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银发的少女窝在沙发上看书,空调时不时被她调高调低,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开了空调冷不开空调热”,最后实在受不了,她干脆走进卧室,拿出了空调被,将温度调到最低,这才凝神认真看书。

看着看着,人也舒心地躺了下来。

——果然不用出门最舒服了!

正差点把内心这句话喊出声时,大门处突然传来了声响。

推测是哥哥回来,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嘀”的一声关掉了空调。

果不其然,黑发的少年从玄关处走来,上身只穿了件黑色T恤,差点被这十几度的制冷风吹得怀疑走进了什么地窖,立刻冲了过来,却发现空调确实是关着的。

不禁感慨动作倒是挺快,又瞥了一眼,见躺倒在沙发上的妹妹只是在安静地看书,顿时他也没什么理由再去说教什么了,毕竟空调被也好好地盖着,不太可能还会感冒的吧。

这么想着,祁空轻叹一声,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慢着。”倒是少女突然喊话,装作不经意间地问道,“你的衬衫呢?怎么就穿着一个T恤,还脏兮兮的?”

兄长又是一声叹气,转过身来,坐上另一边沙发,跟妹妹对上视线,半晌,才开口道:“按照屋内这个温度来看,空调开了应该有半小时打底了……也没叫我提东西,所以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哥,”祁天坐起身,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声音显得闷闷,“能不能好好回答完我的问题,再问问题?”

静默几秒后,他道:“你姐姐呢?”

“……喂!”少女腾地一下站起,数落般地说道,“你一身全是灰尘我可都看见了!不要坐到沙发上啊!管家回去了才没有人帮你打扫呢!”

“我自己可以打扫。”少年变本加厉,更加慵懒地瘫了下来,有气无力地开口,“我的问题你不也一个都没回答,所以咱们是彼此彼此啦。”

祁天竟是没法反驳什么,又自顾自坐了回去,偏过头轻声嘀咕:“无赖。”

“……祁小姐,我听见了哦。”

“本来就是想要你听清楚。”

“好好好,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说你姐姐呢?”

“……谁知道啊!”

“那我去打个电话问下她。”

见妹妹好像是真的不知道,祁空说着便起身往座机处走去,又边漫不经心地半偏头对后方道,“对了,明天我要去你们学院办点事。”

“哈?”祁天又是一下惊起,“什、什么事?”

“这个就别管了,反正跟你没多大关系……喂?莫吾吗?你现在在哪?……没,只是建议你快回来管管你妹妹她在五月初这种温暖人心的季节开着十六度的制冷风我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她想冷冻我好报上次的仇——但这些其实都不是重点,重点就是我现在在教育她她还不……”

“喂!”实在忍无可忍的少女憋红了脸,似是控诉,“你干嘛要突然跟姐姐告状!”

祁空耸了耸肩,表情上写满了得逞二字,语气却是无辜地对着电话那一头道:“你听到了,她这是算间接性承认她在这种天气开超低气温。”

也不在乎那边的回话,祁天怒极反笑,索性破罐子破摔,冷笑一声:“无所谓,反正姐姐是站我这边的,笨蛋哥哥。”

似是这才意识到这个关键问题,兄长一时梗住,说不出话,然后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到了电话那头的妹妹能回话,唤道:“……莫吾?”

——“哥……不要因为这种事就打电话给我啊,我要明天回来,再见。”

伴随“嘟”的电话挂断声而响起的,还有祁天无情的嘲笑。

但随即她就敛了回去,并立刻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地重新拿起书翻看着,闷声诉道:“……我饿了。”

“现在才4点都不到哦。”祁空看了看手表,朝着冰箱那走去,打开后也发现并没有什么速食,只好望向沙发处那人,寻求意见,“要不出去转转?”

祁天瞥眼看着他,思索了好一会,才缓缓道:“……不要。”

知晓妹妹为何会不情愿,兄长只好道:“安心,不会让你一个人出去的,我也去。”

“……真的?”

“所以说什么时候骗过你。”他边说着,也往房间走去,声音便隔得远远地传来,“我换身衣服,你也准备下。”

少女有些呆滞地放下手中的书,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竟是嘴角上扬,扎扎实实地笑了出来,抑制不住的开心。

……

2.

——五月十三日,傍晚,晴。

——达成成就,跟家里蹲哥哥一起出门。

——等会一定要记得在日记上补充一句,心情也是晴。

3.

——本该是如此的。

可此时出了门,跟着哥哥来到指定的用餐地点后,银发的少女却有点茫然。

“……”

——因为她根本参不透这位兄长!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才会带她来吃自助餐!

“……你知不知道就在刚才,我内心的什么东西破碎了?”她白了一眼身边人,“你是认真的吗?”

“……这个、”祁空挠了挠头,但也说不出什么解释的话来,只好老老实实承认道,“好吧……是因为各种原因……但最主要的还是老爸也不打钱……”

话到最后,他自己也不太好意思开口了,而祁天在一旁听着,眼神也都逐渐死沉了下来,语气尽显刻薄,颇显失望之至:“哥,你好差劲。”

兄长感觉无所遁形,也更没立场去说什么别挑食之类的话了,顿时心一横,牵着妹妹往反方向走去,边笃定道:“好,我们去西街。”

“……”

祁天是愈发地茫然了,西街以繁荣出名,如果说此刻的兄长只消费得起自助餐的价位,那么西街那的餐厅更不用说。

——是绝对无缘的。

……

但是……监护人也在那里。

“……拜托了,请不要再更差劲了。”想到这,她立刻说道,“如果是因为这种理由才回叔叔那的话,他一定会把我们撵出来的。”

祁空却没有要停步的意思,还边走着打了个哈欠,语气慵懒:“才不是这样,不过这个倒先不说了……你啊,要是被他们知道,你在我面前称呼他们还是叫的叔叔阿姨,他们会悲痛欲绝的。”

“……可是……”

只听兄长就着刚刚自己话里并不重要的一点额外说了出来,她一时想说什么,终也还是欲言又止,沉默了下来。

“不过,慢慢来吧。”祁空似是理解,轻声笑了笑,这才反应过来松开了抓住妹妹的手,“既然当初我把你们带了出来,那么照顾你们也是应该的,好了,是时候动用私房钱了。”

祁天心里一喜,嘴上却依旧挖苦道:“是吗?可是被姐姐知道你还私藏着钱,怕是后半生都会不好过了哦?”

“……既然知道这一点的话,就还请务必不要告诉她,知道吗?”

“如果哥哥表现好的话,倒可以考虑。”少女开着玩笑,语气轻佻,“这么一说,从有私房钱这一点来看,你们还真像情侣呢……不过哥哥就是那种不思上进的废物啦,姐姐看不上你才是正确风向。”

“喂!”兄长立刻一个回头,“先不说把兄妹比做情侣……后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真的好吗??”

不过倒也不痛不痒,深知妹妹的毒舌属性,这么多年都过了,现在也造成不了什么实质的伤害,但是啊——

祁空偏回头,一边做思考状,一边道:“不过,你暂且还不论,莫吾应该还是挺喜欢我的吧……喂喂喂你这个眼神怎么回事?是鄙视吗?为什么像是在看人间之屑啊!拜托了!请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就不能有点起码的自知之明吗。”祁天无奈说着,甚至轻叹出声,“现实中是不存在能相互理解的兄妹的,你究竟在期望什么。”

“所谓的无法理解只是所处的立场或是到达的境界不一从而看到的事物的不同罢了,所以‘不理解他人’这种事本身绝不是错,反而是可以被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去原谅的。”祁空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了一通,最后下了结论,“所以也是可以被期待的。”

“哦?啊……?哦、哦……”

祁天跟着他说的话,配合似的含糊答了几声,竟被他的这个解释给绕了进去,一时之间也找不出哪里有不对劲,只好收回准备再说的,去装作四处看风景了。

4.

走出商业街后,四周便也逐渐冷清下来,行人减少,直到再穿过几条大街后,才会变得繁华起来,当然,走捷径从巷道过去也未尝不可,反而还快得很,也不用过多的兜兜转转。

毫无疑问,兄长是这样想的,妹妹也一样。

于是当二人心照不宣地走到这条也不算窄小的巷口时,便看到了刚好这样的一幕——

面色凶恶的一群人围绕着,将一个少年打倒在地,雪白的牙齿随着这一下从他口中脱出,可见对方的力道之重。

似是过于投入,并没有人注意到外面还站了两个。

又是一人上前,揪住正被那一下打得仰躺在地的少年头发,将他生生拽了起来,然后一个屈膝,狠狠击在他面部中央,这一下,少年头都偏到了一旁,鼻血直流。

正能清晰看见那少年的凄惨模样,祁天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立刻抬头看着身边的兄长。

祁空只是看了几眼,便脚底一转,换了个方向,似是准备离开。

“看来这里不太方便我们过去。”他面无表情,语气也是平平淡淡,“还是先走大道吧。”

“……哈?”

要不是此刻亲眼所见,祁天根本不会相信自己的兄长遇到这种事情时,竟是视若无睹,以至于她都没反应过来,只发着扬起音调的字节,就算做是询问了。

祁空自是没理解透彻妹妹的意思,只当做是她默允,即刻便顾自迈步向前走去,不带丝毫的犹豫,更不像是开着什么玩笑。

——没有错的,他并不是一个见义勇为的人,也不是一个会去多管闲事的人。

一瞬间,因为稍稍的一个行为就摸清楚了兄长的为人,祁天也冷静不了了——这么多年的相处,却未曾认知到这一点,更是让她深觉惊悚。

“等、等等啊……”她些许抬高音量,正让祁空止了步,“你、打得过他们吧?”

——既然如此……。

“……喂喂……该不是想让我去劝架吧……?”他机械般地转过头来,“妹妹啊,你就别开玩笑了,打不打得过是次要,打过了也没什么意义吧……?”

——多此一举。

听他此言,祁天这下更加确定了刚刚他在自己心里重立起的形象,顿时眸子一暗,眼神一沉,盯着他幽幽道:“这与‘意义’无关,你会一些‘法术’的吧,要做到明明轻而易举。”

——既然如此,为何不能行举手之劳……?

祁空其实还想说点什么来抵抗下,可转念一想,现在僵持下去也同样是毫无意义,何况妹妹那极其严肃的眼神是不容置疑的,他也只好一声无奈,打了个响指。

立刻便有黑雾从地面生出,直直往巷道中冲去。

“好了。”他以示大功告成般地将视线投向祁天,“这下可以走了吧?”

银发的少女看着那群前一刻尚且还是凶神恶煞的少年们,此刻却是被哥哥制造出来的幻象吓得魂飞魄散,仓皇逃窜,终于她不再紧绷表情,反而还不由地笑出了一声。

凝重的气氛随之化为乌有,她点了点头,跟上了哥哥,二人再次并排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