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

惶恐······

絕望······

希爾維亞滿面慘白,突然湧起的、難以抑制的壓迫感如同滔天的巨浪向她襲來。她的雙腿、雙手、嘴唇都在顫慄中失去了控制,彷彿自己的身體即將死掉了一樣。

放手一搏?

賭上一切?

笑話,根本就是笑話。

什麼初戀、什麼告白,根本——

就是謊言。

那一刻,希爾維亞突然覺得好笑,儘管她的內心已是淚如泉湧,但她的面部肌肉仍然不受控制地開始顫動,接着,一陣“咯”、“咯”的笑聲從她的喉嚨里擠了出來,和着的,是滿面的瘋癲······和苦澀。

“呵呵呵······”

是啊,你不覺得自己就像個笑話嗎?

······不,什麼像啊,你根本就是!

高中可滿是青春的回憶呢······

這就是你的青春嗎,希爾維亞?

哈哈哈······你不覺得可笑嗎?希爾維亞啊,你說你到底是在幹什麼?從小到大你都是這樣,在別人鄙夷的眼神中長大,沒人會覺得你是個可造之才,沒人會把你當回事!不一直都是這樣嗎?

你曾在幾分鐘內填滿了那些成績優異的同學都填不出的數獨九宮格,可當你把成果展現在周圍的人面前時,身邊所有認識你的人,第一反應不是認為你聰明、不是認為你擅長數獨,而是——

“天,連希爾維亞都可以做出來!”

“不會吧,我連她都不如啊······”

“希爾維亞,這真的是你自己做出來的,不是別人幫你的吧?”

懷疑、鄙視、嘲弄······

這就是你一直以來所背負、所承受的,在所有人看來,你就是那個本該是最無能、最弱小的人,所有人都把你當作自己的最下限,認為自己再差也應該比你強。你活該待在最底層,既然你是別人的下限,那你又如何不被人踩在腳下?

成為別人的下限,這尚且還可以忍受,但,不可饒恕的是,你自己卻從未察覺到這一點。你只知道別人討厭你,可你知道你在別人心中究竟是何定位嗎?你希爾維亞究竟算個什麼?希爾維亞,你直到今天才明白嗎?

你身邊的人在人格上就沒有把你和他們對等,所謂人與人的尊重,不就是如此嗎?你在人格上把對方當成你的同類,你就會給予對方同類的待遇;反之,你若是在人格上認為自己比對方更優或者更劣,你就會以對待天敵或者食物,而非對待同類的方式跟對方打交道。也就是說,儘管你們在物種上都是人類,但是在精神上,你們根本就是不同的生物,就像狼對羊發自靈魂的鄙夷。

所以說路宇昆怎麼會喜歡上你呢?人家根本就沒把你當成和他一樣的生物,他的潛意識裡就已經在你和他之間劃上了一道嚴格的分界線,一道無形但又真實存在的界限,這道界限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你和他並非同類。所有人腦海中關於你的一切,都被鎖到了那道分界線之外,任何對你的同情、感同身受都不可能逾越這條線,而這,不正是你從未得到過他人的同情與幫助的本質原因么?

這道分界線,表現在情感上叫“好惡”,表現在社會關係中叫“等級”。

不自救,也就不會得救。

那一刻,希爾維亞感覺自己的腦海里似乎是某根筋突然被疏通了,她彷彿有點理解自己為什麼會承受這些了,但她還是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

台下,已經有不少人開始竊竊私語,他們一邊討論着台上突發的狀況,一邊對希爾維亞指指點點。

希爾維亞獃獃地望着藍天白雲中不斷盤旋的幾隻飛鴿,並向自己發緊的喉嚨里吞了口唾沫。

不管怎麼說,你今天恐怕都是下不來台了,除非······有奇迹發生。

奇迹?算了吧。除了在一陣鬨笑聲中被校長趕下去之外,你還能有別的選擇嗎?奇迹可不會專程來眷顧你。

沒有希望了······

既然選擇了冒險,就該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

現在,是到了承受那一份痛的時候了,被戲耍、被恥笑,所有人都會知道你為了一個根本不把你當回事的男生而衝上講台、打斷校長的演講······

你······完了。

正當希爾維亞被逼人的窘迫包圍時,一道女聲彷彿劃破雲層的陽光驟然突入了全場數千人的耳膜:

“喂!你們,認識這個人嗎?就是那個像是戴了藍色假髮的的傢伙!”

那一刻,奇迹,降臨了。

 

 

一輛黑色的加長版凱迪拉克伴隨着轟隆隆的馬達聲如破冰船一般開入了人聲鼎沸的操場,操場後方的人群隊伍頓時便亂作了一團,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轉過頭,好奇地打量着面前這輛寫滿了尊貴與霸氣的豪華轎車,口中不斷發出驚嘆。

接着,車門洞開,一個留着雙馬尾的活潑女孩從車門一躍而下,目光穿透人群,直指主席台上那個一臉獃滯茫然的女孩。

“嘿!希爾維亞!我們來接你了!喲吼!”

雙馬尾女孩一蹦一跳地奔向了她的目的地,在她清脆的吆喝聲和威風八面的加長版凱迪拉克的震懾下,人群很自覺地裂開了一道口子,從汽車直通主席台。

希爾維亞一直覺得自己的人生本該黯淡無光,可是,就在她最黯淡、最失意的那一刻,一道聖光從密布的陰雲中直射而下,撕裂了整個世界的黑暗,把溫暖的陽光送到了她的心底,就彷彿上帝聽到了她的召喚,派遣了聖潔的天使前來拯救她於無邊苦海。

天使從人群中穿過,全身沐浴着絢麗奪目的光輝,帶着上帝的祝福來到了她的面前。

女孩除了一頭清爽的雙馬尾加直劉海髮型外,一副傾城絕世的面容也在光輝中慢慢浮現。

精緻的鼻子、炯炯有神的雙眼、如春風拂柳般的彎彎細眉,微微上翹的嘴角透着一股靈性,使她整個人散發出一種自信的魅力。她的個子大約在一米七左右,哪怕不穿高跟鞋也比希爾維亞更顯高挑,紅色的無袖外衣襯托出一種火一般的熱情,鑲着鑽石的手錶和戒指、紫色的水晶耳墜、脖子上的紅碧璽項鏈以及一條貝納通品牌的牛仔短褲足以顯示出她尊貴的地位。一雙白若皓月的柔嫩手臂隨意地叉在腰上,看起來嬌艷欲滴。

“那個······請問你是······”

校長連手中的演講稿都快拿不穩了。

“別打斷我!”

女孩惡狠狠地回了句。

然後,女孩微笑着拍了拍希爾維亞的肩膀,說了句“不錯嘛,美人胚子!”,然後從褲兜里拿出一張照片做對照。

她低頭看了看照片,又抬頭看了看希爾維亞的臉,然後臉上綻開了笑容:

“不錯嘛,比照片上看起來還要漂亮······希爾維亞是么,問你,你願意加入密斯卡托尼克大學,成為我們的一員嗎?”

希爾維亞獃獃地看着她。

神跡······還是神經?

(什麼密什麼大學?這、這不是還沒到志願填報的日期嗎?而且還是以這種形式······這個人,到底是誰?那個什麼大學又是什麼東西?他們又為什麼會來找我?)

見希爾維亞沒有回答她,女孩的眼神稍稍正經了幾分,她拿出了一份資料,遞到了希爾維亞面前:

“這是我們學校的入校證明,你只需要在上面簽個字就行了。”

說罷,她還向希爾維亞遞來了一支簽字筆。

希爾維亞依舊茫然,或者說她已經陷入其中。

“好吧,我知道你可能還沒反應過來。但是,要知道,我們學校可是很少對外人開放的,哪怕對你也是如此。所以,不管你現在是什麼心情,機會可是只有一次的噢,可要好好把握哦。”

許久,希爾維亞才從震撼和茫然中掙扎了出來,她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怯生生地問道:

“如果我選擇了你們,我還有迴旋的餘地嗎?”

女孩皺了皺柳眉,道:

“沒有。我們的學校有點特殊,如果你來了,恐怕就要跟從前的生活say good-bye嘍。”

“這樣啊······不考試的嗎?”

“放心,進校后我們會舉辦考試來做進一步篩選的。”

女孩挺了挺胸,然後朗聲問道:

“告訴我你的答案:你是選擇進入我們密斯卡托尼克大學,還是繼續舊有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