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卡诺和康斯坦丁比起艾玛里斯城的居民们要更加清楚这些出现在夜色中的“陌生人”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他们还是没有想到,现在艾玛里斯城里面的情况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他们没有预料到,那些审判者竟然已经渗透进了夜色中的艾玛里斯城的每一个角落。

当他们转过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他们看到在他们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三个人。

三个胸口有着信使鸟和铃兰花刺绣的人。

卡诺和康斯坦丁几乎在那一个瞬间心就沉到了谷底,一切都已经迟了。

监察者之间有着“共感”能力,每一个监察者都可以算得上是莱文德的一双眼睛。他就是利用这些与他有着共感的监察者们来监视和探查整个艾玛里斯城,为即将到来的萨迦罗做好一切准备。

所以,当卡诺和康斯坦丁被这三个监察者们看在眼中的时候,就已经等同于是被莱文德完全看在了眼里。

在场的五个人之中,最先有所行动的是卡诺。

康斯坦丁甚至没有看清楚卡诺的身影,他只感觉到卡诺在一个瞬间就已经在自己的身边消失,之后就听到了其中一个监察者捂着眼睛倒在地上的呻吟声。

随后康斯坦丁才看到,卡诺的手上拿着他的秘银短刀,向着另外两个监察者扑了过去。

那两个监察者的能力并不强,不管是作为魔法师还是作为吸血鬼,都不会是卡诺的对手。

“别杀他们。”

康斯坦丁在卡诺对那两个监察者下杀手之前阻止了他。

粉红色的光闪过,那两个监察者就如同失去了灵魂一样被定在了原地。卡诺在手中的刀划破敌人的喉咙之前停了手,刀锋只割破了其中一个监察者的皮肤,在刀子所造成的平滑伤口之外还留下了一些被灼烧的痕迹。

康斯坦丁也同样将那个因为眼睛受伤而在地上呻吟的监察者利用自己的力量封印住。虽然他已经来不及把自己和卡诺的出现从那些人的眼中抹去,也来不及阻止自己和卡诺的身影被莱文德看到,但是至少他还能够利用这些监察者做一些其他的事情。

既然监察者们的能力是“共感”,那么他也可以利用这几个监察者,来操纵其他监察者眼中所能看到的东西。

在封印最初那个眼睛受伤的监察者的时候,康斯坦丁注意到他的眼睛上面的伤并不是卡诺的秘银短刀所造成的。

那个监察者的脸上有着几道平行的伤痕,那些伤痕周围也没有留下灼烧的痕迹。

康斯坦丁悄悄观察卡诺,他看到卡诺的秘银短刀上面很干净,只因为割伤了另一个监察者的皮肤而留下了一线血痕。但是与他手中的秘银短刀相反,卡诺的指尖上则是沾了血迹。

那是属于这个眼睛受伤的监察者的血迹。

在康斯坦丁没能看清楚的那一个瞬间,卡诺并不是拿出了秘银短刀攻击了这个监察者,而是直接使用了他的手。

或者说,爪子。

那个监察者脸上留下的那几道平行的伤痕分明就是兽类的抓痕。

在卡诺有所行动的那一瞬间,他的手化为属于狼人的利爪,向着离他最近的那个监察者的眼睛狠狠抓去。

虽然没有看清楚那一瞬间所发生的事情,虽然卡诺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但是康斯坦丁可以想象到那一瞬间的卡诺该是什么模样。

不仅仅是这个世界,就连卡诺本人,也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

这一切都比康斯坦丁预想得要更加早的到来了。

卡诺不知道康斯坦丁为什么不让自己干脆杀了那三个监察者,但是他相信康斯坦丁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所以卡诺在听到康斯坦丁让他住手的那一刻就停下了动作,也并没有追问康斯坦丁让他这样做的原因。

因为现在的艾玛里斯城并不安全,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可能被莱文德知道,这个时候在外面透露的东西越少就越安全。

比起追问康斯坦丁接下来要怎么办,卡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收起了手中的秘银短刀,并且悄悄地擦掉了自己指尖上沾着的血迹。

卡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在想到自己和康斯坦丁的存在已经暴露在莱文德的面前之后,他第一时间想要做的就是不能让莱文德继续获取关于自己和康斯坦丁的消息。几乎是下意识地,卡诺攻击了离他最近的那个监察者的眼睛。但是这一次他用得不是他最趁手的秘银短刀和他的秘银手枪,而是用了他自己的手。

那一瞬间似乎时间的流逝都要比平时慢了下来,他看到自己的手化为利爪,在离自己最近的监察者的眼前划过。他能够清除地看到自己的尖利勾爪划开对方皮肤的感觉,感受到了鲜血染在自己指尖上的温度。

这是卡诺最害怕的事情。

他身体中属于兽类的那一部分正在逐渐苏醒,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样继续维持“自己”的存在。

曾经他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即使是下意识的攻击也不会让自己的身体显露出属于狼人的特征。但是这一次,他自己的身体已经给了他答案。在危机出现的那一刻,他没有选择以人类的方法去化解危机,而是选择了以兽类的方法被本能操控着攻击。

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身上的变化,不想让其他人发现自己身体中那衡量着人性与兽性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

就连他自己都在害怕安里曾经描述的属于自己的那个未来,害怕着完全兽化之后自己所变成的那一头只会遵循本能攻击的巨狼。

然而康斯坦丁和卡诺都没有太多的时间来回想刚刚那失控的一瞬间所发生的事情。

再次有人踩着夜色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男人穿着在这个世界中并不常见的棕色西装,黑中泛红的长发扎在脑后,发尾垂在他的背后。

比起艾玛里斯城的居民们,这个男人看起来更像是属于莱茵卡奈特大陆上的人。他身上穿着的那一套西装在镜像世界中并不常见,但是在莱茵卡奈特大陆上就可以算得上是普通装扮了。

卡诺并不觉得还会有其他人像自己一样从莱茵卡奈特大陆穿过时空门来到镜像世界,但是眼前这个人的存在却分明是在告诉他能够游走于镜像世界和莱茵卡奈特大陆之间的人并不只是他们几个而已。

“跟我走。”

男人开口就让康斯坦丁和卡诺跟着他离开,并且没有给他们选择的余地。

“你是谁?”

卡诺当然不会乖乖地按照这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的指示行动。

“如果你不希望有更多的事情被不应该知道的人知道,你就安静地跟我走。”

男人并没有回答卡诺提出的问题。

卡诺看得出男人也知道监察者之间“共感”的事情,而且男人说的的确有道理。他们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太长的时间,甚至还袭击了三个监察者。这个地方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莱文德盯上,如果继续呆在这里的确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他看了康斯坦丁一眼,从康斯坦丁给他的眼神中确认了康斯坦丁与自己的想法是一致的。于是卡诺和康斯坦丁便跟着这个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男人一起离开了这个发生了一场无声地袭击的暗巷,向着艾玛里斯城外走去。

卡诺和康斯坦丁看得出男人非常了解艾玛里斯城的构造,他带领他们所走的都是一些十分隐蔽的路。他们一路上很少遇见监察者,即使遇见也都是远远地看见了他们的身影,并没有被那些监察者们发现他们的踪迹。

男人最后带他们来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那里距离艾玛里斯城并不算特别远,但是那些监察者们也并没有在他们周围的地方出现。

卡诺发现,男人的身上似乎并没有属于他自己独有的种族的特征,男人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一个人类。这更让卡诺怀疑男人是不是从莱茵卡奈特大陆穿越时空而来。

但是就卡诺所知,莱茵卡奈特大陆上只有狼人和吸血鬼两个异于人类的种族。男人身上没有表现出与自己活着是柯洛相同的非人类的特征,所以男人看起来并不是吸血鬼或者狼人。但是如果只是一个人类的话,怎么可能在满是异族的镜像世界中生活这么久呢?

虽然卡诺也考虑到了不同大陆之间存在着时间上的差异,但是他也无法从男人身上找到属于其他某个种族的特征。

直觉告诉卡诺,这个男人的身上有着特别的事情。

当来到了安全的地方之后,男人也停下了脚步,转而打量着卡诺和康斯坦丁。

“猎装……你们是赏金猎人?”

男人顿了顿,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你们是从莱博瑞恩斯来的赏金猎人。”

卡诺能想到男人会从自己和康斯坦丁身上穿着的猎装而判断出自己是赏金猎人,但是却没想到男人居然能够看出来自己和卡诺是从莱博瑞恩斯来到这里的。

“你为什么知道我们去过莱博瑞恩斯?”

“因为你们身上有着跟那里一样的死亡的味道。”

男人给出的答案在卡诺的意料之外,但是却似乎又的确是在情理之中。在那个从死亡中诞生的世界停留得久了,自然会不可避免地沾染上那个世界里所充斥着的死亡的气息。

康斯坦丁在那个世界里停留了多久卡诺并不知道,但是从康斯坦丁在那个世界中操纵了那么多赏金猎人来找自己这件事判断,他应该也在莱博瑞恩斯停留了不少时间。

至于卡诺自己,他不仅仅曾经两次去往莱博瑞恩斯,更是直接去了贝尔蒂斯,见证了个世界成为消亡之陆的那一刻。

男人靠近了卡诺,似乎在他的身上寻找着什么。

“既然你们来自莱博瑞恩斯,那么你应该知道一样东西。。你为什么离开了莱博瑞恩斯,是不是因为……你找到了‘神明的遗物’?”

当“神明的遗物”几个字从男人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卡诺的脸色不受控制地变了。

虽然康斯坦丁在第一时间抓住了卡诺的胳膊,想要他不要在男人面前有所表现,以至于让这个知道了太多事情的男人有所察觉。但是康斯坦丁还是晚了一步,男人已经看到了卡诺脸上的变化,已经察觉到卡诺一定知道关于“神明的遗物”的信息。

男人不再犹豫,一只手扼住了卡诺的脖子。

“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卡诺一只手抓住男人的手,另一只手摸到了他的腰包,准备去拿他的秘银短刀。

男人的手突然收紧,卡诺猝不及防被阻断了呼吸,情急之下他的指甲再次变成了属于兽类的指甲,嵌进了男人的皮肤里。

有血液从男人的手上流出来,但是男人却并没有因为受伤任何变化,仿佛他手上正在缓缓流淌的血液并不存在一样。

康斯坦丁看到,从男人顺着男人的手缓缓流淌的血液在滴落到了地面上,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黑色的痕迹。那个黑色的痕迹,是地面上生长着的野草在接触到男人的血液的一瞬间便枯萎死亡以后留下的痕迹。

男人手上的力道减轻,卡诺有了得以喘息的机会。他趁机拿出了他的秘银短刀,向着男人的胳膊划过去。

但是卡诺握着刀的手却被人抓住了。

阻止了卡诺的动作的不是这个扼住他的咽喉的陌生男人,而是站在他身边的康斯坦丁。

“别动,他的血有剧毒。”

如果不是康斯坦丁及时抓住了卡诺的手,卡诺的秘银短刀就一定会划伤男人的胳膊。到时候就会有无数带着剧毒的鲜血喷溅而出,距离男人最近的卡诺就只有死亡一个结果。

同时男人身体中所流淌着的这剧毒的血液也让康斯坦丁判断出了他的身份。

“你是人马赫尔夫·艾玛里斯,艾玛里斯城的城主。”

赫尔夫没有放开卡诺,但是转而看向了康斯坦丁。

“看来知道了更多秘密的人,不是他,而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