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oni

雖然並不是有意的,但是這個代號在日語里有一個含義:

おに

認識她的人,都說這個代號真是適合她。

她臉上有一條長長的傷疤,但她不僅不去修復,甚至不加遮掩!任何人都能清晰地看見那條從髮際線一直抵達上嘴唇、途經右眼中心的駭人疤痕。那顆右眼當然已經死了,它被替換成了一顆基於獅子眼製成的仿生義眼。

所以,她的左眼是自己原生的琥珀色,右眼則是獅子的金黃色。配合那一道傷疤,散發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

她十九歲,玫瑰色的捲髮,暗紅的西裝從不扣上、露出裡面有些褶皺的白襯衫…事實上她任何外套都不扣上。她說外套本來就是用來披着的。

一個野獸般桀驁不馴,卻又貴族般高雅美麗的法國少女。每天入夜,都會開一輛深藍的路虎SVR出現在霓虹燈的邊緣,她是但丁堡全城所有酒吧的常客、一切檯球桌的碾壓者、統治全部舞池的夜之女王……

她在這天清晨搭上了返回但丁堡的飛機,白雲邊際,那太陽光的沐浴使她連打瞌睡、並且果真進入了夢鄉。

她原本在佛羅倫薩度假,昨天晚上,她正在街角的露天飯店將第十塊披薩餅吞下肚、拿那隻獅子眼嚇跑了一個來搭訕的金髮小伙……就在此時,一隻公雞躍上了她的飯桌。

不錯,就是一隻公雞,而且旁人顯然看不見它。

“……依、依舊是那麼的惡趣味啊……”少女無奈地緊皺眉頭,伸手去摸它。

那公雞一碰到她的手,立刻像變戲法一樣變成了一封信!少女知道,這是自己的Boss,那個小女魔頭的傳信。

“先申明:為了用「隨機戲法」將這封信變成差不多像個信使的模樣,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浪費了足足兩個小時!所以不準說我惡趣味!!”

……都說了多少次了,直接打電話不就好了嗎!

oni在心裡吐槽起來。自己的Boss小小年紀就無可挑剔,但畢竟只是個15歲的小鬼,有些地方免不了非得像個小鬼那樣行事。比如這種傳信的方式,比如用處其實不大的“代號”。

她接着看下去,信的大意就是但丁堡那邊遇到些麻煩,但是Boss那邊的主力短時間內肯定脫不了身,所以…“所以!oni!你要休假到什麼時候!快回去工作!!”

是是是!

oni將最後一塊披薩餅三兩下丟進嘴裡,起身、回酒店預訂明天的機票。

她有一個烈火般的名字:傑拉爾丁(Geraldine)。

在word Sword內部,她也被昵稱為“鬼姐”。

2

日式桑拿-溫泉會所,“煉獄館”。

“…………你啊,小鬼,差不多到極限了吧,ifs喲。”

桑拿房裡已經只剩下最後兩人:ifs和zig。他們相對而坐,在撒哈拉沙漠般的熱氣流中無力地垂着腦袋。

“哦?我看z哥才是吧……!在暈倒之前出去才是理智的選擇哦。”

兩個人在比試“男子氣概”。而在“煉獄館”的另一頭,女生們,小林喵子、uns和mui則在被庭院圍繞的露天溫泉中洗浴。女魔頭的妹妹,洛麗也來了,但是小孩子敵不過睡魔,已經在房間里睡下了。

且說這優雅的溫泉湯。

下水的時候,月光將波光粼粼的水面反射到mui古銅色的肌膚上,使她完美的身材彷彿鍍了一層夢幻的膜,那層膜在她高挑豐滿的身體上遊走着。

“…………”uns不由自主地發出羨慕的斜視,無論是她胸前突出十餘厘米的半球也好,還是她一米七幾的身段也好,都是自己夢寐以求的。

她輕輕地在水下觸碰自己單薄的身體、吐出一串兒氣泡。

“沒事啦uns姐!”小林喵子忽然從她身後拍她,“mui姐都22歲嘍,這樣是理所當然的吧!你才18歲嘛!”

然而當uns回過頭來,她發現16歲的喵子身高和她差不多持平、胸部發育則已經開始領先。她默默地眯起眼,吐出了更多的氣泡來。

在庭院外側,裝飾用的人造岩山上,維奧拉則在擔心她的小主人會不會在桑拿房裡熱暈。

“那個紅髮男人,萬一主人有個三長兩短,我非把你倒着吊起來…… ”她喃喃自語着許多可怕的黑話。

小女僕芙依卻對溫泉感興趣得多,她十三歲的小小人生中還沒有接觸過溫泉呢,她在望遠鏡里看着三個女孩洗浴玩耍,心中羨慕極了。

“哎~溫泉真好啊……姐姐,我們可不可以……”

“嗯,可以哦。”維奧拉愛憐地揉一揉她的小腦袋,“今天主人他們不是要住下么,等他們睡了,我們就來放鬆放鬆吧。”

“真的哦!!”芙依迅速扭過頭來,兩眼如猛虎撲食般冒出金光。

ifs他們六人是來這“煉獄館”做什麼的呢?他們是來開“反省會”的,或者不如說,是一個“反省合宿”。

他們不知道Bxxk“雨傘魔”其實已經被薩杜斯碰巧“消滅”了,已經人間蒸發了,他們深感必須為放跑敵人作出檢討和反省,再加上一場惡戰後的放鬆筋骨,於是他們就來這裡合宿一宿。

而那Bxxk最後的放言,也就是聲稱要來“一個一個”找他們,也讓這群少年男女感到心驚害怕。

mui仰起面龐,銀色的長發浸在水中,望着餃子似的橢圓月亮,回想起雨傘魔猙獰邪惡的笑、高舉的鐵傘,先是后怕,緊接着又被不甘所掩蓋。

“啊啊!真想喝酒~!”mui這算是在央求uns。

“不、可、以!”uns一字一頓地無情駁回,“今晚是反省哦、反省!”

“切!就是因為腦袋這麼頑固,身子才不發育的……”mui用對方聽不見的聲音嘀咕。

喵子似乎已經有些泡暈,她站起身子,溫泉的溪流順着她身上圓潤的溝壑間流淌下來。她一邊向岸邊遊走,一邊說:“對啦,鬼姐明天就要回來了哎。”

“啊啦啦,那個使長矛的傢伙……糟糕,我忘了給她的車子做保養了!完了,要被罵慘嘍。”mui將一把溫泉水潑在臉上,語氣挺無奈。

“哼!你那資產階級酒友回來了,挺好的不是!”uns也站起身來,溫泉水像瀑布一樣從斷崖上躍了下去。

不過,維奧拉看見她的站姿卻非常驚嘆,uns周身輕快,脊背柔韌,立足時軸心明確,分明是一個威嚴的劍士(雖然矮了點,但是她有一米八的氣場哦!)。這一切因為沒有輕飄飄的衣物遮擋、一絲不掛的緣故而尤為明顯。

“姐姐,那人很厲害嘛?”芙依問道。

“嗯,是的哦,大概比你稍稍厲害一些呢。”

“唉?!打擊!怎麼這樣!”芙依不滿地嘟起嘴。

那邊,uns把不情不願的mui從水中一把拉了起來,“起來啦!還要賴皮到什麼時候,反省會開始了哦!”

她起身時的排山倒海讓uns羞紅了臉。

啊,對了,還有兩個人在比試“男子氣概”哩!

“……喂,小老弟,謝謝你救了mui…普莉希拉。”

“你已經說過很多遍了哦。”

他們的姿勢似乎始終未變,但是決勝負的關鍵就要到了。

“……喂,小老弟,我真是失敗啊,你才來不到一個月,我先是讓你陷入險境,然後又欠了你那麼大一個人情!”

“什麼嘛,什麼人情不人情的……”

“……喂,小老弟,我要是死了,她就拜託你了!”

“啊哈?!!”

“哈哈哈!開玩笑的啦!哈哈哈哈哈!我怎麼會死……!”

決勝負的關鍵到啦!

桑拿房的木門被一腳踹開了!

那是一條纖細光潔、矮個子的長腿,屬於uns。

“兩個傢伙要磨嘰磨嘰的什麼時候啊嗯?!還不快出來參加反省會!”

於是,兩個正在比試“男子氣概”的男生被一個矮他們一小半的女生拎出去了。

3

紫夕在那天晚上和來接她的十七、十九扭打了起來。

此時,她鼻樑上、右腿膝蓋上各貼着一個創可貼,窩在一把橘色網吧椅里,腿翹在茶几上。

“還在生氣?”

“還在氣。”

“哎……”老龍深深嘆口氣。

十七、十九分立老龍身後左右處,都不見外傷,一臉竊笑地眯眯眼望着紫夕。紫夕被盯得受不了,怒筋一跳、躍起身來:

“你們倆!下次有本事一個一個上!別跟土匪一樣搞前後夾擊!”

老龍搖搖頭說:“傻丫頭,真實的戰鬥啊,搞不好前後夾擊都是愉快的情景哦?說不定會遇上前後左右十面埋伏呢!那Bxxk不就是這樣被擊退的么。輸了不能找借口,坦誠才能進步喲!”

“……哼!”紫夕忽然想起自己在下水道里也對ifs說過類似的話,“坦誠才能進步”什麼的。

後面,十七、十九開始側着臉交頭接耳、偷偷低笑起來了,一邊還故意拿眼角打量紫夕。

紫夕怒筋閃爍,但是她重新坐下,雙手抱胸、扭過頭去。

“丫頭,你別怨,我給他們的命令是,只要你不打算上去幫那伙人的忙,就不拉你回來的……”

“不幫忙,那我去還有什麼意義嘛!”

“哎呀呀,我都那麼跟你強調了不是?我們九頭書局有自己的立場……”

“立場!立場!爹就曉得立場!好!那我從今天起脫離你們九頭書局!”

“傻小子!說什麼呢!”

“我是姑娘!”

“總之不許你這麼亂說……”

“我可不是亂說!我早就有這想法了!反正爹也只讓我做些雞毛蒜皮的事情……索性放我自由吧!”

紫夕這麼說著也就這麼做了,她呼啦起身,不顧阻攔奪門就走。

“紫夕!紫夕啊!你還是未成年吶!你要做不良少女嘛?!”

老龍大聲疾呼,然而女兒只給他留下了個青春昂揚的美麗背影。另外,老龍的喊話中很明顯忽略了自己這一家子不僅是不良,而且原本就是黑道上人。

“啊啊,就這麼走了!您太慣她啦,老闆。”十九雙手叉腰,裝出一幅義憤填膺的樣子,但她眼睛裡當然寫滿了幸災樂禍,一根呆毛一翹一翹,渾圓的胸部也跟着震顫一下。

“就是就是!老闆太好講話了。”十七用力地點頭附和,少年白的中短髮一抖一抖。

“哎!這種事別說了……”

“才十五歲呢,就被一個剛見幾面的小子迷得神魂顛倒!”

“就是就是,潑出去的水!一點不假。”

“這種事怎樣都好,你們快去……”

十九再次使出拿手的話語截殺:“還要和九頭書局脫離關係哩!就仗着和老闆有一層父女關係,說話那麼嗆人!呸!”

“就是就是,這種事要是擱在「九鬼討債」那裡,就得斷手指嘍!”十七緊緊跟着十九。

“我說這些事怎樣都好!你們倆趕緊給我跟着紫夕去!別讓她闖禍、別讓她遇着危險嘍!還不快去!!”

十七、十九這才終於出門了。

“哎…………”

伴隨着老龍的長嘆,波斯貓九靈躍上了他的膝頭。老龍一邊撫弄着它,一邊深深地感慨:

“嚯,到底還是貓比人好呀。”

4

“雨傘魔那傢伙……失蹤了。大概是消亡了。”

這是一間黑暗得猶如地牢的密室,說話的人物包裹着最不透風的那種雨衣,頭部也被罩着。他身形極不自然地臃腫,彷彿雨衣下是一個巨大的鳥籠。他一定是藏着什麼的。

對面、側邊的黑暗裡……還有好幾個可疑、更加可疑的人物。

“……word sword乾的么?”一個人物發出了劈柴似的聲音。

“不像。說起來,我們原本就是覺得word sword目前沒有能力對付雨傘魔,才允許那傢伙外出、消磨自己的殺人慾望的。不是嗎?”靠着牆邊,一個水滴般的女聲響了起來。

“現在的問題是!”一個火舌舔舐乾草的聲音,“問題是!那傢伙有沒有泄露我們的信息!”

“哈哈…要是知道了我們的存在……”一個蒼老但卻莫名甜美的聲音,“哼哼,要是曉得了我們……那個女魔頭,我們的天敵,即使不惜跟總統撕破臉,也會趕回來吧!”

“那你還這樣輕鬆!”火舌的聲音。

“但她不是沒回來嗎。哈哈。”蒼老的美聲。

“梳理一下吧。當下問題的焦點是兩個…一是到底是誰幹掉了雨傘魔,這在我們的意料之外,我們因此喪失了寶貴的士兵……二是雨傘魔有沒有可能泄露了我們的信息。”這是在角落裡,一個機器似的聲音。

這時候,在房間南邊的盡頭,一根拐杖輕輕敲了敲地面。

這麼一票可疑人物盡數安靜下來。

“……這件事必須調查清楚。”這是兩塊石頭相互撞擊的嗓音,“……城堡,這件事交給你去辦。”

那個身形似鳥籠的人物上前一步,“是……可是具體怎麼做?我覺得我們現在還不能輕舉妄動。”

盡頭的聲音回答說:“嗯,我們不能輕舉妄動。所以……”

“……所以,我們僱用人類去做。”