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夜的努力,終於解放了城市中的大部分地區。

聽從晏華的勸告,在兩個小時的睡眠過後,勉強支撐着來到了中央庭,卻加速消耗了所剩無幾的體力,額頭上滿是冷汗,眼前一片昏花。

還不可以倒下。黑核還沒有集齊,就算是逞強,也讓我逞強到最後一刻吧。走到這一步,我肩負着很多人的希望,安托涅瓦,晏華,還有……希羅,他們都需要我。

然而四肢很沉重,很冷,好像渾身都血液都被抽乾的那種寒冷。欣慰的是,看見晏華還堅守在自己的位置上。

——你怎麼了,臉色看起來很不好。

——我沒事,晏華。開始巡查吧。

雖然很想這麼說,可是已經沒有站立的力氣了,戰術終端摔到地上,我倒了下去,意識隨之抽離。

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安置在醫院的床上。

——我……怎麼了?

雷切爾罕見地沉默了片刻。

——你的生命力正在急速消耗,指揮使。想必你已經知道,凈化黑核需要耗費指揮使的生命力,給神器使提供幻力也是一樣。雖然這個過程是不可避免的,可是你太拚命了,這幾天你輸出的生命力超過了身體能承受的限度,這樣下去,不超過一個星期就會衰竭而死哦。

——什麼?!

儘管是意料之中的結局,但突然被宣判了死刑,難免還是有點不能接受。

——啊哈哈哈哈,不過那只是最壞的情況啦!你可要相信我的醫術哦,指揮使!如果好好休養加上合理飲食,不過度揮霍生命力的話,至少不會死得那麼快。所以,今天就先放個假吧!

——不,我沒事,我很好,我已經休息過了。

不管不顧地拔掉了手上的針頭,站起身來。這時,一直站在床邊的希羅忽然攔住了我。

——等一下,晏華,雷切爾,可以稍微麻煩你們嗎?我有話想單獨對指揮使說。

這才意識到今天的希羅格外沉默,顯得心事重重。

晏華和我對視了一眼,退了出去,關上了門。只有我和他的房間里,希羅掩住臉,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事情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啊。

不是喜悅、也不是悲傷,被稱作絕望的那種漆黑的情感,在他臉上呈現出扭曲的神情。

——所謂在乎的事物,就是最終會被自己親手摧毀的存在嗎?事到如今,看來也不能隱瞞了。你知道嗎,指揮使“零”,可以說是被我的神器害死的哦。

他抬起了眼睛。藍灰色的眼瞳中,折射的是深淵裡的瘋狂之火。

——你要步零的後塵嗎?指揮使。

希羅對我講述了屬於他的時空的故事。

那個過於沉重的,和現在截然相反的,指揮使零和神器使希羅的回憶。

——這不是你的錯……

希羅搖頭。

——太天真了。如果不是我,她的消耗不會這樣嚴重。如你所見,我的神器並不是某樣具現之物,而是存在於神話中的概念,這就是“烏特納比西丁的試煉”。

他的手中浮起銀光。

——烏特納比西丁……那個從大洪水中倖存的永生者?

——沒錯,是蘇美爾神話中不老不死的人類。當吉爾伽美什請求他給自己長生不老的仙草,他對吉爾伽美什提出了那項試煉。當然,王沒有成功。因為永生這種事情,本來就是不可能的。我的神器也是,並不能逆轉神器使的活骸化,只能停止罷了。最初,我的神器救了很多可能成為活骸的同伴。然而,由於神器使們不會成為活骸,零的負擔加重了,源源不斷的幻力索取持續到她衰竭而死為止。

救贖的銀光熄滅了,希羅的手停在空中,眼神又空洞又寂寞。

——和你相處的記憶就是我在乎的事物。轉眼間,我卻要看着另一個我將你逼得疲於奔命,衰竭而死。親眼欣賞自己創作的悲劇……這種感覺,還真是糟糕啊。

絕望的、漆黑的笑容,在他臉上逐漸擴大。

——讓我陷入絕望的就是我自己!一再親手毀掉有價值的事物的就是我自己!這就是試煉,是神愚弄世人的道具,是註定得到了也毫無作用,無論如何都會被偷走、會被奪取的烏特納比西丁之草!

我伸手握住那隻一無所有的手。否定了他。

——振作點,希羅。雖然永生之草被盜走了,可人類的歷史傳承了下去,同樣,你在失去零之後遇見了我。你的能力完全不是毫無作用,相反是迄今為止我見過最重要的能力,你可以拯救大家,請你當一個……跨越輪迴的英雄吧。

他愣住了,難得地露出詫異的表情。隨即,他流露出一聲無奈的嘆息。

——該說你溫柔,還是殘忍呢?我怕,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重要的是他回握了我的手,緊緊地、堅定地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