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那么我做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吧。我的名字叫做罗本,是‘丰缇’的干部,同时也这块区域的负责人。嘛,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身份,反正在你们这些上面的人眼中,我们这些瓜分下层区域的匪徒也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

他用手指挖起自己的鼻孔。旁边的思诺明显露出厌恶的表情,向后退了一步。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我叫罗莎,是酒馆的服务生,我们俩名字好像还很像诶。”

“等等!为什么你还和他自我介绍起来了!”

靠近了之后身高只到我胸口位置的红发女孩手舞足蹈地叫道。

“面对自报姓名的人,理应说出自己的名字。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可是这家伙是生活在下层的不法之徒呀。”

“不法之徒……他们犯了什么罪吗?”

“犯罪……他们怎么可能没犯罪!虽然我不知道,但是他们一定——”

“既然你不知道,也没办法证明,就不能说明他们有犯罪行为吧——嘛,虽说他现在的的确确是在犯罪。”

但是有哪里不对。

这种立场鲜明的对立一定是有某种不协调的原因造成的。

虽然我不明白这类事情,也不是很想理解,但裘利普那家伙偶尔也会把这种事放在嘴边唠叨。上层也好,下层也好,这种特意制造出来的阶级对立实在太过奇怪。虽然按照他的说法好像这是人们的常识一手缔造的状况,但这常识也过于匪夷所思。

“居于高处者则身份尊贵,位于低处者则猪狗不如。”

他轻浮地说道。

然后,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被包围了。

人数是十人。他们年龄参差不齐,有的是看起来十岁出头的小鬼头,有的是感觉上连走路都十分困难的白发老人,当然这之中也有正值壮年的男性,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衣不遮体,就跟我见过的魔界居民一样邋遢。他们从阴影处走出来,虽然并不强壮,步伐也不一致,但还是给我——给这具身体带来压迫感。“对这样的家伙心怀惧意”似乎是罗莎一直以来的常识,就算现在换成了我,也很难抗拒罗莎遗留下来的“意志”。

“放心,我不会伤害小姐们的,只是要把你们身上值钱的东西拿走而已。如果可以的话,请你们自己留下来也可以。对了,衣服也要脱下来。不过不用担心,我们有备用的衣服给小姐你们穿。如果小姐们嫌弃的话,也可以光着身子离开。”

“所以我才说不要下来这种地方嘛。”

思诺仍在抱怨,奇怪的是只有抱怨。

在这种时候脑子里只有抱怨的情绪而没有其他情绪,

要么她是缺乏危机感的笨蛋,要么她是,

“不过你们真的是找错对手了。哼哼哼!我呀,可是实力超强的——”

要说我有什么事情是一直疏漏掉的话,那便是从见面开始到现在都没有观察过思诺身上的服装。要是我有早早去看的话,就会发现思诺身上的衣服并非布料,而是其他什么材料制成的。

要说是什么的话,那就是皮革。

要说皮革做成的是什么,那就是铠甲。

也就是说,穿在思诺身上的衣服,尽管轻便,尽管看起来没有保护到身体的绝大多数地方,但仍然是一件只有在战场上战斗的人才会穿的——皮甲。

思诺从自己的背后取出,也就是一直以来我没能看到的盲区,从盲区取出了一把短剑,是不管横放在背后还是竖着放在背后都不会被发现的,就是那么短的短剑。

漆黑的短剑。

“——冒险者哟!”

她是脑袋缺根筋的冒险者。

05

不知什么时候思诺来到了我的身前。

自称是冒险者的她,似乎是抱着将我这名萍水相逢的一般人保护下来的打算。她仿佛燃烧着火焰的眼瞳里充斥着无所畏惧的战意,嘴角扯出来的笑容有一种超出年龄的成熟。看到她这幅战意盎然的模样,我便用手在她的背后摩擦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痒好痒!你在做什么啊?”

“我在想能不能摩擦起火。”

“摩擦怎么可能起火啊!不对,为什么你想要点火呀!”

“因为看到你这样子,不禁产生‘要是这时候背后有火焰当做背景就好了’这样的想法。”

“你是笨蛋吗!就算有那样的想法怎么能摸人家的背呀!那里会很痒的!不会吧,难道你是有那方面兴趣的人!?”

她回头瞪了我一眼,眼里还有着显而易见的泪水,我猜那应该是笑出来的。

不过“那方面”是指哪方面?

我对吃饭和睡觉到是很有兴趣。

“我知道啦,不会摸了——喂,注意前面。”

我提醒了她一声。因为一直有在注意周围,所以貌似是打着偷袭算盘的男人在靠近之后第一时间就被我发现了。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可是要成为最强冒险者的,怎么可能连偷袭都应付不了。”

她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大概是认为没有那个必要。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在她注意力转移到那个男人身上之前,对方就被击飞了。

像是被女孩手中握着的短剑自动弹开了一样。

“瞧见了吗,这就是我引以为傲的剑术——别担心,我是用剑背砍的。”

“……不,你那把短剑是双刃的吧,是两面都开了刃的,根本没有剑背的说法吧,难不成你是拍下去的吗……”

虽然这具身体迟钝得有些过头了,但我还是能看清楚她刚才仿佛无意识情况下挥出的剑分明是用剑刃击中对方的。

按照那锋利的程度就算在一瞬间深入到内脏程度我也不会奇怪。

但是,

“——”

那个连思诺的身体也未能触碰到就被击飞的男人,虽然衣服破破烂烂但那是因为原本就是如此,而他的身体,没有肉眼可见的伤。

因为利刃的割击而流血——像是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怎么样,瞧见了吗!这就是天才剑士思诺的实力!”

思诺摆出令人费解的架势,先是反手握住了短剑,然后左手五指张开摆在脸前,两腿叉开一前一后。用这样古怪地姿势站在我的前面,我先是愣了一秒钟左右,然后噗嗤地笑了出来。

“噗哈哈哈哈哈,什么,什么姿势啊,你在搞什么呀?”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

面对我突如其来的笑声,思诺显得不知所措,

“你在笑什么啊!有什么好笑的吗!”

“因为你的姿势真的很好笑啊。”

“哪哪哪哪哪哪里好笑了!不觉得帅吗,不觉得酷吗!那可是天才剑士思诺,也就是我花了一天的时间才想出来的姿势呀!”

“为什么你会为了想个姿势浪费一天的时间呀?”

“因为我觉得姿势很重要,作为强大的冒险者,一定要有帅气的姿势才行!对了,我还在想帅气的出场台词,像是‘胜利的法则已经确定!’这样的话怎么样!”

“我是觉得很帅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如果你把这句话作为出场台词的话会有很严重的后果,说是颠覆世界的糟糕后果也说不定——”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发——喂!后面!”

她回过头来嘟囔两声,旋即发出尖锐的叫声。后面——后面怎么了吗,我这样想到,然后刚想回头的时候,

“呜——!?”

身体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当然,以抱住来说,他的力道还是显得过力了一点。那两只乌黑的手是勒在我腹部上的,我能够充分地感受到从那手的主人传来的压力。我甚至感受到了尚未完全消化的食物在身体里翻涌的呕吐感。

“快放开我啊你这个混蛋!”

高亢且纤细的叫声很难让我相信是自己发出来的。仅仅只是被人触碰到(应该说是被抱住)就会产生如此激烈的反应,这让我更加深切地意识到自己所拥有不再是勇者的身体,而是一名女性的纤弱娇躯。

不过。

就算外表是女性(罗莎),

我也依旧是我(勇者)。

“咕啊!”

惨不忍睹的悲鸣。

但那绝不是我发出的。

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发出这种丢人的声音。

我用尽全力地将从自己背后发起突袭的家伙摔在了地上。当他的背部和磐石铺成的道路一拍即合般地相遇时,那令人心生怜悯的悲鸣应时而生。

“嗯……虽然这具身体确实娇弱,但好在是人类的身体。只要熟悉了‘构造’,就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性,也能轻易击倒这种图谋不轨的小人。”

我活动着筋骨,以自言自语的方式确认自己目前的情况。没错,就算罗莎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也不会改变我是勇者的事实。

“那么,开始盛宴吧——”

这么说的时候,

抬起头的时候,

环顾四周的时候,

“盛宴?唔嗯!对,在超一流冒险者的我取得胜利之后,当然要有丰盛的宴席犒劳我!”

踩在其余八个人昏厥的身体上,似乎对自己做了什么毫无自觉的思诺,歪着头看着我。

我发现了,能够称之为“敌人”的人,已经一个都不剩了。

06

我是后来才知道这件事的。

名为思诺的剑士少女,尽管以一副自大的模样自吹自擂地声称自己是实力超强的冒险者,但似乎并非谎言。“作为公会的中流砥柱,是十分可靠的冒险者”,她似乎有这样的评价。如果根据她的外表去判断,很难让人相信这名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女孩拥有强大的力量。

因此,仅仅凭借十名尽管形象恶劣但本质仍旧是“普通”的男性是不可能打倒她的。包括那个自称负责人的罗本,也未能在思诺面前撑过两回合。

但是,

“你真的是剑士吗……”

不能称为战斗的战斗结束之后,我与思诺并未就此离别,而是一起在这条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地下街”的街道上寻找着上去的阶梯。

“诶,难道你没看见我刚才惊人的剑技表演吗?”

因为被袭击了的缘故——所以只看见了最初的一下。

可是那一击——

“嘛,虽说看见了,但不如说正是因为看见了,所以才觉得奇怪。‘那真的是剑技吗’,看到那个的时候脑袋里自然就冒出这个想法了。”

“你你你在胡说什么呀!看到了我天才剑士思诺的表演后,居然还能产生这种疑问。你这个笨蛋!笨蛋罗莎!”

“好啦好啦,别扑上来呀,好痛,好痛,别用手捶我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我不好,我不该怀疑的。你毫无疑问是一名实力强大的剑士——”

前提是那真的是剑技。

“痛痛痛……真的好痛。”

“呼呼呼,还不是怪你随便怀疑人家,我可是名副其实的天才剑士,公会里的大家可都知道思诺这个名字的!”

“公会……”

在酒馆工作的时候,多多少少也有听那些粗枝大叶的酒客们提起过它。“公会”和“冒险者”似乎是绑定的,提及公会的时,必定会提到冒险者。同时,冒险者是一群怎样的人,也是酒客们间接告诉我的。

“所以说,思诺你是在公会里登记了自己名字,为公会工作的——冒险者咯?”

“嗯!我可是深受大家信赖,无论什么样的任务都能完成的,实力超强的冒险者喔!”

思诺拍了拍胸,从刚刚开始她似乎就很想在我面前证明自己的身份。她可能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但那也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并不是单纯冒险者能够解决的,我需要的并不是冒险者,要说的话应该是“某类冒险者”。

“思诺是实力超强的冒险者的话——那应该认识魔法师吧。”

我想要找到懂得魔法的,甚至是在魔法上的造诣能和我媲美的冒险者,不,不是冒险者没关系,只要是强大的魔法师就行了——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恐怕只能用魔法来解释、解明、解决。

“魔法师,魔法师,魔法师——认识噢。”

“噢噢噢!认识吗!那能介绍给我认识吗!”

“不要。”

她一点都不委婉地拒绝了我的请求。

“为什么——”

“因为我和你还不熟呀。再怎么说我也是一名冒险者。哪有大意到轻易就相信刚认识不久的人。说不定你想害我的某个魔法师朋友呢。”

她说出一时间让我无法回应,无懈可击的理由。

但能够毫不犹豫地把这么露骨的话说出来,就连我也甘拜下风。

“不过,如果你答应我一个要求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同意你的请求。没错,就是交易!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那我就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一旦曝露了自己的底细,就会处于下风。所以交易的时候,先开口的一方就输了。】

裘利普的话煞风景地在这时被我回忆起来,我咂了咂舌,把它抛到脑后。

“什么事情——不,我答应你,什么事都可以。”

就算是沦落成现在这副模样,我也仍旧是勇者。

没有什么事情是我做不到的,既然如此,就没有犹豫的必要。

“哼哼,那么,我想让你答应的事情就是——”

她露出率直到让人想用纯洁无暇来去形容的笑容。

那是孩童才能笑出来的,天真浪漫的笑容。

“——成为我的同伴吧!”

07

于是,我顺理成章地成为冒险者,天才剑士思诺的同伴了——事情怎么可能会这么简单。

就算我什么都做得到,但也不意味着现在就可以做到。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问题就是,如果不成为思诺的同伴,就只能从其他途径去接触到厉害的魔法师;若是想要成为冒险者思诺的同伴,那么自己首先就要成为一名冒险者。

“还有,那孩子为什么会想要同伴呢。”

初见面时她就说过自己正在招募同伴,但却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想要招募同伴。从她的迫切程度来看,就像是在说如果没有同伴自己就会失去——或者说错过什么一样。

总之继续想下去也没办法得出一个可以让自己满意的结论。

我带着困惑往自己家中走去。

在思诺提出那个请求后不久,我们就找到了通往上层的阶梯。阶梯是十三层的,思诺说这有特别的寓意,但她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有什么寓意。我们回到地面的街道上后,思诺告诉我她之后会来酒馆找我,把如何成为冒险者的流程说清楚。

之后我们就相互道别了。

此时的时间已经是接近夜晚,不同于魔界,并非紫色而是接近呈现金黄色的太阳已经到快和我平行的高度。天际远端的落日和我对视,一会后我败下阵来。即使是落日,以罗莎的脆弱眼球也没办法一直盯着不动。

我用比以前自己要纤细许多,但又要短上一些的手指揉着酸乏的眼睛,视野就像是被投进石子的水面一般紊乱,然后就在这不稳定的视野里,我看见了,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在沐浴着夕阳光辉的街道上,寥寥可数的行人仿佛幻影般来回穿梭,而以压倒性的存在感剥夺了周围路人色彩的,金发的女人于前方歌唱着。

她并非在街头唱歌的卖艺者,所谓的歌唱也不过是哼出曲子旋律的程度。

金发的女人穿着轻纱做的黑色连衣裙,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肩上,专心致志地在用手上不知道是刀还是什么的东西刮着身前的白色石像——不,那看起来不像是石头,而是其他什么东西。

老实说我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不明白她的行为具有什么目的性,也不明白她的行为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甚至也看不穿她这样做的理由。只是,纯粹的,看着专心于【某件事】的她,心中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心情。

“你在做什么——”

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女人的旁边。

甚至已经开始打量那个被她用手抚摸着的物体。

那个白色的物体,隐隐约约能看出人脸的轮廓。

“……”

她没有反应。

好像是没有听见。

“你在做什么。”

于是我又重复了一遍。

这次女人好像听见了,并且有了反应。不,老实说这已经是过激反应了,我不知道这是她的本能反应还是该说是她的蓄意为之的行为。本来专心致志地在捣鼓那个有着人脸轮廓的白色东西的金发女人,似乎每次移动手都要认真思考几秒钟的她,在我第二次呼唤后,毫不犹豫地,

“不要打扰我,好吗?”

把那小巧的刀伸进了我恰好张开的嘴里。

只需轻轻一划就能割伤我的舌头,或者割开我的嘴巴,取决于她怎么想。

“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请你不要打扰我。如你所见,我正在工作。不,这不是工作,是使命。我正在践行我目前身份的使命。尽管这无关于人类的命运也无关于世界的安危,但这无疑是一项伟大的使命,是只有我才能完成的使命。明明如此你却在这时候打扰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你在间接地把某个本该在特定的时间节点出现的事物向后推迟了。也许是推迟了一秒钟,也有可能是推迟了几十年,还有可能导致理应出现的‘它’失去了出现的时机。因此导致的后果我不会说是难以想象的,但一定是致命的。是的,也就是说在这里打扰到我履行使命,妨碍我创作的你已经犯下了致命的错误。”

不不不不不,你在说什么呀,我根本听不懂。

“每个人是带着使命降生于这个世界的。寿命有限的生物应在自己的时间结束前完成自己的使命,如果没能在规定的时间里完成自己的使命,那便是失格,便是等同于把理应由自己承担的责任,理应由自己完成的使命推给了下一代人。现在,正因为你的打扰,你主观上的干涉导致我的使命向后推迟了——对于我来说,这是一种精神上的苦难,你能明白吗?”

我根本无心去听她在说什么。我一心盯着她握刀的右手,生怕她在说话的时候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一个手抖把我的舌头割掉。

“回答我,你明白吗?”

“呜呜呜呜呜呜——”

我很想说出像样的回答,但因为舌头正在被刀的一部分压着,根本不敢乱动,只能发出一些不是人话的呜咽声。

“呼哼哼,怎么了,害怕到不敢说话了吗?真是无用,难道你连舍弃舌头与我对话的觉悟都没有吗。连这种程度的觉悟都没有,你又是凭借着什么来打断我创作的?”

她得意地收回自己那把与其说武器,不如说更像是作为工具而存在的小刀。

我因此被释放了。同一时间,我意识到这是一个不能轻易招惹的怪人。论怪异的程度或许和不由分说就展开攻势的裘利普有得一比(裘利普知道了一定又会生气),和这样的人搭上关系就算是全盛时期的我也会头疼,何况是现在。

所以我在这里决定先行撤退。

“不好意思,打扰了……”

我从未如此憋屈地向对方道歉过。

心想着绝对不会有下次,一步一步远离这个明显神经不正常的女人。

就在这个时候,

“对了,少女。”

金发的女人念“少女”二字时,含带着莫名的笑意。那像是对自己恶作剧的成果十分满意时才会有的笑意让我感到费解。

“有事……怎么了吗?”

我斟酌了措辞,舍弃了“有事吗”这个不太友好的选项。

“看你迷茫的样子,看来是对自己当下的使命一无所知吧。呼呼呼,就让仁慈的我为你指点迷津,告诉你正确的道路在何处吧。”

女人说话的时候,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散发不可名状的恐惧感的事物。我注意到在这短短的谈话间,那事物变得愈发像是人类的脸庞,眼窝,眼睛,鼻梁,鼻孔,嘴唇,这些面部特征变得鲜明生动。再给女人一段时间,它会变得更加像人类,我对此毫不怀疑。拥有如此手艺的女人,这个神神叨叨的女人,或许真的能够为我指明道路。

“——我不要。”

但是,直觉告诉我不能和她有太多瓜葛。

贸然接近她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罗莎”的警钟不停地被危机感敲响。我的大脑嗡嗡嗡地响着,警告我远离这名金发的女人。

我眯着眼睛注视她,黑色的轻纱群,金色的微卷长发,然后是——很难下定义的五官。她的模样好像被一层薄雾轻笼着,既看得清,却又觉得看不清切。美吗,丑吗,没办法好好地做出评价,甚至会觉得她是不存在的人。唯独那双眼睛,那双仿佛蕴藏着庞大情感的灰瞳能让人感觉到她是真实存在的,而非自己的幻想制造出的幻觉。

“是吗——那么就这样好了。”

她在这一瞬间,似乎完全对我失去了兴趣。尚未自我介绍的女人全身心投入到那不知道是什么的“使命”之中,无视了我的存在。我被她晾在一旁,只剩下离开此处的选项。不过我本来就没打算和她产生多余的瓜葛,于是便心安理得地退后了几步。

“……”

这次她没有挽留我。

我就这样时不时回头看着她,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