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之上缥缈的云纱缓缓掀开,月光再度洒向地面,但透过地面涌动的红潮反射出的月光不再皎洁,反为这片幕纱之下的舞台更添一层腥红的诡异与阴霾。

置于舞台之上的戏者们,兀自演绎着染血的剧本。

没有观众,没有喝彩。

只有生与死之间的博弈,猎者与猎物之间的较量。

“该死,谁能告诉我这傻(脏话)魔物怎么不会死!”

尽管此时的卢克十分暴躁,但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挽弓拉弦,一发箭矢脱弦而出,精准命中一只被暴食菌寄生的刃尾狼。

尽管箭矢贯穿了刃尾狼的身体,成功迫使其倒地,但这也仅仅只是延缓了刃尾狼的攻势罢了。很快的,那只刃尾狼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哪怕箭矢还插在身上,也像是不知疼痛一般继续朝着他们追过来。

更令卢克感到崩溃的,是那离谱的再生速度。既然不能直接打死,那只要攻其肢体,就能限制其行动,卢克自然意识到了这点。可当他付诸实施以后,并没有出现他所期盼的效果,那些魔物缺失的部位会冒出诡谲的灰烟,过不了多久就会经过一系列令人反胃的蠕动与膨胀行为再生回来。

尽管也确实能一定程度上限制它们的行动,可如今,卢克的箭囊都快要空了,放眼望去,那些魔物的数量非但没减,反而还增加了不少其他的魔物!

先前在科林斯于暴食菌潮中破开一道缺口之后,他们就从中突围了出去。

出乎科林斯的意料,暴食菌潮并没有第一时间涌向他们,取而代之的,是从菌潮之中滋生出的魔物。

尽管身上布满腥红的粘稠状物,宛如腐烂的死尸一般,但以那些魔物的特征不难分辨得出,不管是拥有利刃般尾巴的刃尾狼,还是脑袋骨头外露的骸鸟,亦或是脖颈细长、嘴巴张开以后就像是食人花张开的巨口一般的食人花龙……这些原本都是生活在这一带的魔物,很明显,它们都被暴食菌侵蚀了。

而被暴食菌侵蚀的生物,通常只有一个结果。

“它们不是不会死,卢克,”科林斯连续发射了几枚压缩火球,将两只飞上来的食人花龙击退,同时嘴里解释着:“这些魔物早就没了生命,现在的它们都是被操控的尸体。”

“噫~”另一边的蒂莫西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好恶心的感觉!”

“难不成这群傀儡根本杀不死?”卢克望了一眼后方愈加逼近的一大群魔物:“我们的马根本就甩不掉这些该死的玩意儿,这样下去我们迟早都要被耗死,指不定还会成为那什么菌的新傀儡!”

“你少说两句不吉利的话是不是就浑身不自在啦?!”蒂莫西简直对卢克无语了,说实话,如果不是现在身处危机之中,她非得照着他的脸上来两发爆破魔法不可!

“暴食菌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它们体内的核心,只要破坏了核心,暴食菌就会自我融解。”科林斯回忆着曾经在讨伐战时的经验:“被暴食菌控制的魔物体内也会有在寄生时凝聚的核心,找出那里!”

卢克突然将弓收回,专心驾马:“我没箭了,你们找吧!”

蒂莫西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大笨比,你害怕了?”

“开什么国际玩笑?!”卢克立马回头拔剑将一只扑上来的骸鸟自眼睛处插入脑袋里,同时怒瞪向蒂莫西大喊:“你卢克大爷怎么可能会害怕?给爷听好了!本大爷的字典里就没有害怕这个词!”

随后,突然像是才意识到什么,又赶紧补充道:“还有,你才是笨比!”

蒂莫西并没有接着回应他的话,而是看着刚才被卢克击退的那只骸鸟,在被卢克的剑贯穿脑袋之后,本以为依旧会像之前所击退的那些魔物一样很快就爬起身,但那只骸鸟在倒地翻滚了几下以后就再没见其重新爬起,而是伴随着身体冒出的诡谲灰烟渐渐融解。

蒂莫西突然意识到,因为骸鸟的头骨太硬,一般的攻击无法直接穿透,所以他们一直都是在攻击其软弱部位。按科林斯的说法,核心就是这些暴食菌的软肋,如果是她,那就会选择在难以被突破的位置凝聚核心。

假如她的猜想没错,那么这些骸鸟的核心应该就藏在它们那坚硬的头骨之后,也就是脑袋里面!而它们的眼睛就是最容易穿透头骨破坏核心的地方!

“眼睛!”蒂莫西连忙对着队友大喊:“那些骸鸟的核心应该藏在它们的头骨内,从眼睛处可以穿透进去!”

蒂莫西的话语刚落,三发冰锥突然自她的旁边掠过,精准插入蒂莫西身后追逐的三只骸鸟的眼睛。

那是科林斯发射的冰系魔法,如蒂莫西所料,那三只被贯穿脑袋的骸鸟再没有追上来,而是伴随着灰烟逐渐融解了。

“尾巴!”一直在沉默应敌的巴萨克也突然发了话:“这些刃尾狼的核心,就藏在它们最为坚硬的尾刃里!”

尽管巴萨克的话很少,但他并没有闲着,在听到科林斯解释的弱点以后,他也在猜想着刃尾狼的核心可能会在的地方。不管是脑袋还是心脏,他们也都早已攻击过,无一例外的,那些刃尾狼受到伤害的地方还是会再生回来。不过,有一个地方他们还未曾击破,那就是刃尾狼的尾巴。

刃尾狼的尾巴十分细长,在其尾端还有刃口一样的构造,整条尾巴就像是战士手里的利剑一般既锋利又坚硬,但却又同时拥有柔软的特质。

于是巴萨克在刃尾狼甩尾之时,用斧头狠狠劈开刃尾狼尾部脆弱的地方,将其尾刃脱离出去。

果不其然,失去了尾刃的刃尾狼就像是断了线的人偶般,重重摔倒在地,伴随着灰烟升腾,再也没能爬起来。

“卢克,小心!”蒂莫西突然冲着卢克大声叫道。

一头食人花龙张开血盆大口向着卢克飞身袭来。

卢克并没有慌张,只是默默从背后的箭囊里抽出最后一枚箭矢,对准食人花龙张开的巨口,挽弓,射出。

这一下,就连食人花龙的核心所在也一目了然了。

“你不是说你没有箭了吗?”蒂莫西驾马靠近卢克,姿态优雅地替他将靠近他身后的一只刃尾狼轰飞,同时朝他笑了笑:“不用谢!”

“少啰嗦!还有,谁要谢你啦,蠢女人!”卢克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我又不是没注意到那玩意儿!”

科林斯闭目开始吟唱起来,周围的魔力流如同风暴一般朝他汇聚,他的法杖之上缓缓勾勒出赤红色的回路,如同在月光之下作着一幅鲜明的阵路图。不一会儿,他在马背上转过身,杖芯指向不知疲倦地追逐他们的变异魔物群,在最后一声咒词令下,霎时间,数颗压缩火球自杖芯顶部的法阵内射出,如同黑夜之中转瞬即逝的流星一般,精准地摧毁了数只魔物的核心。

因为知晓了这些魔物的弱点,众人不再一味防守,转而开始主动去吸引魔物的注意,并在与同伴的配合之下,将其体内的核心摧毁。

纵使这些魔物的数量是他们的十倍甚至更高,也没有人临阵脱逃。诚然,他们也是普通的人,或多或少也都会有害怕的情绪,但怀揣这份情绪,接纳这份情绪,征服这股情绪,正是他们这些冒险家所该具备的精神与品质。

身为冒险家的他们早就做好了直面深渊的觉悟,死亡不过是每个人必将抵达的终点。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拼命挣扎,越过每一道威胁自己生命的危机,跨过每一个黎明到来之前的长夜。

然后,再度欢笑,举杯高歌,怀揣敬畏,继续旅程!

短短两天的相处,他们的情谊已加深至足以将自己的生命托付于彼此的程度。

为了金钱,亦为了荣耀。

同时,为了一起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