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自己早就知道自己错了，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得到姐姐的原谅，至少在我看来如今的她表现出来的样子一定是真实的。
可是事到如今真的还有向妈妈兴师问罪的必要吗？这个疑问盘旋在我的心中，可只怕我没法给予任何对她有利的答复，现在的我跟最开始的时候不一样，可即便如此，我原本所站的立场就和她不一样了。
“这些都是……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再怎么纠结已经离开的人也不会回来了，再怎么忏悔那个人也没有办法听到了……就算说我不长记性也好，说我怎么样也好，这种时候也都应该抛下过去往前看……”
“……”
为何我无法立即给予答复，无法立即说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关键在于知道了真相的我，就会联想到再次回到我身边的姐姐，是啊，对于我来说她回到了我身边，但对于妈妈来说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我觉得这并不是……应该抛下过去向前看的问题。”
接上妈妈的话的，依旧是从一开始就掌握着话题走向的苏雨桐，她否定了妈妈的话，相当于否定了妈妈的决意，当然归根究底我恐怕也会做和苏雨桐同样的事情，因为在我们的认知中，夏梓洋这个存在已经回来了。
“我并不想质疑夏阿姨你，你所说的不长记性也好，被某个人所认为的虚伪也好，这些都是我完完全全不关心的事情。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们夏家的事情，和外人的我无关，可即便如此……”
苏雨桐停顿了一下，她的眼中净是悲戚。我能想象，我能明白她是个同理心共情能力很强的孩子，不然也没有办法成为剧本侦探。
可也正因为如此，在揭开真相的时候如此坦率的她，才会受到比别人更多的伤害，就算是这样她也依旧在追求真相。
想要成为钓鱼的人，一辈子就能非常安逸，这是太宰治的文字里曾经透露出来的愿望，但他直接反驳了自己。
他说你会太在乎鱼的感受的。
“可即便如此……我也很讨厌你刚刚说出来的话。”
“……”
第一次见到苏雨桐这么直白地表达对一件事情的厌恶，毕竟就算是我都对自己母亲刚刚说出来的那句话感到不认可，但我毕竟还是我，没有办法直接向她表达自己的不满，尤其是在这件事情上。
“这并不是看向前方不看向前方的问题……夏阿姨你的话就好像你从始至终都并没有为你做到的事情感到后悔一样，哪怕是演戏……”
“才不是这样！我是在感到后悔的！我感受到了自己的罪恶！我犯下了不能被原谅的过错！我在那孩子……在夏梓洋死去之后一直在忏悔！可都事到如今了已经足够了吧！她就像是冤魂不散的恶灵一样一直纠缠着我！扰得我每一个晚上都睡不好觉！到底还想让我怎么样！难道说要我带着这份愧疚直到我死去的那天吗？适可而止好不好？给我照顾一下活着的人的心情啊！不要死掉就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啊……”
“是逃避呢。”
“逃避有什么不行的，作为成年人要懂得适当逃避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的生活，你可不是什么都能做到的人……”
“……”
苏雨桐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肯定是对这种充满了大人色彩的说教丝毫不在兴趣，也丝毫不在意，因为如果是身为剧本侦探的她的话，一定能比我更轻松地就判断出这一切都是谎言，是妈妈她卑劣拙劣的借口，我已经在失望了吗？不，大概不是，我觉得接受这一切才是坚强。
“这种逃避，说不定行得通。”
“……”
“但仅限于对方已经……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的场合啊，这份愧疚感没有办法传达给任何人，可这份逃避带来的伤害却是可以完完整整地……送到那个人身上。”
“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夏梓洋在几年前就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也许……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即使不知道也不能，至少不应该去做的事情。”
“什么意思？”
“夏汐雨老师，那件事情，可以告诉夏阿姨了吗？毕竟……我是为了揭示真相，剧本侦探是为了解决事件来到这里的。”
“苏雨桐……”
苏雨桐她不出意外地看向了我，她需要征求我的意见，其实就算不征求我的意见也没关系。但她还是看向了我，是在考验我的决意，亦或者是作为知道真相的人短暂的逃避，我并没有办法看透，可是这个时候我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嗯……我也觉得讲一切都说出来，摊牌了比较好，我不希望任何人被蒙在鼓里，至少是和当年有关系的人，和姐姐有关系的人。”
“我明白了……夏汐雨老师的决意，我就承受了。”
苏雨桐轻轻点了点头，再一次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妈妈的身上，这个瞬间苏雨桐的眼神已经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她的坚定足以让我动容，她已经什么都不害怕了。
所以妈妈的眼中露出来了胆怯，她应该并不知道我们接下来会说些什么，可敏锐的感性让她多少有所察觉。
“如果说夏阿姨之前所说的都是属于大人的信条，那我就按照大人的方式说下去。”
“……”
“确实，夏阿姨你刚刚所说的属于大人的逃避并不虚伪，作为涉世很深的成年人来说那可能是真诚的表现，因为大家都会按照自己的心意去逃避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事物，从而让自己能够维持自己当下拥有的幸福。如果……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改变的话，我想我没有任何反驳你的心情，我是个非常脆弱的人，但并非会一直沉陷过去之中的人，我懂得人必须要放弃一些对自己来说重要的事物才能走向未来的道理，所以对于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对于是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的事情，我也不吝啬于在理解事实之后简单地放弃。”
“……”
苏雨桐这是在说什么事情呢，我应该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我们早就成为了跨域了将近十岁的挚友，无话不谈的挚友，因此对于她的恋心，她也可以直言不讳，我们只要将一切话语都说出来，就不会伤害到任何人，我本以为是这样的。
可其实并不是这样，没有人会受伤的世界是不存在的，自我满足地去创造那样的世界，即使是自己也会受伤，也有因你受伤而会受伤的人存在，这个世界尽是没有办法实现，没有办法两全的理想。
理智的人成熟的人应该早就认识并接受这一点了。
但仍有人为了理想，为了心中不愿意屈服的东西在奋斗着，我一直以来见证了太多太多，即使是说出这样大话的苏雨桐，也是一样的。
“属于大人的逃避确实是有用的，但逃避这件事本身，错并不在虚伪，并不是在掩盖自己的过错，而是错在不能直视自己的过错啊……很简单的道理就摆在我们大家面前，为什么夏阿姨你会选择逃避呢，因为你可以赎罪的对象已经不在了，你便轻易放下了这份忏悔，其实就是这样的……你什么也没做到，什么也做不到，就算被人用恶劣的话语勾起了那段回忆，你也没有再次认清自己的过错，只是逃避了……大人的成熟与余裕全都消失不见了，你终究还是败给了那个人的仇恨，你确实没有输，即使忘记了忏悔也好，逃避也好，努力维持现状也好，因为你从头到尾连赢的机会都没有过啊。”
苏雨桐直直地注视着妈妈，妈妈只能等大双眼注视着眼前这个没有成年的女孩子，她的眼中到底望到了什么呢？
“夏阿姨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吧，你会输给夏梓洋姐姐的仇恨，你之所以会输掉的原因，夏阿姨你一定不懂吧，不仅仅指夏梓洋姐姐的这份仇恨，就连你自己的那份感情存在的理由，也都完全不懂吧？”
整个空间都沉默了，苏雨桐的眼中没有蔑视，却也没有同情，只是注视着败者而已，没有怜悯，却能感受到那本不存在的轻视。
“你输了啊……并不是什么重男轻女的理由，也并不是什么心理障碍的原因，更不是什么过去和家长的期盼的原因……你根本，什么都没有过，你只是抱着纯粹的恶意，纯粹的恶意去伤害了别人，没有道理没有逻辑，只是在……找借口作恶而已，所以你培养出来了一个怪物，尽管你对夏汐雨老师的那份浓郁的爱是货真价实的东西……你却早就失手破坏了眼前的……”
“不要再说下去了！都是！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对吧！现在再拿出来提还有什么意义！死者不能掌控生者！死者是不会回来的！”
“会的。”
“唉？”
“夏梓洋姐姐她……真的回来了。”
妈妈的眼睛瞬间瞪大，那想必是相当恐怖的话题，但那是确确实实的真相，任谁也不能否认的真相。
“汐雨……她说的是……”
妈妈肯定想要我给出否定的答复，我却只能用点头这样象征着肯定的动作来回复她。
“苏雨桐她说的都是真的，不如说……我知道一切知道得比她还早。”
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句话，我明白一旦说出口，迄今为止在这个家中积攒的一切都会破坏。
“什么意思？不要骗我玩啊！这是很恐怖的话唉！不能乱说的！”
“阿姨，你在害怕。”
“啧……”
“若施恶行，必有报应……夏阿姨你曾经夺走了夏梓洋姐姐的一切，她现在就想要回来夺走你的一切……如果依照故事的角度来看，她肯定是会这么做的，我觉得以逻辑来看也是正确的推测，但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夏梓洋姐姐太清楚太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了，所以她不会迷失自己的方向，她心怀仇恨，她想要复仇，但她大概，不会选择复仇。”
“……”
“我猜的没错的话，夏梓洋姐姐就是想要维持这个家庭幸福的假象，所以她在夏汐雨老师长大成人的所有时间里，几乎每一秒里都可以告诉夏汐雨老师这件事情，她却什么都没说。夏梓洋姐姐她，她的人生大概都是混沌的，在摸不清楚方向的世界里摸爬滚打，一路路地走了过来……她的世界再混乱，她也没有迷失过目标和方向，她始终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即使世界再污浊自身再矛盾，她的目光无比清澈。而夏阿姨你……就算自以为自己明白一切，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夏汐雨老师，可你却……一直看不清楚自己所求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你的世界无比清晰，作为大人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可你的心早就不在了。”
“你……”
“不知道夏阿姨你是否还记得林慕雪这个名字……我想发生了那种事情你应该是没有办法忘记小雪妹妹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妈妈明显已经有些疲惫了，站在我们面前的，是当初那个一直以来和蔼可亲的母亲吗？我并不认为她对我的爱都是装出来的，可她对姐姐做的那么些过分的事情也是真实的，一想到这里我就只能咬紧牙关，索性什么都不去想，但脑海里的我景色依旧在不断变换不断更迭。
“死者再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照常来说大家都不会觉得这样的事情会发生……但无论你接受与否，至少在我们面前，林慕雪妹妹身体里的灵魂，就是夏梓洋姐姐。”
“慢，慢着！你的意思是……来到我们家对我相当针对的那个小女孩就是夏梓洋本人？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讲笑话也要分清楚场合好不好！哪里有人拿死人开玩笑的，太缺德了吧！”
“妈妈。”
“……”
沉闷的声音大概就在爆发边缘，可我没有办法不感到生气。
“我会拿姐姐的事情开玩笑吗？”
“……”
大概是接受了我的说法，妈妈闭上了嘴，但她依旧是一副没有办法接受现实的样子，毕竟这种事情无论什么时候听到都无比玄幻，林恋久她们家那时候也是那样。
“夏梓洋……回来了？”
“至少现在是这样……于是夏阿姨你的逃避就不成立了，我明白你作为大人将两个孩子一起抚养成人需要承担怎样大的责任，可这也不是你做坏事以及否认自己的恶行的理由啊。
“我……”
妈妈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我能看出来，这时候就需要我伸出自己的手，再怎么样她也是我的母亲，我想我也是想要变得更加温柔的那种人，无论是姐姐一直以来对我的温柔也好，还是妈妈就算要掩盖真相也要给予我的温柔也好，我觉得那都是重要的东西，对我来说不能忘记的东西。
此时我并不想偏袒谁，只是一味地谴责也没有办法解决事情，更何况就算妈妈明白了这点又能怎么样呢？苏雨桐大概是理解了这一点才没将她的那种长篇大论继续下去。
错的话，就将错纠正过来就好了，即使是没有办法纠正的错误，也至少要深深地记在心里才行。
“妈妈，现在姐姐再出现在你的面前的话，你会和她道歉吗？”
“我不知道……”
是啊，这样才是最真实的，我想这个时候如果信誓旦旦地给予我肯定的答复那才值得怀疑，迎来的恐怕就只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借口罢了。
“那妈妈你现在想要见到姐姐吗？”
“我应该……是真的不想再次见到她。”
这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那时候我感觉到了，觉得那个叫林慕雪的小孩子，确确实实和夏梓洋有些像，可也仅限于她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早该确定，那并不是通过别人的转述能感受到的事情，她对我的谴责就好像建立在自己亲身经历之上……”
“告诉妈妈你一些姐姐这次人生的事情吧。”
“……”
“这是我从姐姐如今的母亲那里知道的事情，姐姐在一开始，就对大人有一种强烈的不信任感，可林宇阿姨她即便如此还是拼上自己的全力走进了姐姐的心中，就连她都没有办法理解姐姐为何如此不信任大人，如此害怕大人。那是姐姐记忆还没有觉醒的童年。”
“……”
“妈妈经常教育我知道错误要有勇于改正的勇气，这毫无疑问是美好的品德，可能完完全全做到的人却又少之又少，大家都只考虑自己的事情，害怕自己的改正，自己的悔过无法得到原谅就不去面对自己的错误……这样只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犯下同样的错误。
“……”
“我觉得妈妈应该向姐姐道歉，姐姐不会原谅她无法原谅不想原谅的人，但即便如此，她也绝对想要从过去解脱出来，她肯定也早就想从那份记忆中逃走了，但这个逃避缺少的就是妈妈你的道歉，对于妈妈你来说，这不是要去得到原谅必须做的事情，而是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唯一能给予姐姐的赎罪，至少……勇敢地接下这一切吧。”
从此往后，彼此不再联系也好，依旧无法原谅彼此也好，都抛弃这份悲伤，继续活下去吧，接下来需要面对的，就只有自己的人生了。
“我……多少有些明白了……谢谢你们，也许我真的……做错了太多事情，不，我肯定做错了太多事情，真是太谢谢你们了让我醒悟，无论是汐雨你，还是……苏雨桐对吧？”
“嗯……”
“不过，我有一个一直以来都困扰自己的问题，尽管我现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整理这方面的想法，我也需要问个明白才行……”
“嗯。”
我大概能猜到，妈妈想要问的问题究竟是什么，这个答案太简单不过，那称不上矛盾的源头，但一直以来都是矛盾的核心。
“汐雨你……究竟是怎样看待夏梓洋的？”
“我……喜欢姐姐，一直以来都是，从很早以前开始就是了，所以我一直追随着她的脚步，一直憧憬着她。”
“是嘛……真不知道该抱有怎样的心情，感觉自己已经完全和以前不一样了，即使觉得自己再怎么不会在意，夏梓洋的离去也改变了太多太多东西……那汐雨你告诉夏梓洋……告诉你姐姐了嘛？”
“告诉了，因为我不想再错过。”
“那……你姐姐的答复是？”
“她也喜欢着我，从很早以前开始就是了。”
“这样啊……”
我不知道妈妈此时此刻心里正在想些什么，但她阻止如今的我们的理由也已经没有了，如今的我们是夏汐雨和林慕雪，是一开始根本完全无关的两个人。
“这样啊……”
只是两句一模一样的叹息，妈妈能传达到我耳边的就只有这样罢了，但这两声厚重的叹息。
一定链接起了过去，穿越到了现在。
……
……
……
“真是吓了我一跳，苏雨桐那孩子真的有气魄啊。”
虽然不是所有问题都得以解决，但至少妈妈这边的问题告一段落了。妈妈留下了我们三人说晚上一起吃饭，苏雨桐正在厨房里给妈妈打下手，不知道为何她们一下子就合得来了，明明一开始就像是要吵起来的气氛。
而正当我想静静地在自己的房间里呆一会儿的时候，诚哥走了进来。
“苏雨桐啊，是个很有才华的孩子，可能这样的天才都很有气魄，毕竟连秦小姐都挑不出大毛病的剧本啊。”
“剧本侦探嘛？不是浪得虚名的啊。”
“肯定不是浪得虚名的啊，那孩子的话，之所以有那样的气魄，肯定是全心全意地对待故事了，她的共情能力实在是太强了，这说不定不是好事。不过看她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肯定能变成相当出色的大人。”
“是对后辈的认可？”
“算是吧，不过在写剧本写故事这上面的能力，她可比现在的我都强多了。”
“是吗？不过……那孩子喜欢你啊。”
“……”
“你也真是个可恶的家伙啊汐雨，为什么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也喜欢你啊，跟她在一起不好吗？把梓洋让给我啊。”
“别把姐姐说得好像是物品一样。”
“啊哈哈抱歉抱歉，这件事情要对你姐姐保密啊。”
“哼……以我的立场说不定是该说出口的。”
听我的这句话，诚哥尴尬地笑了出来，可一看他笑出来我就感到了些许愧疚，说不定一样作为写故事的人，就算没有苏雨桐那么有才华，我也有不弱的共情能力。
“话说回来，你们家的关系还真够惊天动地啊。”
“……”
“不仅仅指的是你和你姐姐梓洋之间的感情，还包括你母亲对你的深沉但沉重到伤害了别人的爱，以及你的母亲，夏阿姨对梓洋做的一切。”
“我也没想到，我们家实际上是这个样子……”
“幻灭了嘛？”
“不，我还是想要相信从今往后会越来越好的，因为这大概是姐姐不惜一切想要帮我守护住的回忆。”
“真是理想化的家伙……不过有一件事你们可能都没有察觉到，包括苏雨桐在内。”
“……”
“你的母亲最终还是找了借口，纯粹的恶意应该是有的，但就算是苏雨桐……不也可能是她顾及你的心情故意没说出来，用那般强硬的态度只针对你母亲一个人，说不定真的什么都看破了……有点不甘心啊，居然只是认识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将事情调查到这种地步……关于梓洋的事情。”
“所以诚哥你说的是……”
“你姐姐的名字，是你母亲起的吧？”
“是啊，我听到的应该是这样。”
“那就没错了，我一直都觉得夏梓洋，梓洋这个名字非常好听，周围的朋友们也都是这么觉得的，你肯定也是一样的。但我在来这里的时候查过了，梓这种木材啊……是用来做棺材的木材。”
“……”
“也就是说梓洋这个名字……大概从一开始，你母亲那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恶意就已经附加到你姐姐的身上了，早在夏梓洋这个人出生的时候。”
“……”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事情，却也觉得合情合理，我觉得诚哥说的一点错都没有，苏雨桐的话绝对是明白了这些，但顾及我的心情没有明说，可“纯粹的恶意”这样的词语也在含糊其辞中暗示了一切，她一定是明白的，敏感的她那时候去查了向日葵的花语，并告诉我脆弱的她因此泣不成声。
“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用太在意这种事情了，你母亲说的有一句话还是很对的，能逃避一些事情的话，肯定会变得幸福起来。”
“是这样……”
“那……汐雨，你觉得梓洋又是如何呢？”
“唉？”
“梓洋的话，会原谅你母亲吗？”
“肯定是不可能的，姐姐虽然温柔善良，但……”
没有说下去，现在说这些话一点意义都没有，只会给自己平白无故地添加悲伤，因为答案是显而易见理所当然的，不然我那个时候就不会那样劝诫妈妈了。
“还有啊……姐姐也说过。”
“说过什么？”
“姐姐说过，她也讨厌我。”
“梓洋说了这种话吗？那汐雨你觉得是怎么样，梓洋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应该就是真话，那时候的姐姐非常认真，而且如果换位思考的话，我也觉得自己在姐姐那个位置上会讨厌我，尽管如此……姐姐也说了喜欢我。”
“是很正常的事情呢，这世界并非非黑即白的世界，但恐怕……”
“……”
沉默在我们两个人之间蔓延，谁都没有将自己了然于心的事情说出口。
“啊啊，我现在多少也有些讨厌梓洋了，真是个过分的女人啊。”
“诚哥……”
“有说服力吗？”
“完全没有。”
“我想也是，但这份讨厌的心情并不虚假，毕竟她一直在欺骗我，欺骗到了我们相认的那一天，她可能只是想利用我而已，也可能打心底将我看作朋友，可我依旧不能接受。但……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着她，现在也是。”
“诚哥……”
“你就别跟我说对不起了，说不定你也有讨厌我的时候，人啊就是这么复杂且充满矛盾的生物，会蹦出什么感情都不奇怪，但最重要的那个部分，一定要抓住啊。”
“嗯……”
“接下来还有要做的事情吧，至少从明天开始。”
“是的，姐姐现在无论如何也不接我的电话，必须要找到她才行，而且我担心姐姐再一次做出什么傻事出来，没能与过去诀别的，就只剩下姐姐了。”
“这样啊……这确实是汐雨你应该做的事情，勇敢地……去再一次抓住梓洋的手就好了。”
“谢谢。”
“别跟我道谢，我可是嫉妒得心都要炸了，酸死我了……不过，现在的汐雨你看起来没问题了，已经足够成熟了，真不知道是你和梓洋的重逢起了作用，还是这次事件起到了作用。”
“唉？”
“看来我的担心也是对的，我之所以会认可你也是如此。我曾经以为，自己是沉陷过去最深的无可救药的笨蛋，但那个人告诉我即使沉陷过去也没关系，不要看轻自己，过去的一切成就了现在的自己，真是狡猾的女人啊。可我能明白，即使我没有看出汐雨你对梓洋的恋心，但我看出了你的执着，已经比我陷得更深的感情，所以我找到了你。”
“诚哥……”
我明白诚哥在说什么，事到如今我已经理解了，理解得不能再理解了，我对妈妈说出来的话其实也是在说给自己听的。
与过去诀别，对谁来说这都是必不可少的，我正是意识到了现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人，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与她重逢之后我才真正的明白了这一点。
那是属于我的，属于我心中整个世界的悲伤。
“前进吧，汐雨，不要停下。”
“嗯。”
我要勇敢地，更加勇敢地。
变得能接受如今的她的爱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