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章：技术爆炸

由此发散而来的揣测：如果星际旅行是可行的话，即使是用人类造的飞船这样缓慢地旅行，也只需要5百万到5千万年去征服星系。就算不考虑宇宙尺度，在地质学尺度上这也是一个相当短的时间。因为有很多年龄比太阳更大的恒星，或者因为智慧生命可能进化得更早，这个问题就变成为什么星系还没有被殖民。即使殖民对所有外星文明来说是不合实际的或者是不想去做的，大规模的星际探索也应该是有可能。然而，没有任何关于殖民和探索的证据得到承认。

银河系大约有2500亿颗恒星，可观测宇宙内则有700垓（7万亿亿）颗。即使智慧生命以很小的概率出现在围绕这些恒星的行星中，那么仅仅在银河系内就应该有相当大数量的文明存在。这也符合平庸原理的观点，即地球不是特殊的，仅仅是一个典型的行星，具有和其他星体相同的规律和现象。而考虑到智慧生命克服资源稀少性的能力和对外扩张的倾向性，任何高等文明都很可能会寻找新的资源和开拓他们所在的恒星系统，然后是涉足邻近的星系。因为在宇宙诞生137亿年之后，我们没有在地球或可观测宇宙的其他地方，找到其他智慧生命存在的切实可靠的证据；可以认为智慧生命是很稀少的，或者说人类过去对智慧生命的一般行为的理解是有误的，就比如可以从现今进展愈发缓慢的基础物理学和科技水平得到一种不同于“技术爆炸”的参考模型。

有人用德雷克公式来支持这个论点，尽管这个式子的基础正在受到质疑。天文学家法兰克·德雷克发明了一个公式，用来估测银河系中存在地外文明星球的数量，被看作是理论上对费米悖论的第一次正式回应，其可以表述为：“N=Ng×Fp×Ne×Fl×Fi×Fc×FL”如此这般。但许多科学家不同意公式中某些变量的值，可以严谨地说德雷克公式计算的是银河系中且我们可能接触的外星生物的数量，而不是有生命的机率。取决于不同的值，毕竟人类目前只能以地球为唯一的生命、文明样本，那与真实结果可能差了几个数量级，方程式可以暗示生命的形成是频繁或稀少的。而德雷克公式计算的结果是：我们在任何时间可能接触的外星生命只有1个，而这很有可能就是我们自己了？

而相比于此，黑暗森林法则甚至都显得相对乐观了点。罗辑通过叶文洁的启发，对史强科普时总结的。是最广为人知甚至常被误认为最理想的黑暗森林理论，但同时也是最受争议的理论。叶文洁在书中是完全效忠于三体人的地球反叛组织最高领袖，她提出了“基本公理”和两大重要概念：

公理一、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公理二、文明不断增长和扩张，但宇宙中的物质总量保持不变。还有两个重要概念，即猜疑链：双方无法判断对方是否为善意文明；以及技术爆炸：文明进步的速度和加速度不见得是一致的，弱小的文明很可能在短时间内超越强大的文明。可能由内因或者外因（例如宇宙文明的交流）引发。罗辑后面又补充了五点假设：1、宇宙里的文明只有最低程度的善意；2、交流一定会暴露文明的位置；3、文明之间的竞争残酷程度与黑暗战役相当；4、不同智慧物种间难以沟通；5、任何文明都有很长的寿命。

于是便有了这样的推导过程：一、由物质守恒与文明的指数级扩张推导出文明间的根本性矛盾。二、具体到两个文明A，B的接触。不妨假设A先发现B。由于公理1，两方为了保证自己的生存，必须先判断对方善意恶意，“善意文明并不能预先把别的文明也想成善意的”。接下来又分为几种可能性：一、若A选择与B交流，则由于上述的相互判断，猜疑链形成，同时A暴露己方存在。若AB实力相当，则猜疑链后B对A构成实际威胁；若B落后于A，则技术爆炸（可能由A的交流引发）可能使B在相对较短的时间内对A形成威胁。二、若A选择隐蔽，则B在技术爆炸后仍会发现A，猜疑链发生，A的存在暴露，转化为第一种情况。

所以由公理1和猜疑链性质，得出结论：若文明A发现文明B，A只能对B施以打击。这对于“大寂静”即费米悖论提出了一个可能的解释。技术等级较高的文明倾向于隐藏自己，使其他文明难以探查。暴露自己的文明在黑暗森林打击中被消灭。生存选择的结果使所有的文明都变得难以发现。最后便是所有文明都是带枪的猎人，小心翼翼地在宇宙这片黑暗森林前行，他人即地狱，发现比自己落后的必须永除后患，两个文明的接触必然由先进的一方先发制人地毁灭落后的对手作为终结……

而以尹浩目前所经历和掌握的事实来看，与小说中最大的区别就是，小说中的“黑暗森林”起码呈现出一种不同文明可以频繁出现和接触，技术可以加速发展的论调。而实际上人类中最先进的势力现在依然没有靠谱的方式能飞出太阳系（只送大脑或骨灰盒那种情况当然不算），也没有与太阳系之外文明联系过的任何证据，就连公理之一，宇宙中的物质总量是否保持不变也无法下定论，毕竟人类的可观测宇宙也只占了很小一部分，而目之所及的那些可见物质相较于理论中的暗物质和暗能量远远无法占到主导地位，要是哪天又发现新的理论跟现在的观测结果对不上了，指不定连暗能量都还不够用。甚至追溯到宇宙大爆炸之初，正物质光是比反物质多了十万分之一就能留下如此恢弘的宇宙，而具体数值也依然是无法确定的……

当下，无论新旧人类，对于魔能的本质还知之甚少，哪怕像传统物理学那样搞出可以复制可以验证的实验都十分困难，就算贾乐情说那是另一个宇宙的法则通过黑洞渗漏到了这里，关于“园丁”和“花园”背后的意义，甚至它们是否真实，是否可知，大家都无从得知。不然天顶星人也不会在雷王星那里尝试控制“原初黑洞”就弄出这么大的灾难。

这个时代就像是一个旧日支配者逐渐苏醒的时代，旧的范式和模型被打破，而新的理论和方法都还没有被建立起来，科学家开始迷茫，连带着政府和人民都失去了社会进步的方向。存在主义和虚无主义同时开始盛行，而对物理学家来说，因果破缺，确定性丧失，所有一切旧的规律都逐渐失效或不再占据主导作用了。许多新的逻辑和信仰出现，但这些新东西衍生出来的理论虽然越来越荒谬，但都可以往“不可知论”那边甩。

于是慢慢的，还愿意在这个迷宫中寻找出路的人士也开始渐渐不得势。大家都沉浸在来自于天穹之外的“大自然馈赠”混吃等死，官方也长期是以维持稳定为首要目标，直到整个太阳系越来越多的区域陷入战乱，早已习以为常的“政治性援助”被断绝后，大伙才恍然意识到富足的日子并非与生俱来，被物质条件掩盖的矛盾依然客观存在，而自己的真实生产力落后不说还早已被荒废。

也许，我们这些或大或小的碳基猴子在宇宙面前，很可能仍是一些满脑子错误图像的，深感迷惑的初学者，即便可以随意畅想各种物理法则，数学逻辑，甚至把盒子叠得突破天际。但终极的现实依然离我们还很遥远，它们依然还藏在夸克之内与可视宇宙范围之外的“战争迷雾”中。

以前还能有信心说“了解得越多，剩下的未知就越少”，但现在却愈发地细思极恐。比如在许多其他领域中，有很多无法定量分析的东西，被认为不属于科学范畴，比如“为什么妹子突然会生气”，在学习了一定知识之后，还可以尝试将整套行为基于心理学主义的原理，就是认为情感和内在的意识状态是不可知的，但只要通过足够多足够严谨的实验，便能转变为可观测的行为，像是人的身体活动，面部表情，体温血压等等，才是行为主义心理学研究的对象。

但是今天大多数人却认为这只是一种理想化的观点，人的身体内部和大脑意识本来就是一种混沌的状态，过于复杂而无法理清本源的逻辑，才让历史上出现了那么多一拍脑门改变走向的事实，以及“小说需要逻辑，而现实不需要”的说法。那么就不如承认“为什么妹子突然会生气”就是不可知的那样，承认用传统科学的研究方法，对于“魔能”就是不可知的。就算会有一个更好的答案，就算你知道现实的逻辑链条藏得太深才显得荒谬，就算能推断妹子突然生气是各种看不到细节积累起来的最终爆发，但越来越摆烂的我们目前根本找不到，或者下意识觉得不值得花那么多精力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