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陈天溪起床时,天才刚刚启亮。他看了下手表,清晨六点,和往常一样。刚刚在梦境中醒来的他闻到阵阵飘香。当他走出屋子,只见张汝寒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餐。如今的生活对他而言如同天堂一般。陈天溪从小在明日之城时,父母工作很忙,经常早早离开家,他只得用高科技炊具来制作一些很方便的食品自己食用,那些“现代人”的食物,虽说不上难吃,但一定称不上美味。来到医药山庄后,两年来他一个人生活,每天早上六点起床,用自己带来的炊具准备早餐还算方便,总体来说这段生活对他没什么特别的变化。他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想象有一天会有人为他做饭。

“你起来啦。早上时间不多,一会儿还要赶去上学,就随便做了点早餐,希望别介意。”

“我还感激不尽呢,怎么可能介意?”见陈天溪感动的样子,张汝寒满意的笑了。

“其实这么多年来,除逢节假日以外,从来没有人给我做过早餐。我只能自己吃一点便餐。”说到这里,张汝寒感觉有些奇怪。难道天溪也没有家吗?他说过自己的父母生活得很好。或许明日之城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吧。

“如果你愿意,医药山庄就是你的家。”张汝寒说。见她热情的样子,陈天溪笑了。

由于陈天溪身体还很虚弱,这一天他没有去上学。张汝寒让他在家里好好休息,她自己来到学校。这一天,身边的人见她开心而又有些紧张的样子,和平日里她严肃冷静的形象大不相符,都感到很惊奇。

“汝寒,你遇到什么喜事啦,今天怎么这么高兴?”一个女生问。

“没什么,学生会做调查很顺利,我当然高兴啦。难道你不高兴吗?”

“我还好吧,倒也没什么事…对啦,医疗部的事…怎么样啦?”

她怎么可能知道医疗部的事情?学生会的秘密会议,难道有人说出去了?既然人们已经知道了,汝寒也只好故作轻松,将计就计。“还没谈成,我们会继续想办法的。”

“但愿如此…红刃事件真是太可怕了。”说到这里,那位女生低下了头。

“话说你怎么知道的这些事?”张汝寒问。

“她们告诉我的,现在班上人好像都知道。”

医疗部、红刃事件,这些事情的知情人除了学生会秘密会议,也就只有昨天他们在医院见到的那些医生。他们一点合作的意思都没有,应该不会无聊到把这些事宣传到学校吧。张汝寒想到最坏的可能就是秘密会议里面有间谍。这下真的很麻烦,连学生会里都没有值得相信的人了。现在只能自己行动。她决定打听一下消息的走向。

她来到学生会办公室,换上学生会的工作服,来到操场,随便对一个路人问道:“你好,可以配合我们进行一下调查吗?”

“没问题。”

“你知道学校打算成立医疗部的事吗?”

“知道。”那位学生点了点头。

“那么你赞同我们的计划吗?说一下你所认为的我们这样做的理由。”

他愣了几秒钟,说:“据说中心医院有医生恶意杀死患者,而且还没有被抓,医院非常不安全。学校打算和青光会合作,保证学生治病安全,是吗?”

听到这里,见张汝寒变了脸色,他没敢再说下去。“如果我误会了,实在抱歉,我只是道听途说。”

“没事。我们是为了保障学生的安全,这一点一定没有错。”

张汝寒继续问了几个路人,知道此事的人说法大同小异。看来果然是青光会又在行动,他们这样的宣传,对接下来的计划非常不利。青光会一定不止在校园里宣传,这样下去让全村都知道了,对中心医院,对政府和法律,全都百害而无一利。

她来到一年级(三)班教室叫胡地的儿子胡兰。这时胡兰正在和赵云边,白露洁三人谈些什么。话说赵云边昨晚和张汝寒一起吃饭谈话后,因为云边知道,他的身份进出青光圣地不再方便,他便决定将请药庆安的事交给白露洁。这时学校建立医疗部的事情也传到了他们班上,对比张汝寒的说法和外面的传言,事实部分基本一致,除了“和青光会合作”的说法张汝寒只字未提。而且情感态度上也大相径庭。他和白露洁都无法理解为什么法官胡地迟迟不对陶三光进行判决,他们来询问胡兰,胡兰正在给他们解释自己父亲的想法。见张汝寒前来,三个人一同走出教室。

“怎么样了?胡兰。”汝寒问道。

“我爸还是坚持以前的想法。”

张汝寒摇了摇头,说:“他还在担心引起恐慌,但就算他不公开,青光会也会公开的。到时候反响远比现在麻烦。”

“这点我爸知道。但他还是坚持认为,青光会宣传的范围也有限,而且民间传言和官方公示的意义完全不同。”胡兰说。

“同样的事情,用不同的说法说出来效果可完全不一样。我想你不可能不懂。‘他居然踩死了这么可爱的小老鼠,好残忍。’和‘居然进来只老鼠,真恶心,还好被他踩死了。’同样的事实,你听到的感受一定不同。”张汝寒不愧是曾经荣获过“最佳辩手”的人。“现在是我们和青光会争先的时间,让他们抢先就一切都完了。到时候中心医院名声越来越差,没人再去看病,一定会导致损失更多医生。万一再来场两年前那种规模的传染病,你可知道后果?”

张汝寒这情绪激昂的说词将在场人都镇住了。这时上课铃响了,胡兰他们回去教室上课。本来汝寒打算中午回家给陈天溪带饭,但事不宜迟,到了中午,她见岚娟在学生会办公室,让她帮忙去食堂打点饭然后去她家带给陈天溪。学校里知道她家地址的人只有学生会那几个成员。然后她通过通讯器联络陈天溪。

“天溪,我中午在外面办点事,不回去啦。我已经告诉学生会的人给你带饭了。”说完,她来到食堂,匆匆忙忙吃了口饭,然后走出学校,一路小跑来到村子北面的报社。

这是村里唯一一家报社,没有品牌。每天只有一份一页的报纸,医药山庄的新闻都在这份报纸上公布。毕竟四万人的小村子,每天发生的事情值得公布的也就这些。

张汝寒走进报社,记者阮小姐迎面欢迎。这时汝寒还没有换下学生会的工作服。“你好,学校有什么事想和我们合作吗?”

“阮小姐你好,我希望请你帮忙在报纸上公开一件事。”见张汝寒严肃的样子,阮小姐让她先坐下慢慢说,并给她倒了杯水。

“不知你是否已经知道,中心医院前几天发生的事。”张汝寒说到这里,阮小姐表情忽然凝重起来,但没有说什么。

“两年来,红刃卷土重来。前几天医院再次发生惨无人道的红刃杀患事件,到现在法院还没有下判决。不同的是,这次事情闹得很大,村里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不知您是否愿意合作,随便采访我们的人,我们肯定会配合。然后在报纸上刊登一篇文,表达我们恳切希望法院尽早对红刃下判决。希望以后患者都能安全求医,让这种事情不再重演。”

“这…抱歉我真的不敢。”阮小姐后退了两步,弱弱的说道:“红刃这事从政府到法律一直都是禁止谈论的。如果我公开宣传,一定会有很严重的后果。四年前的一位记者,因为公开批评法官沙林大人颁布的法律‘不合理’,结果被沙林大人判了死刑。得罪政府或法院的事,我说什么都不敢去做的。”

“可是…现在事情真的很严重。而且几乎全村都知道了这件事,公布出去也不是在散布谣言啊。法官胡地的新法都说了言论自由,而且我们真的很需要这样做。不然的话,再不给胡地压力,就等于在给青光会更多可乘之机。”

阮小姐显然没听懂张汝寒在说什么。

“对不起,我不能完成你的请求。”阮小姐还是拒绝了她。

汝寒失落的离开了报社。路上她在想,是不是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几天前仅仅是想在校内成立医疗部,学生会那些人都觉得她的想法太大。和陈天溪谈心后,一方面她真的以为自己和天溪要担起拯救全村的责任,此外她对村子未来的担忧感更加深化。仔细想想,大部分同学总体来说还是不以为然的。算了自己太多心了。

走过中心医院,仿佛金家和医院争执的场面再现眼前。不行,不能再让村民活在恐惧之中。张汝寒甚至想直接去找法官胡地谈话,可她知道,去了也是徒劳。胡地这人虽然比较犹豫,却非常固执,自己儿子说话都没有用,她一个外人还是算了。不要太心急了,晚上再找同伴商量商量。

下午放学时,张汝寒用通讯器给赵云边留言,让他跟住班上那两个青光会的人。然后她来到学生会办公室,发现会长、兰娟、小李、小霍、胡兰五人都在场。昨天去中心医院谈判失败,今天他们当然要来商量下一步打算。

张汝寒打量了一下在场的每一个人,要说这里有青光会的奸细,她实在没法相信。每一个都是她非常信任,互相从没有发现谁和青光会有接触记录的人。也许真的只是隔墙有耳,消息意外透露,或者从医院那边传来的。于是,张汝寒放心的对他们说自己的进一步打算。

“现在事情已经不可能压住了,中心医院那边现在提防心极高,医疗部的事只能去找药家民医。”

“你说红心阁的药家?他们不是十年前早就被取缔封杀了吗?”小霍问道。

“药家的后代一直都在某个地方藏着,他们救死扶伤的医心至今未灭,一直在等待复出的机会。我们不是正好可以给他们这个机会吗?对双方一举两得。我已经安排人明天去请药大夫。”

会长竖起拇指,为张汝寒点了一个大赞。

汝寒接着说:“今天中午我去了趟报社,想让记者合作,刊登红刃事件,为了从民众方面给予法院压力,迫使法院执行审判。结果我没谈成,记者说什么也不敢合作。”

在场的人们吃了一惊。“汝寒,你真的想把事情闹那么大吗?”小霍说。“是不是和那个陈天溪在一起以后,你也受他影响的什么闲事都想管不嫌事大?”小李说。

“我只想为村子尽自己的一份力,既然政府上层有问题,难道民众就应该随错就错吗?这样下去等到中心医院破产,传染病再爆发时,政府道歉就能挽回民众的死亡吗?”张汝寒一番话令在场所有人哑口无言。

“我只负责学校的事情,外面的事怎么做是你的自由,我帮不了你。时间不早了,今天就散了吧。”会长说。

大家散去以后,张汝寒用通讯器联络赵云边。赵云边没有应接,应该是还没离开陈光他们。于是张汝寒留言道:“神风给你的任务,执行怎么样了?”又过了二十分钟,收到赵云边的回话:“我跟他们一路走到青光圣地附近,到最后一个路口时我才停下。他们一路没有和学校的其它人接触,我只看到最后他们进圣地前和一个不认识的中年人谈了些话,具体没听见什么。”

“你现在往回走,在似水桥头等着,看看有没有其它穿着校服的人经过。我一会儿去桥头接你。”

又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张汝寒来到桥西。云边没有看到任何穿着校服的人经过,甚至没看到同龄人过桥。张汝寒这才基本放心,应该没有学生会的间谍过去报信,他们也没有暗自联络云边班上那两个人。不过还不能完全掉以轻心,毕竟有人深夜报信的可能也不能排除。在张汝寒父亲背叛村子前往青光会时,她曾经对母亲发誓过,自己永远不会走过这座桥。

“云边,我带你来我家坐坐,一起吃晚饭。”

赵云边第一次收到有女生请他去她家里,顿时感到很紧张,不知该说些什么。见云边站在桥边没动,汝寒说:“快来啊,来看我们的首领陈天溪学长。”

“陈天溪这么快就出院啦?”云边问。

“是啊,他体质还算不错,只是现在比较虚弱,还没来上学。他父母都在外地,自己一个人在家生活挺不容易的,我把他接来我家照顾。来一起吃个晚饭,商量点事情。”

“冒昧问一下,学姐您家里有其它大人吗。”

“没有,我也是一直一个人在家生活的。我爸几年前投奔了青光会再没回来过,我妈在第二次传染病大爆发时去世了。”

赵云边想起自己的童年,原来还有比自己更悲惨的人,他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坚强。

来到张汝寒家,赵云边看到陈天溪躺在床上。“赵云边你来干嘛?”天溪抬起头,云边见他这般凶狠的模样吓了一跳。

“汝寒学姐请我来一起吃完饭,顺便看望一下您,身体没事了吧?”

“这样啊,我基本没事啦。既然你来了,去帮帮忙。”

半个小时后,香喷喷的美食摆满了餐桌。这是赵云边第一次到别人家里做客。汝寒学姐的厨艺一点不比自己老爸差。餐桌上,汝寒和他们说了下今天发生的事情,以及下一步的打算。

“虽然我是副院长的儿子,我连老爸对这事的想法都还不知道。看来我帮不上多少忙了。”云边有些无奈。

“没事,安排你做的事情帮我们做好就行,密切观察你们班上那两个人的动向。”汝寒说。

赵云边点了点头。其实他还不知道青光会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像这样执行任务很有趣。

“记者拒绝合作吗?没关系不用急,等我两天身体再好一点,我直接去政府大院和他们谈判。红刃一案,必须处决。”

晚上赵云边道别后,张汝寒特意送云边回到学校寝室楼下,才回家休息。

第二天上午,林丹、陈光二人就在班级里传播消息。“青光会将和校学生会一同联系报社,披露红刃事件。同时安排药家老民医来和我校合作。以后大家治病可以放心了。”

报社、民医、合作医疗部,青光会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云边再次确认,白露洁还没有去过圣地,也没和别人提过此事,况且昨天林丹他们去青光会一路都没和其它同学接触过。看来汝寒学姐担心的没错,只可能是学生会内部有间谍。云边立即联络张汝寒报告此事。

将这一切串联起来,张汝寒终于明白了青光会的目的。“什么和青光会合作,一派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