了静音。

“(虽然搞不懂她为什么要这样,也许当时有人在旁边?但确确实实是用了有一段时间了……)”于是,在这样想着的时候,手指便又不自觉地点开了电话簿……

“(极白的顾颖颢……极黑的林栩棋?)”本来就不多的联系人列表里赫然出现了两个新的条目,在被莫名其妙的前缀把名称撑长之后更是显得尤为醒目。

“哈?”男主几乎快跳了起来,之前虽然有把林栩棋加进来,但发现自己受骗之后便果断删除,而现在她不仅把自己加了回来还将白发妹子也加了进去,莫非修改设置就是为了引导自己发现这些东西吗?按照她那固执己见的性格确实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难道她早已预料一切?

只不过这一个“极白的”,那一个“极黑的”这种莫名其妙的前缀就不知道是要闹怎样了。毕竟他一不是白丝控,二也不是黑丝控……甚至好像都不是光腿派,只是纯粹地喜欢看异性的第二性征表现而已?

“(不对不对,正经点,我又特么在想啥啊?)”如果栩棋检查了他手机里的东西,并且又故意让他知道一般非要在电话簿里添加自己和新同学的号码,那么她说不定就还会有什么留言或短信什么的也在草稿箱里头吧?

事不宜迟,尹浩又立马点开了短信箱,在短暂的加载之后,映入眼帘的是足足二十条未读短信,并且均来自备注“齐逗逼”的那个家伙,并且时间上又全部都是列车出事的那一天。会长八成都已经点进去看过了,天知道她当时会作何感想。

“(去死吧……)”男主也没多想更没多看,直接眼疾手快地清空了那日的短信收件,“(还有,该不会电话记录也……)”再一翻到隔壁,果然还有10个未接电话同样来自于那个傻大个,时间上也都是在大前天,“(OK兄弟们,全部清空!爽!)”

不过,在翻找了几遍之后,尹浩并没有如自己所预期地发现任何来自颖颢或栩棋的留言,并且其他保存的信息和设置则均没有再被修改过的迹象。

“(也就是说会长除了不知道看了多少内容之外,就只是添加了她和新成员的联系方式,并且修改了按键静音设置吗?)”不过嘛,即便她们谁都不说,这样也已经足够引起他的注意了,而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尽快返校,毕竟天黑之后的丛林可一点都不好玩,无人管理的大自然也往往会在午后短暂的安详之后渐渐显露出自己最为原始的黑深残之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