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秦理睡醒已经是太阳落山的时候了,伸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突然觉得手里好像捏着什么东西,摊开掌心,居然是林姗的学生证,秦理愣了一下,自己明明记得临走时留在了事务所的。

他想起睡前那一声轻不可闻的“谢谢”,又看了看手里的学生证,难道真的是林姗来过了?

翻了下手机,看到一条周小洛的消息,通知他今天不用来事务所了,在家好好休息,如果忽略掉最下面一句“扣一天工资”,秦理会觉得周小洛真是一个好老板。

躺在床上看着手里的学生证,上面照片里林姗的脸是那么的年轻充满朝气,不知道这个委托之之和周小洛会怎么处理,他们要怎么样将林姗的存在抹消掉,是让凌夜去网上把所有和林姗有关的信息都删除了吗?越想越不能安心,秦理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亲自去看看。

换了身衣服,匆匆忙忙赶到事务所,天已经黑了,事务所门口的走廊黑漆漆的一片,只有门口的位置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光,秦理走近了一点,发现发光的东西是个ipad,正在播放电视剧。

“秦……理……你……来……了……”ipad的上方缓缓抬起一个头,正是满脸是血的银银,惨白的脸上一道道血痕在ipad的光线映衬下显得更加阴森诡异。

秦理捂着自己的胸口,扶着墙,狠狠地深呼吸了几下,才没尖叫出声,“你蹲在这里干嘛?就不怕吓死路人吗?”

银银合上ipad,控制了一下自己喜悦的心情,失去了光线的走廊显得更黑暗了,可是因为看不见眼前女鬼满脸是血的脸,秦理居然意外的觉得安心多了。

“之之……让我……出来的。”

“为什么?你犯错了?”

虽然看不见,但是秦理觉得银银应该是摇了摇头,因为他感觉到有几滴冰冷粘稠的液体甩在了自己胳膊上。

“之之说……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给我的……鬼生……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所以……让我出来待着。”

“你不给别人留下阴影就不错了,还有谁能给你留下阴影……”秦理觉得银银似乎讲了个笑话,“所以他们到底在里面干嘛?”

“不知道……但是刚才……林姗……来了……”

秦理琢磨了一下银银话里的意思,突然心头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他一把拉开银银,狠狠地推开了门。

事务所的屋子里没有开灯,但是窗外的月光满满当当地洒了进来,将屋内镀上了一层银白,金发的少女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事不关己地玩着手机,毛色雪白的狐狸蹲在写字台上,月光从它的背后洒进来,让秦理看不到它的表情。在它的面前,是身体已经半透明了的林姗。

屋内的生物谁也没有理会推门进来的秦理,他刚想打招呼说些什么,就听到之之开口了。

“要告别的人都见过了?”

林姗点了点头。

“确定没有什么牵挂的了?”

半透明的少女迟疑了一下,然而还是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那么,来履行契约吧。”

契约?什么契约?秦理正在思考,就看到林姗的身体悬浮了起来,开始慢慢分解,变成一个又一个泛着微光的小球,在这些小球里依稀可见地闪过很多影像。

“那是她的回忆,类似小说里经常写的回马灯吧。”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疑惑,周小洛头也没抬地解释给他听。

秦理点了点头,然后就看到了让他无法接受的事情,蹲在写字台上的狐狸,突然张开了口,将这些光球都吸入了体内,准确来说,狐狸,把林姗吃了。

“你……”秦理感觉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在快速地在往头顶上涌,“你在干什么!”

“履行契约啊。”进食完毕的狐狸满足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前爪,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月光照耀下的皮毛看起来更加油光水亮了。

“契约……你们和林姗到底签了什么契约!”

“老子帮她达成心愿,她把灵魂给老子。”

“你……”秦理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发现一直攥在手中的学生证,开始消散,直到不见,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自己的手,确认学生证是真的没了。

之之嗤笑了一下,“你没听说过被妖魔吃掉的人类的传说吗?”

“什么?”

“会连存在也一起被吃掉哦。”之之的尾巴甩了甩,端坐在写字台上。

看着眼前的狐狸,秦理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蠢,这个是一只活生生的狐妖,是会吃人的妖怪,他居然一直拿它当作一只会说话的宠物看待。

“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它吃人?”秦理悲愤地质问着周小洛。

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到秦理的身上,周小洛有点疑惑,“为什么不能吃,契约就是这么签订的啊。”

“那可是一个灵魂啊,一个有着独立思想的灵魂,你们怎么可以就这样、就这样……”

“秦理,你是不是有病?”周小洛从沙发上站起来,语气认真地问着,同时还伸出了一只手探向他的额头。

“我没病!”甩开她的手,秦理后退了一步。

“那你在说什么胡话,你都说了林姗能独立思考,这个契约是她自己决定和之之签的,之之履行契约有什么问题吗?”

秦理发现周小洛的语气中没有任何嘲讽,她是真的认为这样的事情是理所当然的,在他们的眼里,一个生命,一个灵魂,不过都只是一桩交易而已,当初之之告诉他,在周小洛的心里,叶沐沐还不如一张游戏卡片重要的时候,他还当作玩笑不以为然,现在看来,那个时候,之之说的也是真的。

无力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了又松开。

“之前……跟我说,吃人的从来都不是妖魔鬼怪……而是这个社会,可是、可是……转眼间,你们就当着我的面,将一个灵魂这样吞了下去。你们……和你们口中,那些无耻的人类有什么区别?”

秦理说完,转身离开了事务所,路过银银的时候,踉跄了一下,银银想伸出手扶他一把,却被推开了。

看着秦理的背影,周小洛问之之:“你为什么不跟他解释,就算你不吃掉林姗,她也很快就会自己消散了。”

“按照人类的想法,应该是宁愿她自己消散,也不愿意被一个妖怪拿来进补的吧。”之之跳到周小洛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再说了,老子凭什么跟他解释那么多,理解的人自然会理解,不理解的人,你磨破嘴皮子,最后也不过一句三观不合而已。”

周小洛没说话,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月亮,突然有点烦躁,看样子又要重新招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