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拍了拍萧璃的背，思考着该怎样找上去向赵紫竹解释这一幕。
怀里的人止住了抽泣，没有抬头，却发出了声音：“你想冲过去找她么。”
“没有没有。”我一愣，萧璃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的，难不成她刚刚也看到了？
“想去就去吧，我没关系的。”萧璃双手用力一推，站了起来，“我去出口等你。”
看着萧璃就要往外走，我也没有狠下心就这么扔下她来一个人去找赵紫竹，何况我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说。
萧璃看着我的眼睛顿了两秒，然后很果断地转身，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她的背影实在萧条，她的身形实在伶俜。
“等等我。”我只好加快脚步，紧紧跟上她。
还是到了门口等赵紫竹出来再慢慢说吧。至于她是不是有人接送在门口等着，那就等到了出口四处观察一下就好了。
我没有着急到冲昏头脑，冰冷的细雨拍在脸上，也让我更加冷静了一些。就算是直接过去，在墓园里，在别人的墓碑前，我又该怎么开口，我又能说些什么，既不合适，也不现实。
“哼，就知道你会跟上来。”走在前面的萧璃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嘴角扬起的一丝细微的弧度却也没有瞒过我的眼睛。
我一边擦着衣襟上的湿润，一边加快脚步赶了上去：“当真过去找她了，你怎么办。”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萧璃转过头，加快了走路的步伐，“先出去吧。”
我默默地跟了上去，手不经意间摸了摸胸前的玉牌，沾上了泪水的玉牌，有些发凉。
墓园的出口有很多人在卖着祭祀用品，也有少数的几家小摊在卖着小吃。我和萧璃走出了门口，找了个有顶棚的地方站着，一边四处打量，看看有没有像是接送赵紫竹的人或者车在周围。
“你是在看她有没有人来接吗。”萧璃从我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幽幽地说道。
我不好意思的一咧嘴，没有否认，算是默认了。
“没有人来接，我观察过了。”萧璃拧好瓶盖，将水瓶放回我包里，“你准备怎么办？”
萧璃似乎已经褪去了悲伤的情感，或者说是将其藏回了心里的最深处，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我只好如实回答。
“我不给你支招了，你自个儿看着办咯。”萧璃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直接翻出手机不管我了。
“呼。”我深呼吸了一口，不时注意着墓园的出口，心里开始思绪万千。
……
不知过了多久，雨越来越大。
从墓园中走出了一道清丽娇小的身影，她手中的伞有些小，看上去像是遮阳用的，这让她的半边身子都被水打湿了。
我眼睛一亮，和萧璃说了一声便朝着这个娇小的身影走去，却在回头的一瞬捕捉到了萧璃眼中那一抹复杂。
我心头一颤，却也没有多想，走过去的同时撑开了大伞，并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搭在肩上。
赵紫竹正撑着小伞低着头走路，脸上写满了悲伤与失落，看得我心慌意乱。
我一手接过了赵紫竹手中的遮阳伞，另一只手撑着大伞来到了她身旁，将她的遮阳伞收起。
赵紫竹抬起头看到了在棚子底下站着的萧璃，再恨恨的瞪了我一眼，伸手就来抢那把遮阳伞：“你干嘛？”
我按住了她的小手，没有放开：“你都被雨淋成这样了，我不忍心。”说着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不想漏过任何一丝她眼中流露出的情绪。
“放手。”赵紫竹冷眼看着我拿着她伞的手，并没有看向我的眼睛，但是她的眼睛很红，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或许是扫墓时伤感，也可能是因为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吧。
我们两个人都没有提起刚刚被她看到的那一幕，我想说那是个误会，但是却又不想这么直接地先提起。毕竟，如果先提起的话，怎么看都像是心里有鬼吧。
赵紫竹发现她简单的呵斥完全对我起不到作用，索性不管伞了直接向外跑去。
雨很大，倘若让她淋上一会儿，我的内心怕是都不能原谅自己吧。
我一把将遮阳伞别在了腰间，冰冷的雨水浸透了我的腰部，让我倒抽一口凉气。
将拿遮阳伞的手解放了之后，我迅速迈步向前，想将往外冲的她拉回来。拉衣服不合适，我只好一用力，将她揽入怀中。那一刻我眼角的余光扫过了萧璃，她虽然保持着玩手机的动作，但却一直转着小眼睛，关注着我这边的情况。她看到我的动作时，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滞，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直接背过了身去。
萧璃这么做的原因我大概也能猜到一二，可是我此时无暇顾及她的感受，只能一心处理眼前赵紫竹的情况，不然两边都无法得到我想要的结果吧。
赵紫竹试着挣扎了两下，自然是无法挣脱的，她只好抬起头稍稍转过来瞪着我，这么近的距离让我依稀能看清她瞳孔中的虹膜，而里面映出的却不全是我的影子。
她的睫毛轻颤，雨水滑过的发尖滴下几粒水珠，在坑坑洼洼的路面里荡漾开去，就像是她的情绪，被我这粒水珠搅乱。
见她完全不想开口，我只好先找话说，既然是清明来墓园，除了扫墓也没有别的事了，那么针对她是一个人来这点，扫墓的对象大概就是她提到过逝去的母亲吧。
我依然维持着将她揽入怀中的动作，将外套给她裹上，尽力调整到最温柔的声线：“你今天来，是看望妈妈么。”
“要你管。”她的手放弃了挣扎，却依然停留在我的小臂上。
在把外衣为她披上时，我观察到她眼神中有了一瞬短暂的缓和，我感到时机差不多，大概是时候由我来率先解释刚刚的事情了：“我今天虽然是陪着她一起来的，但是刚刚只是她扫墓时思念墓中人，太过伤心所以借我哭了起来。你也知道，她是一个人生活的，她在这里睹物思人，想起一些往事也是很正常的……”
“说完了吗。”她冷冷地看着我，但是身体却不似之前那般绷紧，稍稍放松了一些。
她的心思我全然猜不透，她的反应让我无所适从。
她忽然将全身的重量释放，背靠在我的怀中，眼角噙着泪水，似乎眼泪就要决堤而发。
她没有继续瞪着我，眼神朝别处看去，发出幽幽的声音：“所以，她就可以那样贴在你怀里，你就可以那么抱着她？”
只要她问出来了就好，只要她问出来了，就代表还是能解释的吧。
我感到背部传来了雨水冰凉的触感，于是将伞正了正：“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但是我们直接的关系绝不是情侣恋人，我把她当成家人一般……”
“家人？”她只是口中喃喃自语地重复了一声。
我当然知道她不可能这么两句话就能摆平，正当我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时，我感到脚上传来钻心的疼痛，让我面部不禁有些抽搐。
赵紫竹一脚踩在我的脚背上，头也没回：“家人就可以这么抱吗！”似是一脚不够解气，迅速抬起脚又是一下，“我会信你的鬼话！”
我不敢避开，只好硬生生地挨打，但是这脚下传来的钻心之痛，却让我不由得收紧了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忽然将我抱着她的手扯开，拉着我往墓园里走去：“过来。”
我只好任由她拉着，随后走近了一点，让伞能够遮住我们二人。
我突然回头望了一眼萧璃，她依然是背过身去，但是脑袋时不时有着难以察觉的转动，显然是在关注着我这边的动静。
我无奈，没法和萧璃说什么，不过以萧璃与我的相互了解，我想她应该会在这里静静地等着我的吧。
墓园的入口和出口是分开的，一般人们都是从入口取个火盆进去，祭奠完之后再从出口离开，避免了进出冲突的情况。
而赵紫竹此时拉着我从出口逆向往里走，倒是与周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么做应该不会犯些什么风水忌讳吧，我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想到。
一路被赵紫竹拉着，绕过了许多弯，转过了几个拐角，来到了一座看上去有些年头，却又有着翻修痕迹的碑前。
我心里已经猜到了大概，来到了碑前便深深鞠了一躬。抬头之时眼光迅速打量了碑上的文字——“爱妻苏叶之墓”。
这大概是赵市长立的吧，边上果不其然有赵市长的名字，而下面也有一排小字——“女，赵紫竹”。
碑上除了这些字之外，空空如也，似乎诉说着一段悲伤的故事。
碑前的火盆装满了灰屑，在雨水积淀下漂浮了起来。
只见赵紫竹拉着我在碑前蹲了下来，看了眼刚刚燃过纸花的火盆，再看了看我：“在我妈妈面前，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我隐隐猜出她想问的是什么，但是我却没有办法在一瞬间给出坚定的回答，这一瞬间我的脑中闪过了萧璃的影子，但是却很快又被那个无数次出现在我梦中的娇小身影所盖过。
我呼吸有些渐渐变得急促了起来，却看到她直勾勾地盯着我。
“你，真的喜欢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