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诺这才意识到,那些事情对于自己而言是一段早就已经发生过的现实,是整个莱博瑞恩斯诞生之前便已经发生完毕的“过去”。但是对于弗莱克而言,那是他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是他所错失的最重要的亲人曾经经历过的时光。

想到这里,卡诺原本想要对弗莱克说的那一句“快去寻找灭世之剑”终究没有说出口。他要对弗莱克讲的,是弗雷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事情。

在拿到灭世之剑之后,阿什恩向着当时并没有灵魂的弗雷的身体举起了剑。

“‘救世主’,你的死亡就是我们霍拉一族回归贝尔蒂斯的开始。”

阿什恩说着举起了那把长剑,眼看就要向着“弗雷”的头落下,势要将他整个人劈成两半。

然而一只手赶在卡诺和弗雷之前阻止了阿什恩,那个人正是站在阿什恩身后的格瑞斯。

“你这是在干什么!”

阿什恩气急败坏地向着格瑞斯吼叫。

格瑞斯反手一拧阿什恩的手腕,阿什恩吃痛,再也握不住手里的剑。随后格瑞斯飞起一脚,把阿什恩踢到了一边,自己则稳稳地接住了从阿什恩手中掉下来的灭世之剑。

灭世之剑的剑身已经碰到了垂着头跪在地上的弗雷的身体,剑尖还削掉了他一缕头发。如果不是格瑞斯接得及时,弗雷的头此时已经是要被劈成两半了。

阿什恩被格瑞斯踢的在地上滚了两圈,撞到了墙上。而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过的“霍拉”并没有看滚到自己身边的阿什恩一眼,反而一直在看站在圣墓地牢中间的格瑞斯。

“这把剑,终于是属于我的了。”

“格瑞斯,你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能够带领族人从新回到地上,再次占领贝尔蒂斯的人应该是我。”

“你疯了?我才是应该做这一切的人!我才是能够继承灭世者的人!”

“这些话我已经听你说了这么多年了,听得我耳朵都起茧了。这些话你说来骗骗其他愚蠢的族人,骗骗愚蠢的你自己就够了。现在在他的面前,你居然还能说得出这种话,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格瑞斯拿着剑走到了阿什恩的面前,伸手捏住他的下颌,掰着的头他转向站在他不远处的“霍拉”。

“在真正的灭世者面前,你还敢说自己是能够继承‘灭世者’之名的人,真是天大的笑话。”

“那你呢?”

阿什恩甩掉格瑞斯捏住自己下颌的手。

“你现在在灭世者本人面前拿着他的剑,又想做什么?”

“我当然是想,杀了你。”

说完格瑞斯提起剑,在圣墓地牢里画出一道宝石蓝色的弧光。阿什恩及时侧身躲开,随后跳跃到格瑞斯的身后。

“这么多年以来你一直都很听我的话,原来都是装的!”

“没错,我愚蠢的哥哥。”

格瑞斯转过身,再次面对阿什恩。

“因为我是你的弟弟,所以从小到大都要被你压过风头。你既爱面子,又易怒善妒,只要听你的话,我就会少吃很多苦。但是这样的你也是最好骗的,只要我不在你的面前使用力量,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对我设防。”

“没错,我从来没有想到,最没用的你竟然会有一天对我这出做种事!我才是天生应该继承灭世者力量的人!”

阿什恩的脸因为愤怒而开始变得扭曲。

“我的‘哥哥’,可不止你一个人。”

格瑞斯指向一直站在一边的“霍拉”。

“我跟赛里斯,是命定双生。他是能够唤醒霍拉继承灭世者力量的人,我也是。而你,只是一直在做梦而已。”

这是卡诺第二次听到“命定双生”这种关系。

之后便是阿什恩和格瑞斯之间的战斗,这场战斗以阿什恩失去一条手臂而告终。

“很好,接下来就是我和他们之间的事情了。”

格瑞斯在把阿什恩完全踩在脚下之后并没有杀死他,而是任由他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在地上蠕动翻滚。

卡诺虽然已经听艾米丽讲过这个世界上的救世主和灭世者的故事,但是对于眼前这些人之间的更深层关系并。不是很清楚。他只是看到格瑞斯这个明显拥有着更加强大的力量的人终于撕下了伪装,把那个之前一直压在他头上的阿什恩打得也许这一生都再也无法爬起来。但是他说的那句话却令自己感觉到非常不安。

——“很好,接下来就是我和他们之间的事情了。”

这句话里面的“他们”,明显指的就是站在自己不远处的那个占据着赛里斯身体的灭世者霍拉,还有灵魂在自己身边但是身体却依然被绑在圣墓地牢中间的弗雷。

“他是不是要对你做什么?”

卡诺问身边站着的弗雷,但是弗雷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弗雷只是站在原地,面色凝重地看着格瑞斯缓缓走向被绑在圣墓地牢中间的属于他自己的身体。

卡诺还想继续追问弗雷,这个时候他才忽然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自己和弗雷,似乎变得更加透明了。

“弗雷!你……我……”

卡诺不知道要怎么说,但是弗雷转头看了他一眼,弗雷的眼神明显就是表明了他也已经注意到这个问题了。

“我替艾米丽对你说声对不起。”

弗雷突然对卡诺道歉,但是卡诺并不觉得疑惑,而是理解了他为什么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因为卡诺之前就已经猜到了,艾米丽到底是要让自己做什么。

艾米丽把自己的灵魂与身体剥离,并且把自己的灵魂送到这个地方。同时当自己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弗雷的灵魂也与他的身体分开。于是现在出现的就是两个没有灵魂控制的身体,以及两个没有在身体中的灵魂。

艾米丽的目的,是让自己的灵魂进入到弗雷的身体里,而弗雷的灵魂进入到自己的身体里。这样被困在圣墓地牢的救世主“弗雷”就算是死了也没有关系,因为外面还有另一个救世主——控制着“卡诺”的真正的弗雷。

虽然卡诺不清楚艾米丽选择自己是单纯因为自己有着与弗雷相似的发色和瞳色,就算弗雷使用自己的身体也很容易让其他人认同他的救世主身份,更加容易服众;还是因为自己的身体真的是与弗雷的灵魂有着某种联系,会非常契合他的灵魂。总之自己一开始就被她盯上,被她认定自己就是要与弗雷交换命运的人。

如果柯洛说得是对的,这里就是灭亡之前的消亡之陆。那么身为救世主的弗雷的命运,只有死亡。

而只是路过这个世界的自己,并不会困在这个世界所注定的消亡的命运之中。

艾米丽是想要利用自己作交换,让弗雷活下来。

如果被注定会死亡的救世主活了下来,那么也许就可以打破这个世界注定会被毁灭的未来。

艾米丽说自己是能够改变未来的人,就是这个意思。

只要自己能够替弗雷去接受死亡的命运,那么这个世界的未来就会因为“救世主”的存在被延续而得到改变。

而现在因为离开身体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作为灵魂状态的自己和弗雷,正在逐渐消失。

就在这个时候,格瑞斯走向了跪在圣墓地牢中间的弗雷的身体,在他的面前蹲了下来。

“考虑好了吗?”

格瑞斯对他面前的弗雷提问,但是失去了灵魂控制的身体并不能给他答案。

“他让你考虑什么?”

卡诺问站在自己身边的弗雷,然而弗雷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明明是身为灭世者一族的人,格瑞斯不但废掉了一直想要带领灭世者一族走上地面控制整个贝尔蒂斯的阿什恩,还对身为救世主的弗雷问出这种听起来似乎是两个人做了什么交易的问题。卡诺觉得行为异常的格瑞斯和态度异常的弗雷似乎是在谋划着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你是不是一直都是这样?不论出了什么问题都不肯对别人说,总是想要自己一个人解决问题。”

“对不起。”

如同艾米丽在把自己的灵魂送到这里一样,弗雷也对卡诺说了同样的话。

当时卡诺觉得弗雷对自己道歉是准备接受艾米丽的安排,与自己交换身体。

但是卡诺却想错了。

弗雷并没有对他做什么,而是向着自己的身体跑了过去。

在接触到身体的那一刻,弗雷的灵魂不见了。而因为没有灵魂的控制而一直没有任何动作的弗雷的身体,在弗雷的灵魂消失的同时突然动了。

卡诺知道,弗雷这是替自己做出了选择。

弗雷选择了回到他自己的身体里,完成他作为救世主所应该做的事情,接受他自己的命运。

就在同时,卡诺也感觉到如同被送来这里的时候一样的感觉。

只是这一次,自己不是被什么东西所吞噬,而是被什么东西抽离这里。

最后的最后,卡诺只看到格瑞斯对着弗雷举起了灭世之剑。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卡诺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卡诺不知道在自己离开之后圣墓地牢里面又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感觉到整个地面都在颤动。整座山都在这颤动之中崩塌,最后屹立在废墟中的,是一座巨大的宫殿。

那座宫殿看起来并不算十分的富丽堂皇,但是作为一座建造在山体里的宫殿,它看起来已经会令人感觉到相当的震惊。

露在废墟外面的部分已经看起来几乎像是山一样,被埋在废墟下面的部分就更加令人不敢想象。

这一座巨大的宫殿便是灭世者一族隐匿千年逐渐建造起来的地下宫殿,而被仍然埋在底下的就是卡诺的灵魂之前被送往的圣墓地牢。

在整座山崩塌之后,卡诺去寻找之前在山里走散的柯洛和维特,但是却在找到维特的时候意外地找到了另外两个人。

一个人的身上沾满了灰尘和已经干掉成暗红色的血液,身上穿着的衣服上也因为有太多的口子而变得残破不堪,而他露在外面的躯体上也可以看见很多新旧交叠的伤痕。原本应该在阳光下让人看了都会觉得刺眼的橙色头发上面沾满了灰尘,发梢处还可以看见许多零零散散的血迹,让人几乎已经辨认不出他原本的发色。他的双膝也满是伤痕,可以看得出来他应该是无法依靠自己的双腿走路。

而另一个人则是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因为衣服的颜色深而无法看清上面沾染了多少的血迹。他的脸上全是紫色的血,不知道到底受了什么伤。他的手还紧紧攥着身边那个人的衣服,似乎就算是失去了意识也凭借本能而不愿意放手。

躺在地上的那两个人,正是弗雷和赛里斯。

卡诺带着所有人回到了他们之前所看到的一间花店里暂时休息,许久之后,两个人醒了过来。

卡诺走到床边,看着床上已经睁开眼睛的弗雷。

“弗雷?弗雷?你还认识我吗?”

听到卡诺说话的弗雷转头看向他,在经过一阵子的辨认之后,弗雷勉强吐出了两个字。

“卡……诺……”

“是我,我就是卡诺。”

卡诺很高兴弗雷认出了自己,弗雷也回应给了卡诺一个笑容。

“这里……是……”

尽管说话很艰难,弗雷依旧在努力对卡诺说话。

就在这时,花店少女适时地递上了一杯水。卡诺扶起弗雷,让他靠着自己慢慢把水喝了。

“这里目前还很安全,你先休息一下,等艾米丽回来了我们再做其他打算。”

弗雷点点头,努力撑着自己靠着床头坐起来。卡诺也站了起来,顺便把水杯还给了花店少女。

就在这时,躺在弗雷身边的赛里斯皱了皱眉,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看见赛里斯睁开了眼睛,卡诺不由得绷紧了神经。

然而卡诺注意到,赛里斯只睁开了一只左眼,他的右眼依然闭着。

“弗雷……他……”

卡诺想要问现在赛里斯身体里面的灵魂到底是谁,但是却又不敢明白地问出来。

不过弗雷似乎理解了卡诺想要问的问题,没有等卡诺把整个问题问完,弗雷就给出了答案。

“他是赛里斯,不是霍拉。”

弗雷侧头看着躺在他身边的赛里斯,卡诺觉得弗雷的脸色比自己在圣墓地牢里面看见他的时候还要更加难看。

“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赛里斯为了救我,给了格瑞斯一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