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理了无面人后,旺皮斯将赵纪诚和那个女子送到了安全的地方,用暧昧的眼神看了赵纪诚一眼,说了句“哎呀,又要干活了,本大爷可是很忙的,你们自己回去吧”,就走了。

于是,两人就单独相处了。

“谢谢你。”女子有些腼腆地说道。“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呃,呵呵……我是赵纪诚。”他刚说完,就觉得自己说得很蠢。

“我是王瑞雪。”

“嗯,那个,我们待会……”

……

后来,两人约饭,逛街,看电影,煲电话粥,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恋人。抗抑郁药也似乎重新变得有效了。

就这么过了两年半。

赵纪诚一度觉得,他和她会结婚。

可是,一天早上……

那天,如往常一样,赵纪诚去上班,来到办公室后,赵纪诚打电话给瑞雪,作为日常问候,然而,通话中途,瑞雪忽然没了声音,电话“咔嗒”响了一下,没挂,但就是没人说话,像是掉在了大街上,有很多杂音。

“喂,喂?瑞雪,怎么了?”

大概过了一分钟后,电话挂了。

赵纪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心急如焚,极坏的预感出现在他心中。

他再次拨打瑞雪的电话,无人接听。

接着,他打给了瑞雪的家里,接了,是她父亲。

“叔叔,我刚刚打电话给瑞雪,她突然挂了,好像出什么事了,能不能……”赵纪诚说得很急。

“等下,你找谁?”

这话像是锋利的冰锥,刺入了赵纪诚的心里。

他颤抖着说:“我找王瑞雪,叔叔。”

“不好意思,这里没有这个人,你打错电话了。”

“嘟……嘟……嘟……”

赵纪诚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他听瑞雪父亲的声音就知道,他没可能打错电话。

赵纪诚站在教学楼走廊边,呆立良久。

自己的爱人,就这么消失了。

他的眼眶发红了。

她死得,哪怕任何一丁点的价值……也没有。

最终,赵纪诚用手机打了另一通电话。

无数的死亡,在这通电话接起前,飞速地从赵纪诚眼前闪过。

电话接通了。

赵纪诚压抑着情绪,说道:“旺皮斯,我受够了……”

……

“然后,我就跳了。抱歉,我那时的情绪已经完全失控了……”赵纪诚道。“你们一定受了很大刺激吧。”

“没关系,我能理解……”光耀道。

“唔?光耀你还没睡?”这时小狗也从里面走了出来,听声音还没睡醒。

“对,你快去睡吧,到我们值班了。”赵纪诚道。

“等下,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小狗,你的安全词究竟是什么意思?”

“哦,桃子,就是我以前吸毒嘛,我来到这里后,没了毒瘾,自由了,就想好好活下去嘛,不说粗口就是我新生的第一步咯,但,狗改不了吃……呸!是本性难移,我又老是爆粗,所以我就起个安全词来代替了。”小狗打着哈欠道。“其实也不一定是桃子,我可能过一段时间就会换换口味。”

“……原来如此。”

光耀心想:“果然,这个口癖,一直是在骂人……”

小狗坐了过来,“对我来说,能不犯瘾就活着的日子,已经是天堂啦。”

“你这心态真不错。”赵纪诚这时道。

光耀也这么认为,但是,光耀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到这样。

他苦笑了一下。

自己不会那么容易开心,这个世界和他期待的完全不同,说好来接自己的人也没来,终日处于危险,还难以自处,需要老班保护才有容身之地……

真实的世界,真是残酷啊。

……

总算,光耀睡着了。

重新获得意识时,光耀发现,这里不是洞窟里。

潮湿、带着铁锈味的空气,地上的稻草,还有阴暗的氛围。

又是那个房间!?光耀警惕地看着四周。

这是这个月第二次了吧?以前,他从来没有过一个月两次的情况。

而且,不知为何,这次他格外清醒,甚至知道,自己正在梦境中。

黑暗中,锁链声响起。“光耀……”

来了。

光耀面朝锁链声发出的方向。

“你是不会成功的……”

黑暗中的什么东西,拖动着锁链,靠近了。

光耀向后退。“你是什么东西?出来啊!”

“嘿嘿……”它嘲笑着,忽然,它的声音变得没那么诡异了,变得像是一个人的声音。

而且,很耳熟,是一个自己每天都能听到的人的声音。

“你究竟是谁?”光耀呼吸急促。

“嘿嘿。”

光耀看到,黑暗中,一只肮脏的脚迈入视野,“光耀,你是不会幸福的。”

光耀的心脏跳得很快。

房间里的“什么东西”,走出来了。

“你……”光耀颤抖着说。

光耀看到,“什么东西”的脸,从阴影中浮现了出来。那是一张少年的脸,少年没有眼睛,他的瞳孔里插满了玻璃碎片,流着鲜血。

那个少年笑着。

“不可能……怎么可能……”光耀道。

“光耀,你是不可能幸福的。”那个少年的脸,和光耀的一模一样。

……

光耀全身是汗地惊醒了,起身后确认了这里是现实,然而,周围依然是一片漆黑。

他喘着气,让自己靠在墙上。他不敢有太多动作,免得吵到其他人。

那个,究竟是什么东西。

刚刚的梦,也太真实了,真的只是梦吗?

“混蛋……”

光耀咬了咬牙,就这么靠着墙壁,无法再入睡。

……

第二天一早,赵纪诚就整装待发了。

“光耀。”赵纪诚把骨刀都绑好了。“接着睡吧,今天我一个人去就行。”

“不,我也要去。”光耀拍了拍脸,迅速站了起来。“不然我就真成吃白食的了。”

“不用在意那些话,光耀。我一个人就足够了,真的。”赵纪诚道。“你今天先好好休息,我回来再教你怎么用骨刀。”说完就要出去,可刚迈步,赵纪诚就发现自己被拉住了。

“让我去吧,拜托了。”光耀拉住赵纪诚手臂,直视赵纪诚道。

赵纪诚看着他,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待会你可一定要跟紧我啊。”

“嗯。”

于是,两人来到洞口。

“现在树是醒的吗?”光耀道。“有没有冰川一样的声响?”

“响过了,不然我也不会出去,毕竟,我们中能在触发红菇后没事的只有老信,他不在我们都不敢在树醒的时候离开洞穴。”

“这样吗……”光耀道。

光耀出去后看到,这个洞穴和之前的另一个不同点,就是洞穴不远处,目之所及,他就能看到一棵人体巨树。那棵巨树,正在用藤蔓一样的吸管,抽取着底端果实的汁液,然后送到树干上的脸上。

“这是什么,喂食?”光耀感到一阵恶寒。

“嗯……”赵纪诚的脸色也不好看。

“树沉睡了也会喂食?”光耀道。

“对……所谓沉睡,似乎只是解除了警戒。”赵纪诚道。“其他功能还是开启着的。”

“我们……以前都是这样维持生命的吗?”光耀不想接受这样的事实。“这样不就像是盆栽一样了吗?”

“……恐怕,是的。”赵纪诚道。

“那,排泄呢?生育呢?”光耀看向他。

赵纪诚沉默了一会,说:“你不会想知道的。”

说话时,没有看向光耀。

……

“别看了,走吧。”赵纪诚对光耀说。

“嗯……”光耀有些走神,一会儿后才移开了视线。

两人从地洞出入口向外走去。

“因为洞穴附近就有一棵树,相比果实,我们更需要骨头。如果有看到骸骨的话,提醒我一声,我们要拿回去。”赵纪诚道,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把骨刀,递给光耀。“你也拿一把吧。”

“好。”光耀接过,看了看,拿到的这柄骨刀只在一端磨锐了,说是“刀”,其实更像是“刺”多一点。

两人走了一会后,赵纪诚忽然说道:“其实,我早就发现了入口,旺皮斯给过我一张画,画得乱七八糟,不知道什么东西,只是让我记住,当时我是硬着头皮记下的,现在来了才知道,那就是去往出口的地图。”

“这样……”光耀道。

“但我没告诉别人怎么去,那姓王的很势力,我得留些筹码,另外就是我判断我们这些人还没有能力出去,所以没说。”

“有那个运动员还不行吗?”光耀道。

“不行,我已经去过出口了,没那么容易出去的,那个出口很宽,大概有篮球场那么宽,长约五十米,然而,出口两边,各有四棵树,期间的过道上,布满了红色的藤条和红菇,红条倒还好,关键是红菇,肯定有很多在藤蔓下,出口前的这段路,就是一个地雷阵,还是多探索一下森林,有把握了再说吧。”

“等下,那为什么非得走过道?从过道两侧,绕过树,不能过去吗?”

“不行,那地方鬼得很,我解释不清楚,到时你去了就知道了。”

“旺皮斯没有说怎么过去吗?”光耀道。

“没有,似乎只要是世界之外的东西,都不能过多透露。”赵纪诚道。

“好吧……”光耀道。

“不过,我看过那个出口,有一个地方觉得奇怪。”赵纪诚道。

“什么?”光耀道。

“那些树,生长得很近,而且每一棵都很大,按理说不符合生物学规律,因为它们会互相遮蔽阳光、抢夺营养,这里的阳光又那么稀少。所以我想……它们应该不是植物吧,甚至不是生物。”

“不是生物?”光耀道。

“只是我胡乱猜的,或许,是某种系统程序或者高级机器之类的?”赵纪诚道。“为了防止人们出去而专门设计出来的道具。”

“道具……等一下。”

这无意间的一句话,忽然像是闪电一样击中了光耀。

光耀抓到了灵感。

“对啊,早该想到了。”光耀想。“……那棵从地里爆出来的树,不管从哪个角度分析,都不算‘植物’的范畴,也就是说,所有的树、红菇、藤蔓,都应该视为‘一整个道具’来理解。”

脑海中的公式,得到了修正。

“像‘树下红菇特别多’这样的先入为主,会导致公式的错误……其实不是那样的,只是很多树下‘恰好’特别多红菇而已。”

一瞬间,光耀眼中的这片森林,瓦解成了一个个虚拟符号。他来到了一个遍布各式符号的虚拟棋盘上。光耀看着这些符号,目瞪口呆,像是发现一片新大陆。

突然,他抓到了什么。

于是,所有的思绪碎片、线索,牵到了一块。他回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域里。

虚拟棋盘,变成了雷区。

“我明白了……”光耀忽然停下脚步,说道。

“明白了?”赵纪诚回过头。

光耀猛然醒悟。他知道红菇的分布了。

第二十四章 从前,我是瞎的,现在,我能看见 ——《约翰福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