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耀在成为新王之后,有时会自嘲:“我蹲下来绑鞋带的时候,总有球会滚过来,那天很特别,滚过来的不是球,是人头。”

第一章

清晨,八点十分,高二十二班的窗户上,还覆盖着薄霜。窗外,冷雾在操场间弥漫,犹如四处游荡的白色幽灵,侵扰着人们的视线。

课室内,老师正在讲课,学生在做笔记。光耀也一样,但光耀做的笔记,和老师说的,完全不同。“亚当夏娃,生活在美好的伊甸园里……”光耀抄的是基督神话,他课本里的内容和封面全然不对,书里塞的,是他提前打印好的资料。

光耀的书包,如果能够透视,就会发现里面还藏着其他资料,有都市传说的,有古典魔法的,还有特异功能的,每次上无聊课时,他就开始搞这些研究。

在异域里,一个人探险。

既然是探险,那难免就会遇险。

“光耀,语文课就那么有趣吗?”光耀刚抄完“亚当夏娃因此失去了乐园”,讲台上的声音就变了,变成物理老师,兼班主任的声音。

其他同学看向光耀,笑起来。

光耀快速换书。

“抱歉。”光耀道。

“好了,继续上课,都竖起耳朵听了!”班主任说。

这次,光耀拿出的书是货真价实的物理书,他也认真听课了。光耀只有两门课还不错,上个学期的成绩单上,他的数学是136,物理是98。至于别的科目,惨不忍睹。

物理好,是因为他自己喜欢,但数学,是因为他要帮一个人补习,帮一个女孩。

李梦乐,17岁。

为什么会帮她?光耀也说不太清楚,姑且算是……

被命令了吧。

……

“明明每天游手好闲,为什么你的物理那么好!”咖啡店里,李梦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仿佛看到一个乞丐拿出百万美钞。

桌子上,放着几张光耀的物理卷子,都在九十分以上,那一个个鲜艳的红勾,和美妙的最终数字,仿若红宝石,闪得梦乐睁不开眼。

“奢侈,令人发指的奢侈!”

这是两人第一次一起学习的时候,在一间叫作“等一个人”的咖啡店里。那时,他们还未各自升上所在中学的高中部。

“小声点,这里是公共场合。”光耀看了看周围,幸好,无人注意。

李梦乐像是泄了的气球般,趴在桌子上,“可恶,输了。”

“毕竟,”光耀笑笑,“我就指望靠物理特招上一高了。”

桌上还放了李梦乐的物理卷子,都是七字头,在高贵的九字头面前,抬不起头。

“不行不行……作为你的老大,必须什么都比你强!”关于老大,那是四年前,光耀行差踏错,然后,就成了她的小弟。

梦乐将脸凑到光耀面前,盯着他,锋芒毕露。

她的领口有些敞开。

“是是……”光耀向后退,撇开目光。“其实,你没有必要非选理科……”

“不行,社会上总有人鄙视女生学不好理科,我偏偏就要扇他们的脸!决定了!”梦乐玉手一挥,指向光耀。“以后,由你来教我物理!”

“啊?”光耀一懵,“我们不在一间学校,怎么教啊?”光耀在一中,梦乐在北怡。

“不管,总之教我,为了让我能超越你!”

光耀额头冒汗。

“放心,相对的,我也会教你其他科目的啦。”李梦乐眉眼带笑,“一科换这么多科,怎么样,大福利哦?”

“但,我并不想那么用功……”

“那怎么行,”梦乐说,“你的其他科目能看吗?你太弱的话,我也会没面子的。”

“唔……”光耀再次打量了一下眼前气势逼人的小姐。

她扎着巨大麻花辫,戴着一副灯泡般的大眼镜,着装毫无讲究,就像日本的干物女或者乡下妹,总是牛仔裤加一件T恤(往往颜色还相冲),然而这样外形的小姐,却有一颗恨天高的心。每天都能发表一些吓死人的言论,像什么父权体系的社会必将被淘汰啦,国家应试教育这样下去要完蛋啦,而她将来一定要成为名人,纠正社会不良风气啦等等。

从这点来看,又像是日本晨间剧的女主角。不过她每次说这些胡话时,都说得特别认真。

光耀从未想过改变社会,如果有人有这样的决心的话,那么不管他们做不做得到,光耀至少不会嘲笑这样的人。

光耀叹了口气,看着李梦乐的脸,忽然笑了一下。

明明土得掉渣,却有一种土包子特有的鲜活生命力,和不知道哪来的绝对自信……拿你没办法。

“是是——”

课堂上,光耀认真写着笔记。

……

音乐铃声响起,下课了。

“那么,记得复习,下课!”说罢,班主任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就拿着教材离开了,似乎有什么事。

学生们陆续站了起来,光耀也打算起来活动活动,好让身体暖一些。

“喂,”这时,光耀听到旁边一个刺猬头,跟另一个同学说,“听说了没?”

“什么?”

“最近有一个传闻,说我们市里出现了新兴邪教,只要你被那些教徒盯上,不出一周……咔嚓……”刺猬头在脖子前比划了一下。“就会离奇死亡,说不定哪天放学你就遇到了。”

“哈,遇到的话,我一拳一个。话说,为什么忽然有邪教冒出来?”

“谁知道,不如你问一问我们班的‘专家’?”那个刺猬头瞥向光耀,带着嘲弄。

“专家”,那个刺猬头总是以此嘲笑光耀,因为有一次,他看到了光耀的笔记。

光耀假装听不见,推了推眼镜,准备离开课室。

他知道那个刺猬头所说的都市传说。确实,最近学校贴吧也有人在说这件事,据说,那些所谓的邪教成员身上都有逆五角星纹身,还是无脸人,如果盯上了你,一周内要么自杀,要么失踪,没有别的可能。像是为了印证这个传说,曝出这件事情的账号在发帖后,再也没有登录过。

——太傻了。

光耀完全没有当一回事,“呵,还什么逆五角星纹身呢。”光耀心里嘲笑,但也有些无奈。“这个世界,可是无聊到连魔头都不存在的啊……”

忽然,他打了个喷嚏。

“阿嚏!”

一位白发少年也打了个喷嚏,然后揉了揉鼻子。

这少年,除了头发是纯白的外,皮肤也如纸苍白。

光耀所在学校的另一栋教学楼,一间美术室里,此时除了白发少年,没有别人。美术室里,放着素描用的石膏像,在窗外大雾的衬托下,如同荒坟前的菩萨像。

“今天其他使徒就要来了吧。”少年自言自语,看着手机,敲着短信。“找人接待一下会比较好吧?”

“老师,您说呢?”少年看向旁边。

课室里的吊扇上,吊着一个男人。

准确地说,美术室里,是除了白发少年外,没有活人了。

男人双腿悬空,略略摇晃,脖子被麻绳紧紧勒着,嘴角挂着唾液,下体因为肌肉完全脱力,湿了一大块,尿液和粪便漏出来,和精.液混在一块,空气里弥漫着恶臭。

白发少年看着,叹了口气,“毕竟这里是学校,得帮你收尸呢,可是这一身也太壮观了……”

少年将打好的短信发了出去,转头看向窗外。

窗户反光,映着少年,少年的额头上,有一个赤红的逆五角星。

窗外,大雾依旧。“这个世界,总是那么有趣呢。”少年微笑道。

第一章 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