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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是在不知不觉中改变的，没有人能察觉到，只是发现的时间或早或晚，我早就听过这样的话，早就在课本中看过类似的解释，孩子慢慢会长大，会对世界的认知越来越清晰，并不是从大人口中得知的实为圈子的世界，而是看着世界本身的样子。
九岁的那年，我已经四年级了，就连弟弟他也已经来到同一所小学上学，我们的距离实际上并没有拉近多少，我却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即使到了五年级，我也保持着班里名列前茅的学习成绩，而我也更加清楚，小学的成绩只能代表一时，从小学到初中，从初中到高中，一不留神整个人都会发生巨大的转变，并不是个人性格上，学习成绩上也存在着一样的特征。
可就算是小学，到了五年级的时候也经常能够考到满分这种事，确实是比较罕见了，至少在我们这种小城市的普通小学里更是不常见，拜此所赐老师们都非常关注我的学习，也在学习上给予了我不少照顾，可是这对我来说，至少是我自己看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考了满分啊，不得不说，夏梓洋，你的脑瓜子是真的好使啊，老师我在小学都没能考这么多满分，看来下次要把题出得难一点？”
“我觉得不应该那样做，这个班上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啊哈哈你教训得也是，没想到被你一个小孩子说了这样的话，嘛学习上还是要抓紧不能放松，我见过不少小学成绩特别不错，结果就飘飘然了，一到初中发现自己没有那么顶尖，不能够再众心捧月的时候就会产生非常大的落差，最终成绩一落千丈一蹶不起的不在少数，你可千万不能变成那样啊。”
“我明白了，我不会变成那样的，老师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
至少这是出自我的真心话，我并不会变成那样，因为我根本就没有飘飘然的可能，对我来说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没有骄傲的必要，毕竟我的努力连我想要的东西一次都没有得到过，一次都没有。
能让我飘飘然地去产生骄傲的东西，从以前开始倒现在为止，就没有出现过。
不过，我明知如此却还是在不断努力着，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我不再希望得到家人的鼓励而是将目光放在别的事物身上了吗？并不是那样的，我已经病态地追求着家人的认可，尽管没有得到过，却还是我的愿望，正因为没有得到过，才能成为我持续至今的愿望。
无可救药的自己，早在自己十岁就知晓了那么一角，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偏偏还要去努力，也许这就是我，这就是持续到未来的我，最开始的样子。
“哇……”
回到家里的时候，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平时绝对不会在我回到家之前下班的妈妈今天在我放学回家的时候就已经在家里了，而且她还在厨房里忙来忙去，饭菜的香味已经飘到了还站再门口的我这里。
是一顿难得的丰盛的大餐，可我却并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爸爸妈妈的结婚纪念日？可以前并没有专门过这样的纪念日所以应该不是。今天也不是小雨的生日，那也不可能是为小雨的生日而准备的，毕竟连生日蛋糕都没有看到。
“回来了？别傻站在那里啊！站在那里碍事！”
“啊……嗯！”
“干啥啊咋说了不动呢？让开让开这玩意儿怪烫的。”
“妈妈。”
“嗯？有啥事？”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或者说遇到了什么好事吗？”
“啊啊，那当然了，不然我闲着没事干做这么一桌子菜是干嘛啊，我天天上班可是忙得要死，自然是发生了好事才会准备这么些东西的。”
“那发生了什么好事？”
“你弟弟汐雨第一次期中考试的成绩下来了！”
“……”
“差一点就能满分了，不过他已经足够努力了，所以我必须要奖励他才行！好了好了别在这里挡着了，跟个呆子似的！要么就快回房间里写作业！吃饭的时候再叫你出来。”
“知道了……”
我忘记了自己在那个时候，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回到自己的房间的，窗帘并没有被拉开，就像走进了无尽的黑暗一样，啊啊，我的房间一直以来就是这样不是吗？一直以来都是被黑暗给笼罩的地方，我应该已经习惯了才对，应该已经习惯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谁能习惯得了，啊这种事情！
走进房间之后就无力地趴在了窗边，书包也顺着自己的肩膀滑落到了地上，整个人就好像失去了力气一样，就连意识都像是要被黑暗给吞噬了一样。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心中重复的是无限的疑问，为什么只是这种程度就能得到那个人的赞扬，为什么我无论怎么做都没法得到肯定？为什么弟弟他，小雨他能轻易地得到我没有办法得到的东西，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什么都要让给他？
就因为我比他要大？就因为我是姐姐？就因为我是领先在他的身前？我就必须要接受这样的委屈不可吗？我不认同，也没有办法，可我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不会去做，我早就知道了。
现在和妈妈说这种事，只会被骂，我的嫉妒是丑恶的，就连我都知道，弟弟考试得了好成绩是应该为他高兴的事情，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我更没有办法让小雨变得伤心，小雨从懂事起就陪伴在我的身边，和我形影不离，他是我重要的家人，我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去伤害自己所爱的家人。
本以为不会和别人产生联系的自己，本以为一个人待在房间中会更舒适的自己，却没有抗拒小雨的接近，他每一声带着童真嗓音的“姐姐”对我来说就如光芒一般耀眼，我仿佛忘记了自己也是个孩子的事实，只是想要保护他，陪伴在他身边。
从他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他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
我们姐弟俩关系好得让人心生羡慕，对我来说，我也需要小雨，我需要待在小雨身边，我就能更真实地感受到自我。
哪怕是，丑恶的自我吗？
那天的晚饭，我几乎没有任何胃口，但妈妈并不在意我的状况，只顾着照顾和小雨，和爸爸一起夸奖着小雨，他们仿佛坐在遥远的地方，是我即使伸出手也没有办法触及的地方。仿佛这里，就不是我的家一样，明明，我是把他们当做家人看待的，我是那么希望被家人的手触碰的。
可是一次也没有。
五年级的期末，对于小雨来说也是他一年级的期末，我再次信手拈来地拿到了满分，而小雨也拿到了一门数学的满分，语文成绩也进步了，妈妈再次大张旗鼓地准备了一大桌饭菜奖励一直在努力的小雨。
“……”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坐在餐桌前，仿佛一切都和我无关，那鼓励的话语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什么嘛，家人的鼓励和夸奖，说到底也不过是这种东西嘛，说出来并不需要力量和觉悟，甚至不需要心意，为这种东西执着的自己果然才是个笨蛋。
这种话的话，要我说多少次都可以嘛，只有懂得了这一点的我，才能发自真心，作为夏梓洋去给予他人祝福才对。
“姐姐！我得到妈妈表扬了哦！因为我这次的考试分数要比上次高！”
晚上吃完饭后，小雨来到了我的房间，他在想什么，他想要得到什么，在我眼中实在是清晰过头天真过头的东西，我一下就洞穿了他的想法，也在那一刻，从那一刻开始，我心底黑暗的什么开始运作了。
“唉？是这样嘛，呜哇哇小雨真的是相当努力了哇！如果是姐姐的话肯定也会奖励你，夸奖你的，所以……”
如果是我的话，要说多少这种话都没有关系，我已经不在意自己能否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自己已经和过去的自己道别了，那种幼稚的想法早就不会留在脑海里了，只是小雨的话，他需要这样的东西，他会变得和我不一样，他不能变得和我一样，他应该还去相信。
但给予他一切，告诉他一切，成为他的力量的，应该是我才对。
“所以……所以不要太看重那个人对你做的事情好吗？”
那是我说出口的咒语，那是我施下的魔咒，带着对过去的自己的抛弃，和对着如今的自己的悲伤，对未来自己的希望，还有对小雨的，某种那时的我没有办法言喻的感情，我祝福着，我诅咒着。
那是开始，便不会成为终结，那个时候一切都还没有晚，只是，没有人能够理解我，没有人想要理解我。
……
……
……
十一岁，六年级。
“夏梓洋你的学习成绩怎么回事？”
是将要迈向新一阶段。
“怎么有种一落千丈的味道。”
是跨越现在，将要启程的时候。
“我之前跟你说过那样的话，是让你提防从初中开始的……你还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只是，对于人生来说，这种阶段充斥在每一个岁月中，于是根本不需要看重。
“你看看你看看，这不是发生了吗？你都掉到班里的中游去了，有些一直调皮的孩子都超到你的前面去了。”
即使什么都不做，也不会有人来责怪我，即使什么都做了，也不会有人来夸奖我。
“你到底是咋回事儿？倒是跟我好好说说。”
“吵死了……”
“你说啥？太小声了没听清楚。”
“什么事都没有，自然而然就变成这样了，可能是他们在老师你不知道的时候也刻苦学习了吧。”
“那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那种生性顽皮的孩子，恐怕等到了高中才会知道学习的重要性！”
“……”
果然，都是只会嘴上说说的骗子而已，还好我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这样的家伙，他对于学生的印象都是通过自己看到的小部分片段加上自己脑海中大肆夸张的猜想确定的，其实他谁也不关心，什么都不想关心。
当然，他说的成绩下滑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但我也知道，那只是表面上的，这正是他没有想到的事情，是我隐瞒了的事情，谁都不会来关注我，所以做与不做是没有意义的事情。我故意没有考取高分，还有很多题是故意写错，其实我看了一遍卷子，要拿到满分也很轻松，只是我再也没有必要做那种事情了。
其实我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在谁都没有看到的地方，一直在努力学习，但果然，没有人关注我，是不会有人的。
“算了算了，你先回去吧，你把我今天跟你说的话当回事儿啊！别不当回事！很快你们过了小学毕业考试就要去初中了，这种状态可是要出问题的！别以为一年的时间很长啊！”
“……”
我一刻都不想听老师啰嗦了，回到教室的时候，好朋友都凑到了我的身边，我逼迫着自己露出笑脸，已经在这个小学生活了五年多，装作开心的笑出来这种对我来说简单得不行，我就不像是个小孩子，仿佛我也不该存在于这里，但谁都没有看出来我是在假笑，罪恶感油然而生，可我又不得不表现得受到欢迎，这是我必须做的事情，我必须让自己还有立足之处。
“喂！书呆子女夏梓洋！”
“……”
班上的男生又过来找茬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能那么调皮，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爱到处恶作剧，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从早到晚都在和女生作对针对女生，真是幼稚得不行，不过和他们年龄一样的我自然没有资格说他们幼稚。
“听说你这次考试分还没我高？哈哈哈哈你咋不神气了呢？明明平时跟你说话都爱答不理的，现在不好意思跟我讲话了吧？”
“……”
“你说话太过分了吧！梓洋别跟她一般见识！再说我们知道梓洋才不是书呆子！”
“嗯，谢谢。”
好朋友们还在帮我说话，男生和女生之间的气氛却越来越差，带头的那个男生一脸坏笑地向我走过来。
“我说你啊，一天到晚就知道学习，要么就是和你那帮女生混在一起，结果不还是连我都考不过了？”
“……”
我没有理会他，在好朋友的陪伴下，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只是那阴魂不散的带头男生还是一脸厚脸皮地跟了过来。
“喔哦哦！夏梓洋！没有凑近还真没发现！”
“……”
“你们过来看你们过来看！夏梓洋最近是不是头发也留长了？胸和屁股也变大了呀！搞了半天你不好好学习是去勾引男人去了啊！臭不要脸臭不要脸！”
“唔……”
“喂！你们男生不要太过分了！”
改变，是在改变着，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就悄然改变的，一直在改变着的。
女生比男生发育要早，所以在五六年级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发育了，我也意识到自己在改变了，变得自己都快要不了解自己了。
是啊，自己到底要做什么来着，自己想要做的，究竟是什么来着？
我抱紧了自己的胸口想要蜷缩起来，触感都变得不一样了，啊啊，自己变得越来越肮脏丑恶了，就算是在女生群体中，我也是改变得最明显的，总有一天，会没有办法再融入进去了吧？
一想到这一点我就感到无比害怕，为什么会产生不同呢，为什么我会改变呢，我必须要失去所有容身之处才能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不想改变，不要，不要！
“呜呀！”
“干嘛叫得这么恶心啊，不就是摸一下你变大的屁股而已吗？还是说我可以摸一下你变大的胸吗？”
“住手！太过分了！不能欺负梓洋！”
啊啊，厌恶感，恶心感，涌了上来，抑制不下去了，全部都从心里冒了出来，那份从最开始堆积到现在的黑暗。
“你们这是骚扰！再这么做我要去告老师了！”
“你们女生一言不合就会告老师，我看不用吧，说不定夏梓洋还挺享……”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几乎是下意识地，什么都不想去思考地，放弃思考一般地，我忍无可忍地挥下了拳头。
冲着那个男生的鼻子砸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