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果然是他！我就说怎么那么眼熟！
想到前些天自己险些尿了对方一身，摩尔诺当场惨叫一声，在发觉这声惨叫又吸引了附近所有冒险者的注目后，他双手捂着脸，脸颊飞快涨红。幸好附近没有老鼠，否则他会立马以最快的速度钻进去。
“有什么事。”
“咕、啊！那个！人家、咳咳，我叫摩尔诺，是一名弓箭手。”精灵夸张地抖了抖身体，嘴巴磕磕绊绊地说着，“听说你最近在寻找一起冒险的同伴，所以你看，或许我们能组个队。”
少年的视线从精灵头顶一直扫到脚，摩尔诺只觉一阵恶寒，对方终于开口了，“你一个人？”
“呃……对，人家目前单身。”
黑发少年闻言翻了个白眼，“没问你这个，算了。去清理下水道，你要来吗。”
“要！”
融雪城很大，通往下水道的入口也有许多个，有常被冒险者关顾的，也有地处偏远人迹罕至的。当少年费力拉开那布满锈色的铁栅，举起火把步入那黑暗世界时，一股呛人的恶臭立刻堵住鼻腔，身后的弓箭手不由捂住了鼻子，“呜哇！好臭好臭！”
那气味，就像放了半个月的臭鸡蛋，拌到了酒鬼的呕吐物里，呛得精灵差点连昨晚吃的野果都吐了出来。
“为什么有走这边呀，明明其他入口都没这么臭的，队长！”
“叫我克莱。”少年淡淡地说着，左手拿着火把，右手拎着短枪，革制头盔也扣到了脑袋上，“其他入口我先前已经探索过了，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乞丐比硕鼠还多，这里应该没什么人清理过。”
所以才更不应该来呀！这不超级危险的吗！
话到嘴边还是被精灵咽回了肚子，深入魔窟的紧张感已经传递过来了，他解下长弓握在手中，额角微微见汗。先前队伍把他踢出去的原因，他还是知道的，要是这回还表现不好，箭箭都落空的话，恐怕不多久还是会被踢出去。
该死的诅咒，人家是不会认输的！
摩尔诺暗自捏了捏拳头。
“把弓放下来，背回去。”
“欸？”
见弓箭手愣住的样子，克莱又重复了一遍，“把弓放下来，背回去。”他说着，点起另一根火把递给对方，“拿上这个。短弓还好说，长弓在这样的环境里不好发挥，而且要用到两只手，不带火把可不行。”
“还有这个，借给你用了。”克莱说着，将多次陪伴他渡过难关的副武器短刀也一并递了过去。
“诶！”摩尔诺浑身一抖，两只耳朵耳尖瞬间通红，“是是是、是让我跟那些大蟑螂大老鼠近身战斗吗？不行不行不行！办不到的办不到的！”
“准备好，它们要来了。”
“诶？咿啊！”
摩尔诺闻言看向四周，顿时被吓了一跳，在火光照射不到的黑暗中，竟不知何时冒出了一双双赤色的眼睛，还伴随着阵阵爪子与地面摩擦的声响，和啮齿类动物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吱吱”声。
“两只、三只、四只，果然这里它们的数量很多，”克莱倒是不慌不忙，毕竟虽说现在还算新人，但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杀哥布林时那个神经兮兮的小鬼了，区区几只已经暴露的沟渠硕鼠，还造不成威胁。
“今天能大赚一笔啊。”
“大、大赚……这么多只，还是快逃吧！”
“要上了，掩护我！”
“咿！等、等——”
不理会弓箭手的消极想法，克莱率先冲上前去，左手举起火把往前一撩，这些黑暗滋生的怪物们无不畏惧火焰，硕鼠们受到惊吓纷纷往后逃，他趁机一枪刺出。
“噗歘！”
“吱——！！”
枪刃刺破血肉的闷响，怪物死前的惨叫，克莱都已经无比熟悉了。他一把抽出短枪，同时踹飞正试图扑来的另一只硕鼠，又用火把吓退剩下两只，手中武器一转，反手扎向被踹了一脚还没缓过神来的怪物，从后颈插入脊椎，精准的一枪致命。
抽空看了眼刚结识的队友，那精灵像是呆滞住了，拄在原地一动不动。不过也没关系了，剩下的两只硕鼠也都不是他的对手，几乎毫无抵抗地被一枪一个。
“好、好强……”摩尔诺不由感叹，随后才猛然发觉自己刚才光站着什么都没做，只得勉强挤出个笑容，尴尬地讪笑了几声，“嘿、嘿嘿……啊啊，真烦恼！人家都还没出手呢，它们就倒下了，真不愧是克莱队长！哈、哈哈……”
“叫我克莱。走，我们要到更下面去。”
“但是好臭……我是说好吧。”
这个下水道的入口附近是贫民窟，大概是因为这片区域实在太臭，很少有冒险者愿意清理这个区域，而贫民窟的乞丐就是被硕鼠或者巨蠊袭击了也难以引起人们的重视，故而这里栖息的下水道怪物密度相当高，几乎每走一步都有在被什么东西暗中盯着的感觉。
克莱对此并无畏惧，高举火把四处搜寻着，枪尖寒光慑慑，任何出现在他眼前的硕鼠或巨蠊都难逃一刺。那些令摩尔诺恐惧不已的怪物，在他看来只是笨手笨脚又畏惧火焰的阴暗生物罢了，只要数量不多、小心应对就不成威胁。
怎么说呢？这几天里，这些蟑螂老鼠他已经快杀吐了。
而跟在克莱身后的摩尔诺，则陷入了非常尴尬的境地。一方面他也想好好表现自己以取得克莱的认同，另一方面他握着刀的手都在震，完全没有挥刀砍向硕鼠或者巨蠊的勇气。结果，冒险演变成了克莱一人在前面杀，精灵则尴尬地站在后面看。
不妙，不妙啊。
看着少年踩住硕鼠尸体，奋力拔出枪尖的，靴子被血渍溅满的模样，摩尔诺只觉右眼皮在狂跳。
人家完全没派上用场！而且这个人看上去好凶哦，肯定不能像第一回的同伴那样容忍多久，这回又要被踢出队伍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就在摩尔诺胡思乱想时，克莱淡然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辛苦了。”
“欸？”这句算是慰问的话可把精灵吓到了：“辛、辛苦？没有没有没有！”他竖起双手在面前摆了摆，同时奋力地摇了摇头，“完全没有辛苦！哈、哈哈，这回人家什么都没做到呢。但、但是放心吧克莱队长！我下次一定会帮上忙的！”
所以拜托了！
“叫我克莱就行了。”
第三次重复这句话，克莱弯下腰取出匕首，把刚拍死的沟渠巨蠊的触须割了下来。这个倒不是什么能高价出售的炼金原料，而是作为证实他消灭了巨蠊的凭证，硕鼠的话则要割下它们的耳朵。
今天他已经收集到一大袋这样的凭证了。
“委托是收拾五只沟渠硕鼠或巨蠊，得十银币，超出五只的部分每只一银币，这一大袋子算上委托报酬，应该能换三十几个银币。”他向精灵晃了晃装的鼓囊的麻布袋子，“换到钱之后平分，这样没意见吧？”
啊？
平、平分？
摩尔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路过来自己全程当观众，连武器都没有挥一下，就这样也有资格分到赏金吗！
“天、天使！不，森林之母！”
“你在说什么呢，”克莱又白了两眼泪汪汪、就差跪下顶礼膜拜的精灵一眼，拿起夹在腰带上的麻布擦干净了短枪上的血浆，说道：“现在先回公会交付委托，然后明天早上我们再继续，不要忘了，我在公会等你。”
哗噹、哗噹。
口袋里钱币碰撞的轻响让摩尔诺心情欢愉，他坐在自己城外的小木棚屋里，掂量着手里小小的钱袋，满足地笑了笑，又“啊呜”地咬了新鲜出炉的松软面包。
真是久违了！钱袋里有东西的感觉和吃面包的感觉！
“呜呜呜呜，居然、居然能填饱肚子！好幸福，摩尔诺好幸福！”啃着热气腾腾的面包，那松软的口感让精灵夸张地流了两行清泪。“真的、真的可以吗？真是真实吗？森林之母啊，就算是我这样的精灵，也有撑饱肚子的资格吗！呜呜呜，太感动了！谢谢森母大人！”
虽然很感谢，不过……
“不过这也太奇怪了吧，明明人家的表现那么糟糕呢。结果他没有鼓励，没有疑惑，也没责备。而且还平分了报酬，还邀请人家明天继续跟组队！天呐！森母呐！世界上真有这么好的人类吗？”
该不会……其实是在觊觎人家的肉体吧？
想到这里摩尔诺浑身一颤，吃剩一半的面包都差点掉地上了。
这倒不是他有被害妄想，而是作为一只男性精灵，作为一只长得算很俊的男性精灵，作为一只长得算很俊行为又带点女性化的男性精灵，他没少被拍屁股，而且无一例外都是被男的拍。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果然是被咱的美色给吸引了么。
说起来一开始是人家向他搭话的吧，难不成他以为我是在勾搭他？所以才愿意分没有出一分力的我一半的酬劳啊。那么，他所说的“明天在公会等你”其实是要约、约会的意思咯？对对对，这样就说得通了。
摩尔诺摸了摸下巴，似乎在衡量着什么，随后下定决心似地一拍大腿。
决定了！精灵捏了捏拳头，既然都是冒险者了，区区这点代价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二天的一早，精灵刚走到公会附近，视线穿过人流，远远地就瞥见了黑发少年靠在外墙上的身影。现在才这么早，但他看起来已经等很久了，一直在等我吗？真是个可怕的男孩。
摩尔诺深吸几口气，缓缓朝公会走去，还没等他打招呼，克莱就发现了他，朝他招了招手：“你来了，那我们走吧——”
“欸？这、这就走了？等、等一下！人家、咱还没准备好！”
克莱双手抱在胸前皱了皱眉头，“这有什么好准备的，你只有乖乖站好就行了，剩下的都交给我。”
乖乖站好？
摩尔诺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耳尖也涨得通红，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这个家伙，果然是在觊觎人家的美色啊！而且、而且还说“都交给我”这样的话，是直接打算做到那一步吗！
精灵似乎在犹豫着，最后下定决心地咬了咬牙，“那个，克莱队……克莱你不觉得，这有些太早了吗？”
“太早了？”
“对、对呀！你看，你还是个少年吧。啊不是！我没有笑话你的意思！只不过有些事情，是不该在这个年龄段去做的。而且……而且人家觉得，比起一蹴而就，还是循序渐进比较、比较那个，比较有感觉。你说对吧？”
说这句话时，精灵耳尖是通红的，说完之后更是感觉整个耳朵都要烧起来了。
“哈？你这是在说什么呀？”克莱年轻光洁的额头都皱成了“川”字，眉毛都快拧三个弯了，“这跟年龄没关系，而且我也没有要一蹴而就的意思，说到底这不就是在循序渐进吗？”
循序渐进个鬼咯！
精灵心中哀嚎，难道为了冒险者的梦想，真要献上自己十七年的青春了吗？只能、只能逃跑了吧，不过……他瞅了眼克莱肌肉发达的手臂和腿部，追杀逃跑的硕鼠时速度可是快得吓人，自己可未必能跑得掉啊。
“真、真没办法呢，既然你这么猴急的话。”他闭上了眼睛，“轻点！”
克莱无语，他已经完全搞不懂这只精灵在说些什么了，果然越精灵思维就越脱线吗？半精灵的贝亚特都能脱线成那样子，这个“全精灵”脱线程度是贝亚特的两倍也就不奇怪了。
再顺着他话走，就是正中他下怀了。克莱回想着阿莉塔对付脱线状态贝亚特的方法，总之，无视他的话就对了。
“在说什么呢，走吧，先去接今天的委托。”说罢克莱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公会。
“哈啊？”
今天来的时间比昨天稍晚了一点，公会里冒险者已经渐渐多了起来，幸好还是不用怎么排队。挂着营业性笑容的接待员小姐看见来人后，笑容里也带上了几分真意：“早上好克莱先生，今天也来接委托了吗？”
“是的。”克莱点点头，用拇指指了指身后有些懵逼的精灵弓箭手，道：“这次我和他组了队，那么能干吗，那些面向队伍的委托。”
“哎呀哎呀，原来是摩尔诺先生呀，你们还真组队了。”接待员笑意盈盈，眼睛里似乎闪耀着某种狂热的光芒：“这当然可以，很符合规则。那么你们想接哪种委托呢？”
“猎杀。”克莱毫不犹疑地说道：“应该有的吧，猎杀怪物的委托。”
……
顶着晨曦微暖的阳光，摩尔诺跟在克莱身后走出融雪城，两人刚接了一个剿灭小型哥布林巢穴的委托，这种任务通常来说需要至少三名木牌级才能完成，要稳妥完成的话最好要有四人以上。
没关系的，只要足够小心。
克莱捏紧了手中的短枪，像阿莉塔说的，哥布林也分许多地区亚种，像王国北方融雪城周边的哥布林，大多都比较……蠢。所以只要多动动脑子，一个人也能对付。
没错，一个人。
“应该就是这里了。”克莱蹲在草丛里，指了指前方隐藏在茂密灌木中的洞窟。那看起来很安静，虽说用了一些隐藏手段，但洞窟门前草木被压塌的痕迹还是暴露了这里是哥布林巢穴的事实。
“哇啊……看起来好可怕。听说那些绿皮怪物会掳走其他种族的女人，帮它们生孩子，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虽然我也没亲眼见过。”克莱站起身，点燃了一根松脂油火把，回头看了摩尔诺一眼，“你就这里望风，我一个人进去。”
“好的，那你来当前锋，咱来当后……诶？”摩尔诺愣了愣，“你是说，要我待在这里，你自己进去？”
少年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我不用进去吗？”精灵的表情有些僵硬，他在路上时可是做足了战斗该如何如何进行的假想呢。
“不用，从昨天就知道了，你只会碍手碍脚的。”
“咕唔——”还真是毫不留情啊。摩尔诺用手捂住心脏的位置，偏偏自己还不好反驳，“但、但这也太奇怪了吧！既然本来就打算自己一个人去做，为什么还要组上我呢？”
克莱摇摇头，“和别人组队，是必须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摩尔诺也明白过来了，原来眼前的少年和他组队并非为了增加战力，更不是觊觎他的美色，而仅仅是因为这种委托必须要组队才能接，把他当成是接组队任务的道具来利用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