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麻烦啊。”

清晨。

在远离市中心的一栋相当破败的公寓中,某个少年正小声的嘟哝着——身穿一身天蓝色的可以说和潮流没有任何关系的运动服,蓬乱的头发,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似乎打从心底里觉得麻烦一般地,做着什么事。

是一口正在散发着热气的锅。

锅中熬制着制作相当麻烦的皮蛋瘦肉粥。

没有任何肥肉,并且全部都切成相当小块的肉粒。

就以成本和时间来说大概去买的话反而更划算也说不定。

好麻烦啊。

继续这样子想着,但手上的动作却完全没有停止。

在观察着火势的同时也注意是不是搅拌一下避免粥糊掉。

但除此之外也没别的程序了,与其说是复杂不如说是很费时间。

之所以觉得麻烦也并不是因为粥有什么特别的,单纯只是这少年对世间的一切都感觉非常麻烦。

虽说倒不至于到厌世的地步,但也实在说不上喜欢。

这样子的话应该差不多了吧。

感觉上差不多的时候,就在这样子认为的时候,客厅传来了门打开的声音,然后便是脚步靠近的声音。

“念流。”

那声音叫住了少年。

念流,这便是少年的名字。

“你在干什么?念流。”

“啊。”

一改睡眼惺忪的表情,念流露出了难为情的,尴尬的表情。眼睛到处瞟啊瞟,就像恶作剧被发现的小孩子一样,当然念流这年纪绝对不是可以被称之为小孩子的年纪,其行为也完全和恶作剧扯不上关系。但在姐姐时流面前,不管什么时候念流都始终像个小孩。

时流。

和完全就像是死宅一般的弟弟相反,她是个让清秀二字直接成型的女子。

肤色也好,站姿也好,都给人一种精致的瓷器般的映像,虽光滑秀丽,却也脆弱易碎。

仅仅把外衣披在睡裙上,用手扶着门框,以冰冷的眼神注视着念流。

以不带感情的语气。

“我问,你在干什么?”

重复了一遍。

仅仅如此就让念流不得不放弃辩解,乖乖的低下了头。

“我都说过多少次不要太在意我了。”

冷淡的完全不像是和家人说话的语气。

“再这样的话我就要生气了,姐姐可没教过你多余的用心,有这种时间的话还不如将其利用在学习上,上一次的期中测试你数学和外语都没有及格吧。”

“是的。”

“那就给我好好学习啊,还是说。”

略微停顿了一下。

“你打算继承那个吗?”

“不,完全没有的事。”

一瞬间便惊慌起来。

“是吗,那就去学习吧,这里交给我吧。”

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看准念流动摇的时机从念流手中拿走了勺子。

“还有什么事吗?”

面对着依旧还留在厨房的念流淡淡的问了一句。

“不,没什么啦,哈哈。”

不情不愿的,念流从厨房中退了出来。

“真是的,说什么继承啊,姐姐也太坏心了。”

小声的抱怨着,念流拉起运动服的领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学习啊。

然后想到了这个让无数国家的花朵一听到就会变得无精打采的名词。

其实念流倒也不能算是讨厌学习的类型,只是很微妙的不擅长学习而已。

虽然刚才姐姐只说了数学和英语,但实际上念流全科成绩就没有一科是及格的,全部都微妙的维持在了二十分以下。

但因为不管是平时的笔记也好,还是老师布置的作业也好,念流全部都非常认真的完成了,虽说作业也基本上都是错误答案,但也足以证明他的努力了。

也正因为如此虽然成绩一直很差,但念流在老师眼中感观并不是太差,反而有些受欢迎。

许多老师在教育其它学生的时候都习惯性的使用他作为标本,那就是“成绩不好没关系,像念流成绩也不好,但人家非常认真努力,你们要是也这么认真努力的话成绩也不好的话那我就不说什么了”这种话基本上都成了大多数老师的口头禅了。

不过这也意味着老师们基本上也都把念流当笨蛋的含义,虽然念流也承认自己的头脑并不是特别好,或者说是不擅长思考才对。

“啊,该怎么做呢?”

按照姐姐的话乖乖回到房间的念流拿出教科书,然后就开始对着教科书发起呆,脑海中满是姐姐之前说的关于继承的事。

“果然姐姐太坏心了。”

老实说念流并不是没有想过继承那个,毕竟那是念流已经逝去了的母亲所遗留的唯一的遗志,如果继承了那个的话就等于变相的继承了母亲大人的意志,光是这样就让念流没办法不思考。

但并不能继承那个,或者说如果继承了那个的话就没办法继续呆在姐姐的身边了。

但是这并非出于担心,对于念流来说要担心姐姐未免有些太过狂妄自大了。

虽说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饱受病痛的折磨,直到现在也是如此。

就算是简单的外出一旦里程超过两百米以上就有体力不支的威胁存在,而且因为机会没怎么出门也有着无法辨认方向的路痴的一面,就算放着不管就在家里也会是不是因为贫血而昏迷,偶尔还会爆发突然的高烧和重感冒,还伴有着医生都无能为力的先天性重度心脏病和极严重的肺病和哮喘等各种各样不管什么时候都会让人死去的重病。

但就算如此,放着不管的话也绝对不会有任何的问题,有着这样明确的认知。

毕竟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重复着生病的过程,没有觉得身体好的时候,不论何时都在生病中,但不论怎样痛苦,怎样难受都没办法死去,就算已经收到过不知道多少次病危通知书,甚至医院都不知道多少次觉得她已经死定了,但还是活了下来,一直到现在。

甚至在母亲死后还作为家庭的支柱守护着当时还是初中生的念流的成长,明明自己那个时候也不过仅仅只是不依赖他人就无法活下去的初中生的年龄而已。

然后也是那个时候,念流明白了,隐藏在那柔弱的身姿之内的那份强大,那是自己远远无法企及甚至连理解都做不到的压倒性的强大。

所以才放弃了继承。

不得不放弃继承。

然后,绝对要赢过姐姐,不这样子的话就没办法前进了。

深切的,痛切的理解了这一点,所以才留了下来,虽说名义上和行动上都是处于照顾着姐姐时流的立场,但实际上主导权却完全被姐姐时流掌控着。

然后越是接近,越是挑战,便是痛苦,越是绝望。

说不定自己永远也没办法赢过姐姐,偶尔也会有这样子的念头。

“念流!”

“啊,姐姐?”

“在干什么呢,在吃早餐的话时间就要不够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念流房间的时流一脸不满的表情,长长的叹了口气。

“啊!诶,我马上收拾。”

在姐姐的提醒下注意到了时间的念流一副大事不妙的表情,慌慌张张的收拾起了书桌。

“呼——算了,这里交给我吧,你还是快点去吃饭吧。”

“诶,啊,那就拜托你了。”

被姐姐强行从书桌前推开的念流在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接受的姐姐的好意,离开了房间。

“真是完全长不大的孩子啊。”

又一次叹了口气。

对于时流来说,弟弟念流是她没办法放心的存在,尤其是在能够感觉身体状况越来越恶化的情况下,更是没办法放心下来。

当然要是念流愿意继承那个的话她也能够放心下来,但不管她劝说多少次念流都不愿意继承。

关于理由虽然念流一直支支吾吾不肯说清楚,但头脑灵活的时流却很清楚其理由。

不过就算如此,她也没有退让的理由。

要是退让的话就太宠那孩子了,要是母亲还在世的话倒是无所谓,但是在母亲已经去世的情况下,已经时日无多的自己却不能再由着那孩子的性子来,不然总有一天会吃亏的。

不过这当然是借口,实际上的理由是。

“如果能实现的话就好了呢。”

在心底里祈愿着,期待着弟弟能够有所成长的,宛若笨蛋一般溺爱着弟弟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