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巡查终于要结束了，坐在教堂的长椅上我偷偷打着哈欠，视线的前方，伊萨克在一心一意地祷告。
在他的祈祷声中，我越发昏昏欲睡，惹来了伊萨克不满的视线。
“醒醒。”
“唔唔唔……诶？！伊萨克你已经祷告完了吗。”
“不。”伊萨克摇了摇头。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搔着头发。
“伊萨克打扰到你了吗？下次我不会再睡的。”
“……没有怪你，你是最近太累了吧。”
“还，还好，我还能撑得住的。”
伊萨克叹了一口气，合上了圣经。
“不如你先回去吧，反正不陪我也没关系的。”
“唔……提前离开也不好，我还是在这里陪你吧。”
见我坚持，伊萨克哼了一声，“……随便你。”
空气正要重新归为宁静的时候，被哔哔的声音打破了。
战术终端出现了晏华的身影，“伊萨克和你在一起对吧？”
“是……怎么了？”
“中央城区那边发生了事故，你们赶紧过去。”
“好的。”
中央城区的一栋楼着火了，傍晚的天空被火光映得通红，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
看到火光的时候，伊萨克立刻拉起兜帽遮住了脸，我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注意力就被妮维拉了过去。
“指挥使和伊萨克！你们两个来得正好，现在人手不足快来帮我一把！”
妮维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现在大楼比较下层的人差不多都疏散完了，但里面还有人在，住在上面的人下楼的时候通道被东西堵住了，不得不逃去了楼顶。云梯在赶过来的路上了，但时间要分秒必争，要马上去救他们！”
“……，我可以去，”伊萨克开了口，他有些局促的看向妮维。
“……被烧我已经习惯了，我可以帮上忙。”
大火蔓延得很快，哪怕已经紧急调动了消防，整栋大楼的火势依旧不见减弱的迹象。
妮维和伊萨克已经进了大楼。
我负责在外面帮忙安抚群众，抽空就看一眼大楼的情况。
神器使和普通人不同，
过了一阵子，妮维和伊萨克前后脚背着人出来后又返回了大楼，
云梯来了之后救援行动展开得更快了，不断有幸存者被搬了出来，抬去了救护车上。
没有出现死伤，因为救援的及时，多数人都只是吸入了过多浓烟，昏迷了过去。
伊萨克背着最后一个人，气喘吁吁的从大楼里走出。
“伊萨克？！”
“……我没事。”
伊萨克紧紧看着其他工作人员把最后一个伤患被安置好后才放松了下来。
我朝他那边走去，听到他的喃喃自语。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在火灾现场沾染了灰烬的手肮脏不堪，不断松开又握紧。
我们从妮维那里得知了事故的原因是居民的粗心导致的，做饭用火的时候不谨慎点着了火没有及时扑灭，消防通道又堆放了杂物，致使火灾发生后住在上面的人们被堵住了道路。
“等醒了之后我要好好教训罪魁祸首。”
妮维抱怨着，跟着救护车一起离开了。
伊萨克注视着救护车离开的方向，和之前的喃喃自语一样继续重复着，“全都没事就好了……”
“嗯，你和妮维去的很及时，那些人一定都会平安无事的。”我安慰他。
伊萨克转过头来，我注意到他的脸上粘了点黑色的东西，大概是在火场里蹭上去的吧。
我抬手想要帮他拂去那层灰一样的东西，令我没想到的是，伊萨克露出了一种狼狈的表情，瞬间就躲开了我的手。
“伊萨克？”
“不要碰我。”
“啊对不起……我冒犯到你了吗？”
我被他沉重的语气吓到了，道了歉他的脸色也没有好转。
“我……”伊萨克露出了我第一次看到的犹豫表情。
他躲开了我的眼神，沉默了一阵子才转过来，张开的嘴翕动着发不出下一个音节，最终只扔下了一句。
“……我先回去了。”
我走在高校学院的路上，继续做每日的巡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从上次见过伊萨克之后已经有一阵子没遇到他了。
虽然他基本都是在教堂，但也会去学校里上学，伽儿告诉我，伊萨克已经好一阵子不来上学了。
看了眼时间，我犹豫了一下，拐了个弯，朝圣星教会的方向走去。
走了没多久，就看到赛斯骑着他的小电驴出现在我的视线里，还按着铃向我叮叮了几声。
“赛斯！伊萨克现在在教会吗？”
“啊，小狗啊，他最近在教会的时间变少了，我还以为是跟你一起呢。”
“我最近没见到他……”
“小狗最近看起来也是有什么烦恼的样子，不愧是青春期啊~！”
赛斯笑着给我提示，“不在教会的话，他会去的地方也一只手数的过来。会不会是去了海湾侧城？那边的休闲区能看到海，小狗他很喜欢水啊，尤其是大海。”
“谢谢你赛斯！那我先走了！”
道谢后我赶紧朝海边侧城的方向走去，从高校过去那边要花很长一段时间，得赶紧了。
“看不出来指挥使跑得还真快啊……我还想用战马帮忙的，看来是用不上了。”赛斯挠了挠头。
我在高校学院的时候是傍晚，来到海湾休闲区已经到了晚上，花了一阵子，我才找到那个与夜色相融的身影。
“你怎么会在这里……”
伊萨克孤零零的坐在长椅上，黑色兜帽又拉了起来，遮住了脸，我索性一屁股坐在他旁边。
“是赛斯告诉我的。”
“……”
“是有什么心事吗？我很担心你。”
在兜帽的遮挡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声音确切的流进了耳朵里。
“……我很害怕。”
伊萨克的声音很沙哑，“被我害死的那些人是不是不会原谅我……就算我每天不断的祷告，但是我真的有被原谅的权力吗？”
我不知道如何作答，只好继续听他说下去。
伊萨克盯了我一阵，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之前的事，抱歉。我……我，很害怕脸上的疤痕被人碰，这个果然很丑吧……”
“直到现在我看到火就觉得害怕和恐惧……到这里也是因为我很想，跳进海里去。”
他的话语虽然是对我讲的，但更像是对自己内心的剖白。
于是我开口：“跳进去不就好吗？”
“诶？”
“想跳的话就跳好了，我也会跟你一起跳的。”
月亮挂在遥远的天幕上，海浪声传入耳中，我鼓起勇气率先跳入海中。
伊萨克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我，连阻止我的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
海水冰凉，我忍不住哆嗦了下，隐约记得这是课堂上说过的热容量，但是现在这些都无关紧要。
做了个深呼吸，我朝着伊萨克露出了一个笑容。
“伊萨克你也下来啊！水里真的很舒服啊。”
伊萨克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嘴角撇了撇。
“……真是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他还是也跟着跳了下来，瞬间掀起了巨大的水花，四处溅开。躲闪不及的我被溅了一脸，但我还是打心底里感到愉快，呵呵的笑了起来。
“……”
被我的情绪感染，他也露出了一个短暂笑容，然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又闭紧了嘴角。
“……不好。”
“怎么了？”
我一脸严肃的看向伊萨克，“我忘记我不会游泳了。”
“？！”伊萨克立刻朝我的方向哗啦哗啦地拨开海水，游了过来。
随即用力抓住了我的肩膀：“……你是笨蛋吗？”
伊萨克的力气不愧是神器使，看到我吃痛了一下，他放缓了力气，但还是紧紧抓住了我的手。
“你们中央庭的指挥使都那么喜欢乱来的吗？你不会游泳就别乱下水，快上岸。”
“没事啦，这不是还有伊萨克你在吗，所以我才敢跳下来啊。”
“……我知道，但是……”
伊萨克的话停住了一会才开口，
“还是不要那么相信我比较好……我对自己都没有那个自信。”
他的视线带着不安，快速地略过我，沉默注视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
“我不会害怕你的。”
一波海浪袭来，我有些站立不稳，但还是把手搭在他的手背上。
我的想法有没有传达过去呢，就算没有也必须要尽力。
“我没有资格替那些人原谅你，的确，错了的事情就是错了。但是……在我眼里，伊萨克，你不需要那么自责，不要再那么的讨厌自己了。你并不是故意的，我所看到的你，是个很温柔，虽然总是不坦率，但是非常善良的人啊。”
“所以，就算和你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也能如此断言——你并不是怪物。”
他比我更加不安，身为指挥使这个时候要做的事情，就算我还未成熟也很清楚。
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我也要笑着回答他。
伊萨克呼吸停止般凝视着我，然后他低下头，蠕动着嘴唇。
“…………我才没有不坦率。”
我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没想到他居然会先说这句。不知道什么时候，兜帽已经滑落回去，伊萨克的黑发在月光下蒙了一层光圈。
“……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的。”
“嗯。”
“我会努力控制住这份力量的。”
“嗯。”
“……所以，”伊萨克放轻了声音，“在你身边的话……不，请你在我的身边，继续帮助我吧。”
“嗯！”
纵使无数次迎来黄昏与黎明，我仍然，盼望着白天的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