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阵折腾转眼也到了午饭时间,秋和他的连体婴罗德饭后说是去厨房帮老人劈柴烧水,妖精王也去看热闹了。米勒看着在一件件翻检着包裹中奇怪东西的格利高里,觉得这么多时间以来,也就这个人比较接近普通人了,搬了张椅子坐到他旁边:“格利高里,你们‘冒险者’就是到处去发掘古代遗迹或者宝藏的人吗?”

青年点点头:“恩,简单说就是这样,有时候也会接一些采集罕见的药物或者矿物的工作。不过也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就是了……”

“这样啊……”商人若有所思地看着桌上,被一块仿佛内部流淌着液体的绿色菱形结晶吸引了注意,忍不住伸手过去却立刻被挡开了。

“这个不能动!”栗色头发男子紧张地说“这东西看起来漂亮,其实是吞吃虫的卵”他说着用带着翻下手指部分皮套的手捏起那枚漂亮的卵,将它迎向光线“你看,那液体一样的东西就是虫的胚胎。吞吃虫孵化出来之后,身体也是充满了这种液体。它捕食的时候用触手把液体注入猎物体内,对方身体里的肌肉骨骼内脏就会被慢慢的消化掉,然后被它吸干……你看这卵虽然不大,不过烂掉你一只手一定够了。”

商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他当然听说过这种恐怖的魔物,不过亲眼看到却是第一次。这世界上果然越是漂亮的东西越危险:“这么危险的魔物不是应该被消灭光了么?”

格利高里笑着放下虫卵:“米勒,难道你认为这个世界只是为了人类才存在的吗?”

被问了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商人愣了愣。

实习冒险者继续说:“你知道吗?卡休小时候曾经对我说了一句话让我决定将来要做一个可以走遍全大陆,以发现古代遗迹和新物种为职业的冒险者。他说,这个世界上无论是神是人还是魔物,都一定有它存在的理由,而他这一生就要寻找这些理由。我没有魔法能力,所以不能像他那样做研究,不过,我想我可以用我的方式去发现。”看着米勒依旧迷惑的表情,他指着桌上的东西:“人总是能轻易地否定掉异己的东西,像魔物,如果它伤害人那就是有害的,就是理所应该被毁灭的。不过对于一只魔物来说,或许捕食人类就像人类食用动物和植物一样自然。人之所以能够没有罪恶感地做那些事,不过是因为人类更强大而已,魔物也一样,不存在对错,只是谁更强,这么简单。”

“你的意思是成王败寇?”

“只是在创世神的法则中,王者没有赶尽杀绝的权力。他们懂得尊重。”格利高里灰色的眼睛中闪着米勒在法师眼中看到过的,似曾相识的东西“我只是遵从着他的法则,而它们也远没有我们想的那么脆弱。”

商人摸摸头:“你的这种说法和圣书上描述的,卡拉库亚神说‘人是万物之首,万物必在人之下’的说法完全不一样噢……难道你也是信奉邪神的?”

“不,我信仰光明,不过可能不是大多数人的那个光明。”格利高里把桌上的东西收起来“比起我来,卡休那家伙可单纯多了。你不知道当他听说光明神说过那句话后就毫不犹豫地投身黑暗了,现在还是那么孩子气的可爱。”

听到一个人用这种毫不掩饰的宠溺的语气说着那个差点要了自己小命的黑袍,商人全身鸡皮疙瘩立刻都树了起来。

“主人……”楼下忽然传来小妖精的叫声“皇帝好像又要我们入宫去了……”

“什么嘛,不是昨晚才去过吗?去了又什么都不说,真是麻烦。”米勒不满地抱怨起来。

“皇帝陛下召见?”格利高里有些疑惑地问。

商人点头,站起身:“抱歉,我们都有些事要去晋见。所以只能留你一个人了,对不起……”

后者理解的笑笑。

米勒走到楼下,拉住妖精的手,罗德有些担心地看看二楼:“没关系吧,把那家伙一个人留下。”

“怎么说呢”商人皱皱眉“我觉得那家伙也不是普通人,应该没问题吧……”

“女伯爵,请坐”皇帝微笑地看着眼前的礼仪司大臣,从祖父时代起就辅佐着伊兰瑟斯王朝的摩瑞德伯爵,即使在婚后依然可以保持爵位。

“陛下。”女子行了贵族礼后优雅地坐下。

瑟兰打量着她,在这个对他来说没有一个亲友的宫廷中,这个女子有时候是相当于姨母的存在。她和母亲情同姐妹,互相帮助,现在,他希望她能够站在自己这一边:“伯爵,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我十分抱歉。”

对方的开门见山在她意料之中,女子欠了欠身:“陛下能够亲临我的小办公室就是我最大的荣幸了。”说着,有人敲开门,表情严肃的青年男子走进来,为两人奉上热茶。

“谢谢。”金发皇帝微笑道。

“谢谢你,马尔斯。”女伯爵也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先退下了。

“伯爵,听说你昨晚与我母亲共进晚餐了?”

皇帝没有按照礼仪用“太后”而是“母亲”这个称呼,显然想暗示些什么,摩瑞德伯爵笑着回答:“是的,陛下,是太后的邀请。”

“不知道你们都聊了什么?我母亲总是说你们亲密的就像亲生姐妹一样……”少年皇帝一步步讲话题逼向自己的目的。

女伯爵轻啜了口茶,马尔斯泡花茶的手艺还是那么好。“我们谈论了您,陛下。太后很关心您,也很想念您……”她观察着对方的表情,顿了顿“也许我的话会冒犯您,不过陛下,我也希望您能在繁忙的政务中多关心下御体,关心一下太后。”

瑟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伯爵的意思我明白了,也多谢你的关心。我还有一个小小的疑问,请问伯爵是怎么知道,昨晚我在哪里的呢?”

看着对方绿眸中狡黠的光,女伯爵感觉喉咙有些梗。是的,在那个黑袍者对自己施了“控制咒”后,她当然会完全听从对方摆布地直奔皇帝的身边。那个机密的会见室,是她通过一些手段掌握的情报,原本想继续暗中打探情况,没想到却遇到了那样的事。虽然知道陛下终会对这一点兴师问罪,可是现在如何回答却成了最大的问题:“陛下,那是臣偶然得知的。”她将身份放上,希望能靠自己的爵位赢得开释。

“原来如此”皇帝没有表态,将茶杯放在鼻端轻轻嗅了一下“好香的花茶,伯爵的秘书泡茶的手艺真好,不知道他叫什么?”

她心中一惊,今天皇帝如此咄咄逼人,看来要有所图了:“他叫马尔斯。”

“马尔斯吗?”年轻的皇帝依然天真地笑着“我曾经颁布过法令,在对魔战争中消极应战的贵族领主,全部交由新城主处置。裴多法城当年处决罗比多斯家族所有成年人的时侯,似乎没有全部执行啊……”

女伯爵严肃地放下茶具:“陛下,希.克鲁斯当初对罗比多斯家族的判刑原本就是违背光明神仁爱的教义的,而且他还被魔物附身,被邪恶控制。那种情况下的判决,臣认为应该不必被追究了。”

“我当然相信你的话,女伯爵。你的丈夫,儿子都是我最忠诚的骑士,而你,是从祖父辈起就为伊兰瑟斯鞠躬尽瘁的忠臣。”皇帝的金发在黯淡的天光下仿佛自身闪耀着光芒“你是否愿意永远效忠于我呢?”

效忠于他,而不是效忠于王国吗?摩瑞德伯爵揣摩着眼前这个和年龄完全不相称的少年。后者正用绝对的威严注视着自己,那是真正的王者才可能拥有的自信。我是否能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你身上?鲁司法特四世……她站起身,屈膝下去:“我,罗兰.伊利特.摩瑞德宣誓永远效忠吾王。”

少年脸上闪过满意的笑,他抽出剑放在女子肩头:“我现在同时任命你为国王骑士,女伯爵,很高兴可以得到你无私的帮助。”

“这是我的荣耀。”赌上贵族的尊严,她现在唯有坚定地相信她选择的王。

“伯爵,我现在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国王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