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总觉得……梓洋你最近没什么精神啊?”

“唉?有那回事吗?”

周末想要转换一下心情,便把我名义上,大概在所有人眼中实质上也是男朋友的阿诚给叫了出来,这已经不知道是我们第几次约会了,他几乎每次都会由着我的性子来,该说是温柔好呢还是笨拙好呢,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个老实的男朋友了。

“如果有什么烦恼的话,尽管来找我啊,或者找大家一起,大家绝对会给你帮忙的。”

“啊哈哈,我想也是,但我并不想太麻烦大家,更何况这只是我的私事而已,而且是那种就算给大家说了也是会特别懵的事情。”

“难道是就业……之类的问题?”

“哎呀那种事情就算是找大家商量也没有关系吧,大家不都到了这个时间段了吗?还是说阿诚你其实是在小看我?我是肯定能够找到工作的啦,难道阿诚你已经忘了我的学习成绩在专业里是名列前茅这件事情了吗?”

“确实有这回事……我也很难想象这么优秀的梓洋你找不到工作的场合呢。”

“嘛,虽然听到你能夸我很高兴,但阿诚,话说得太满也是不行的哦,现在的社会竞争可是相当残酷的,学校里学到的东西也不能完全地套用在社会里,学历很高找不到好工作甚至找不到工作现在也不是什么不会发生的事情,虽说比较罕见就是了,阿诚你在这方面可要千万注意。”

“啊我的话,问题倒是不算太大……家里有累积的人脉,虽然不想被说是走后门,但总觉得还是会被说闲话,我已经做好了向所有质疑我的人证明自己的准备了。”

“哈……那还真是羡慕啊。”

该说不愧是上海本地的公子哥啊,说起来这里的原住民真的看得上我这样的外来人吗?这么一看阿诚还真是个特别好的男人啊,估计学校里喜欢他在意他的人也相当多,不过至少目前来说,这个男生是属于我的,这也是让我感到难受的原因之一。

我只是在利用着眼前这个喜欢我的人而已。

“话说,话题是不是又被岔开了,所以梓洋你最近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到底是因为什么?”

“哎呀被发现了,我不是故意要岔开话题的……只是我在想的,并不是有多好的事情,我觉得不想影响阿诚你的心情,仅此而已。”

“你再说这么见外的话我可就要生气了,更何况我没有办法放任梓洋你这样下去,你说是不想影响我的心情,但你却一直在影响自己的心情,这样下去绝对是要出问题的。”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那不是当然的嘛。”

“啊哈哈,也是呢也是呢,我都没注意到自己最近的状态有这么差,话说真的有差到这种地步?你一下子就能看出来的地步?”

“……”

阿诚无言地点了点头,看起来他是相当认真的,我再不认真对待的感觉自己内心的罪恶感会变得越来越深,阿诚对我来说也是值得信任的,不过我一直以来都是在伤害着值得自己信任的人,我仿佛已经习惯了这件事情一样,即使我知道这种事情根本就不该去习惯。

“我感觉……自己最近有些力不从心。”

“力不从心?梓洋你不是说你绝对能够找到工作吗?”

“并不是在那种事情上力不从心啊……”

“那就是……人际关系?最近你和谁闹矛盾了吗?难道说殷梓?”

“拜托拜托,怎么会得出这种结论,而且为什么是小梓?难道阿诚……啊啊啊你是真的只有直觉好啊,不仅是恋爱笨蛋,就连认真这种事情上都笨得不行啊。”

“……”

大概是完全不知道我在抱怨他什么,阿诚一脸迷茫地注视着我,我感觉自己今天叹了太多的气,不知道有多少幸福从我的叹气之中溜走,不过我想,我这样的人本就没有多少幸福。

“我和小梓可是关系最好的两个人哦,虽然小梓看起来像是一直在生气一样,我和谁闹矛盾都不会和小梓闹矛盾的,关系好这一点甚至连阿诚你都要嫉妒小梓哦。”

“啊?我要嫉妒殷梓吗?”

“……”

已经没有办法吐槽他的笨拙了,为何能迟钝到这种地步啊,却能感受到,却能明显地认知自己是喜欢着我的,这个男人到底是在搞什么啊?

“那又不是找工作的事情,也不是人际关系上的事情,梓洋你到底在烦恼什么?”

“准确地说,跟人际关系也有点沾边吧,毕竟也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呢。”

“哈……”

“我感觉……自己和家人处不来啊。”

“和家人?”

对于阿诚来说,这肯定也是陌生的话题,和家人完全处不来的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才是异类,是不会被理解的,是不会有人理解我的。

“是跟你弟弟?”

“多少有点……但并不是小雨。”

“我想也是,毕竟你们现在也是住在一起的,如果相处不来的话完全没有必要住在一起,不过你们姐弟的关系相当好啊,我认识的人,就算是亲兄弟姐妹等长大了都是互相不爱搭理的。”

“啊哈哈,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状况,不过对我来说,说不定也有点没有办法和小雨相处得来,即使我并不讨厌现状,我也将他视为我最重要的家人。”

“那……到底是为什么?”

“我对于‘家人’这种关系所带来的枷锁,难以应付,我觉得实在是太过沉重了。”

“你的意思是……”

“一旦成为了家人,就意味着存在着相当一部分的责任吧?不能对家人的一切坐视不管,就像我现在没有办法对小雨坐视不管一样,我觉得作为姐姐就要起到榜样的作用,不能在弟弟面前,不能在家人的面前停下自己的脚步,可这样真的会很累啊,有时候甚至会想抛下一切放弃一切,说不定就会一身轻松了。”

“……”

“不过,回忆也相当沉重啊。”

“是血缘,带来的羁绊。”

“是呢,我想也是。”

“你在烦恼着什么?”

“阿诚啊,如果你和父母性格上面合不来,你会怎么样?”

“性格合不来吗?我想性格应该是不太容易合得来的,每个时代的人都会有每个时代特有的思想,这一点基本上是没有办法轻易改变的,不过我的话,这样啊……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会想着尽量互相理解,能够沟通的话,事情都是会比较解决才是,只是大家都要放下自己的身段才行,父母不把自己当成父母,孩子也不把自己当成孩子,消除了中间的隔阂,大概才能说出心里话吧。”

“……”

“而且我觉得也没必要性格相合才能友好相处,你……和殷梓应该也是吧?”

“啊……啊哈哈!没想到反过来被你举了例子啊,真是没有料到,败给你了哇。”

“……”

“我就是和父母,没有办法相处得很好,性格完全合不来。”

“还有这种事啊。”

“不过我并不在意,毕竟这世界上,也不是什么人都会和你合得来,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喜欢上你,也不一定有必要喜欢上所有人,我选择的道路就只是注视着自己,然后顺其自然罢了,很幼稚吧?”

“不……应该是很坚强才对。”

“那还真是……”

那还真是,没有那回事啊,我渴望的人,是不存在的。

也许有一天会出现,但我等得到那一天吗?

“说起来,我倒是觉得阿诚你家里的相处模式相当好呢,我忍不住想要和你的父母搞好关系了,说不定我们合得来喔。”

“唉?你的意思是……”

“任你想象,嘿嘿。”

又来了,我真是个死性不改的家伙,我真是个性格恶劣的家伙,我真是个欺瞒成性的家伙,我是个毫无价值的家伙。

这样的自己还被喜欢着什么的,我觉得是完全没必要的事情,我只是羡慕,只是嫉妒着。

也许我希望,有一天真相大白的时候,我的一切被他所知的时候,他能够讨厌我,那才是对我的救赎。

但也许,他会一直喜欢下去,我便只能。

一直向他赎罪。

……

……

……

这是小雨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冬季,也是他升入大学的第一个寒假,迎来第一个春节假期,对我来说只是毕业的那一天越来越近而已,不过我并不在意,毕竟我也是在等待着那一天,可以说是迫不及待。

小雨回老家过年了,他是被那个人叫回去的,但我并没有跟着小雨一起回去,他一开始还是很失望的样子,不过我摆出要找工作这个理由,他也就表示理解了,至于那个人,对于她来说我回不回去都是一样的,本来在我来到这边的三年间,她就根本没有问过我要不要回老家过年。

这一年的寒冬时节,这一年的寒假,这一年的春节,我也要在这边的城市一个人度过,没关系,对我来说这已经是习惯得不能再习惯的事情了,反正家人什么的,我本就不想跟那帮亲戚待在一起,他们跟那个人应该都是一帮货色。

阿诚和小梓他们现在肯定也在老家吹着空调,暖和地和家人聊着天,想要叫谁出来玩,恐怕是不可能的,除夕夜过了再说吧。

“嗯?”

我的手机响了起来,这个时候会给我打电话的到底是谁,我拿过手机的一刹那,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个瞬间甚至想要直接按掉,但我还是抱着会不会是他拿着那个人的手机打过来的电话,这样的幻想按下了接听键。

但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让我的幻想直接就破灭掉了,那本身就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种时间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

“稍微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谈谈。”

“什么?”

我的语气显得很不耐烦,原本在她的面前我并不应该这样,在她的面前我最应该戴上面具才是,可如今的我,已经因为心底黑色的感情忘记了这些。

“我总觉得我最开始担心的事情,是会发生的。”

“哈?”

“我之前也跟你通过电话了,在汐雨备考的时候。”

“……”

“我那个时候就跟你说了,汐雨想要考你那边的大学,那股努力的势头甚至不顾一切……还选择了和你一模一样的大学。”

“所以哪有怎么了?”

“哪有男孩儿到了十八岁还这么粘着姐姐的?都是你一直以来惯着他的问题!”

“他……不在你旁边吧。”

“哈?”

“不然你也不敢说这些话。”

“夏梓洋,你都这么大了还在顶嘴,你就不能变得懂事一点吗?”

“我懂事有意义吗?”

“哼,我不管你怎么说,汐雨这样下去绝对是不行的,亲戚也会说闲话的!要是他太过粘着作为姐姐的你,以后连找的对象都嫌弃他该怎么办?”

“哈?这种事情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是我能够解决的事情吗?这是我能够决定的事情吗?”

“当然有办法。”

“……”

“你也差不多到年龄,赶紧找个男朋友成家得了,你要是找到了对象结了婚,汐雨也就没有办法继续缠着你了,这样的话汐雨就能走向属于自己的,更好的人生了,你可不能妨碍汐雨,绝对不能成为你弟弟成功路上的绊脚石,赶紧给我相亲去,快点能结婚的那种最好。”

“……”

小雨小雨小雨小雨小雨,又是小雨又是小雨又是小雨又是小雨!

紧咬的牙关都在颤抖,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

“你在自作主张什么啊……”

“啊?”

“我是夏梓洋!我是活生生的人啊!不是你的工具!”

拼尽全力,歇斯底里的怒吼,但即便如此,无法撼动她的意志,只留下回响在除了我以外空荡荡的房间中。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自私呢?就不能为你弟弟考虑一下?还是说,你对汐雨真的产生了……我可决不允许那种事情,如果你不去找对象结婚的话,我就让小雨从你那里搬出去。”

“随你便……”

我没等她的回应便挂断了电话,不想再听到她的声音,我举起拿着手机的手,想要狠狠地直接甩出去,手都挥到一半了,却还是停住了。

那样的话手机会坏掉的,我还要迈向自己的生活,不能有多余的浪费。

啊。

为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唔啊啊啊……”

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小雨。

告诉我啊,小雨。

姐姐,快要坏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